第三章 为人民服务型

    龙大附近的一间茶室包间里，吴二白已坐了好一阵，反复看了两次表，对方从来都是很守时的人。

    门上传来轻叩，吴二白半回头，“请进。”

    来人开门而入，将门重新关上，走过去坐到吴二白对面，“劳二爷久候。”

    吴二白接过话，“别，我可当不起沈家新任当家这声称呼，非要论辈分你我同辈。”吴二白话说得不大客气，手上却端起茶壶给沈巍面前的杯子倒上茶，“请，我自己带的茶叶。”

    沈巍微欠身，双手端起茶杯细饮了一口。

    吴二白看着对面一举一动都难以挑剔的沈巍，待后者一杯茶慢慢喝完，又给其续上一杯。放下茶壶，吴二白这才开口，“你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往上多倒几辈儿也是沾亲带故，我就开门见山了，为什么要把吴邪安排在你宿舍，据我所知，两年前那件事后，你的宿舍一直是你一个人在住。”吴二白一直留意着沈巍的神色，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捕捉到。

    沈巍喝了一口茶，慢慢放下，“并非是我安排，学校前两年也多次提出过，我拒绝了。”

    “你想要什么？”吴二白问得更加直接。

    沈巍嘴角上扬，“我什么都没想要，只是不想再一个人打扫房间了。”

    吴二白回味着这句话，两年前的事他并不清楚，龙大包括上层都将消息封锁得很严，连他都打听不到更多，只强调，“沈巍，你知道，吴邪是我唯一的侄子。”是吴家的独苗。

    沈巍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眼神无比纯良，“所以看在两家有交，我会适当地予以关照，就算不同宿舍，维护整栋楼的安全稳定，本就是我的职责。”

    沈巍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从口袋里取出那体积甚小的一块金色碎石放到吴二白面前，“这是上次你们托我鉴定的东西。”他语声稍顿，仍是平缓如常，任何事情在他口中都只是一种有条不紊的陈述，“这种材质之前没有被发现过，通过检测存在于距今10000至15000年前，至少埋在它周围的泥土是如此。里面含有一种密度很高稳定性维持在一定区间内上下波动的未知物，介于气体与固体之间，某种条件下温度会急剧上升，内部达到1600摄氏度，外部却只有42－47摄氏度。这是某个完整物件的碎片，无论你们在寻找什么，风险与收获很可能并不成正比。”

    吴二白将碎片收进一只密封的小口袋里，站起身来，“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有劳。另外，小邪也要麻烦你了，等他顺利分化之后，我定登门致谢。”

    沈巍站起身目送吴二白出去，清净的眸色渐渐转深，作为他沈家祖上之物，他又怎会不认得呢？

    小时候第一次入老宅地下所看到的满墙的斑驳壁画，历历在目，后来再进去，却没有了初见时的震撼。

    沈巍回到宿舍时是傍晚，进门没看到人，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打开着，风吹进来撩动着窗帘，一如既往一成不变的素净整洁，可沈巍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人气，有什么让这个原本只有他的地方重新来到了人间。

    沈巍抬脚跨出客厅，入目是吴邪双肘支在栏杆上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上面柔软得没个正形的模样，那件白毛衣有点大，后摆垂下去把他臀也盖住了。风扬起吴邪的头发，瞧着已吹了好一会儿，乱成了一个倒也不难看的鸡窝。

    沈巍没继续靠近，温润开口，“走吧，我带你去吃饭，外面冷。”

    吴邪闻言猛地转头，一脸惊喜的雀跃，指着天边泛着粉紫的火烧云，像是终于找到了人分享，“沈巍你看！”

    沈巍这才注意到那或紫或红格外美艳的晚霞，注视片刻，仍转向吴邪，“走吧。”

    吴邪顿了顿，“好吧。”他搓搓手臂，确实吹得有点凉沁沁的。

    沈巍把自己风衣外套脱下来披在吴邪肩上，在屋里暖起来一会儿又出去吹风，忽冷忽热的更不好。

    吴邪有点愣住。

    沈巍等了一会儿没见人有反应，拿了吴邪外出的鞋放到他脚边。

    吴邪垂着的双眼rou眼可见地瞬间瞪大，沈巍给我提鞋了？

    沈巍半蹲着抬头，“要我给你换？”

    吴邪往后一蹦，“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吴邪弯腰换着鞋，扯了扯肩上的风衣，隐约嗅到一丝茶香，有点像二叔爱喝的虎跑龙井。吴邪没多想，又不禁想知道沈巍是什么样的味道，等着分化完，冒着会打架的风险他也得好好闻一闻。

