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惨的事Ⅰ她说不差他们两双筷子
“殿下呀,您这身子刚好,出门一趟,却带回来两个拖油瓶。” 更深露重,夜风寒凉,妊临霜裹了披风窝在马车里,苦笑着听女官在马车外不停地小声念叨。 “一个呢,长得漂亮,却病恹恹的,现在还在昏睡;另一个呢,长相粗陋,行为放肆,有失礼数……” “无妨,这不是有你们吗,教教就是了。” 妊临霜带茹郎回宫是一时兴起,纯纯觉得看负心女人吃瘪很有趣,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哎,前阵子不还cao心本宫不近男色吗?现在近了,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呢?” 妊临霜嘴上调笑,目光却一直透过窗帘缝隙凝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经过这件事,她的内心变得非常矛盾。 性别观念本就复杂,皇帝九天后回宫,需要解决的事还有很多,她现在无暇深思。 惊蛰乖巧地在一旁给她剥桂圆,剥好就递过来:“殿下。” 妊临霜顺嘴吃了,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感觉还是喜欢他白天时那股七窍玲珑的聪明劲。 “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本宫救茹郎不是为了你。宫里没人给你们使绊子,以后乖乖待在本宫身边服侍就好,无须当作恩情来记挂。” “……是。”惊蛰敛眉,继续剥桂圆。 纤细指尖微红,灵巧地剥开浅黄色外皮,露出晶莹剔透的果rou来,香甜汁液缓缓渗开,独属于龙眼的芳香弥漫。 这段话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惊蛰却觉得她是在避嫌。 一行人回到宫里时,夜已过了大半。 妊临霜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强撑着笑意吩咐女官安排好兄弟俩住的地方,就准备麻溜地滚去睡觉。 “那殿下……?” 女官指了指惊蛰,又指了指自己,用目光询问。 “哦,你退下吧,以后让他服侍就行。” “下官遵命!” 女官如获大赦,一溜烟就不见了,就差敲锣打鼓放鞭炮。 太女抱恙这几天可把她累坏了。 本来这宫里的侍从就是男人为主,太女却偏要她们几个宫官服侍,她平素都是做些调遣宫人的工作,哪做得惯这些,能坚持几天实属不易。 想到这里,女官对惊蛰多了几分好感。 可能是因为同情惊蛰和茹郎的遭遇,妊临霜看他们的脸时,再也没出现过反胃的情况。 哪怕靠近一些,些许不适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比起初见惊蛰时一对眼就应激要好上许多。 这也是她恢复“正常”的第一步,放两个男性在身边,总归是能掩人耳目的。 “惊蛰,困吗?” 妊临霜的声音一响起,少年打哈欠的动作尴尬地顿了顿,硬生生地憋回去:“不困,殿下有何吩咐?” “没事,”看他打哈欠,妊临霜不由自主地也打了一个,“算了,明天再说,照顾茹郎去吧。” “是,殿下。” 两兄弟被安排住到了离太女最近的两间房,方便照顾。 惊蛰一路走来,整个太女宫里亮灯的屋子都没几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偶有巡逻士兵路过,也轻手轻脚的不曾惊扰她人。 榻上的茹郎睡得很熟,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上不少,只是眉头还紧锁着,像是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噩梦中。 惊蛰把御医开的药熬了,准备睡前再给他喂一服。 比起安静入睡的太女宫宫人们,皇长女府上众人可谓是人心惶惶。 平时和颜悦色、像没心肝一样的人,原来发起火来是这样可怕。 府上鸦雀无声,几个刚入府没多久的侍郎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跪在角落里直掉眼泪。 东边晴,西边雨,就这样过了一夜。 “殿下,我早上去厨房给哥哥熬药时,听到宫人们八卦说,皇长女殿下昨夜休了侧君,连带着开罪了好几个侍君侍郎,闹得宫里都传遍了。” 一旁的惊蛰正在学着磨墨。 他打小就在做端茶倒水的粗活,虽学过些礼仪,到底也是一知半解,没做过类似于磨墨的这种文雅事,墨点子时不时就会溅出来。 “是吗。”妊临霜漫不经心地应了。 她正在不熟练地练字,试图短时间内临摹“自己”的书帖速成一下毛笔字,顺便熟悉一下部分不同于现代写法的字。 女官说皇上临