    走在去往食堂的林荫道上，火一样的余晖也没能洒下太多，吴邪将沈巍的风衣套在身上显得有点大，还（huán）有点怪，不还也怪，索性穿着当没事，照样乐颠颠地跟沈巍去吃饭，拢一拢还能当防溅汤油的餐巾。

    等上菜的工夫，沈巍给吴邪发了条短信，言简意赅：我的电话。

    吴邪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哦，好，你怎么有我手机号码？”

    沈巍揣回手机，“新生通讯录里有，放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查询。如果有急事时联络不到我，就去十一楼1119找林楠笙，他大三，楼里唯一的Beta，但是……”

    服务员端了菜进来，沈巍止住了话。

    见服务员出去带上了门，吴邪忙问，“但是什么？”

    沈巍给吴邪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这涉及到他的个人隐私，我会尽量保证你随时都能联系到我。”

    吴邪认真地注视着沈巍的脸，“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周到的吗？”跟着他咧嘴一笑，“你这种Alpha还真是少见。”

    “哪种？”

    “为人民服务型。”

    沈巍不禁笑了，不置可否，“尝尝，不出意外这个食堂你是要吃四年的。”

    吴邪仔细地观察了沈巍一会儿，从发丝到拿着筷子的手。两年多前的沈巍绝对不会对一个泛泛之交如此细致妥帖，这份周到用在他想追求的Omega身上才恰到好处，只是思来想去，吴邪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让沈巍图谋的。

    结账时吴邪坚持要自己来，谢谢沈巍今天的帮忙。沈巍微张了张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吴邪一下子被他眼中的明净晃到了，那双眼睛，是隔着眼镜片也足以让人怦然心动的好看程度。

    吴邪刷完学生卡，这卡跟宿舍房卡也是同一张。他凑近沈巍眼前，离得格外近，逼近了亲密距离的下限。他仔细地研究着沈巍眉眼的细节，好一会儿才退开，一条胳膊伸过去，哥俩好地搭在沈巍肩上，“你……是不是有很多交往对象？”

    沈巍偏偏头看他，将他手腕轻握着，推开了他的胳膊，扶扶镜框，“是什么能让你得出如此结论？”

    吴邪丝毫没觉得自己被拒绝了，大咧咧地收回手，“你这么好看又会照顾人，温柔体贴，成绩优秀，不说别的地方，在学校里肯定会有不少Omega喜欢啊。”

    “所以？”

    “所以如果对方也好看的话，那当然可以交往啊。”

    两人慢慢往宿舍楼走。

    沈巍没理解到吴邪的逻辑，只要好看都可以交往看看，喜不喜欢容后再说？

    “你是这么想的？”沈巍刷开宿舍楼下的门禁，拉开让吴邪先进。

    “不过可惜啊。”吴邪真情实感地叹息了一声，“任凭小爷我再怎么天生丽质，怎奈迟迟没分化。”

    沈巍看着吴邪慢吞吞一下下蹦上阶梯的背影。天生丽质，这个词用得不对却还算恰当。

    吴邪身上还穿着沈巍的风衣外套，没有半点不适应，心里想可以拿来当餐巾，但并没有弄脏任何地方。

    沈巍有点恍惚，也只有未分化，才能如此不受半点儿影响，毕竟对方不会感觉到他衣服上残留的信息素。

    吴邪扶在楼梯扶手上小半个身子探出来望向沈巍，“你……怎么了？”

    沈巍恍惚神色顿收，仰首微微一笑，“没事，快上去吧。”他大步跨上了楼梯。

    上到三楼，有人正从楼上下来，沈巍主动走到吴邪身后让出通道，抬眼一看，是林楠笙。

    沈巍颔颔首算打过了招呼，林楠笙也是只点了点头。

    快擦肩而过时，沈巍开口，“这个时候还要出去？”

    林楠笙看向沈巍，楼梯间的灯光打下来穿过前者长长的睫，那双带点淡朱的薄唇张开，“嗯，放心，我不会离校。”

    沈巍点点头，“自己当心。”

    林楠笙看了沈巍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知有旁人在，便凑近在沈巍耳边，“沈学长不要想岔了，我大概率不会变成Omega。”

    沈巍看着转过头盯着他们二人的吴邪，声音平和如常，“你误会了，我没有特指。”

    林楠笙抬身拉开距离，挑挑眉，往楼下去了，走到这段阶梯最下方时回头看向吴邪，随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继续往下走。

    “他是谁啊？”吴邪当先刷开宿舍门。

    沈巍跟着走进去，“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林楠笙。”

    吴邪点着头，把卡放在自己书桌上，“他看起来倒是不太像Beta。”

    “嗯。”沈巍关好门，“很中肯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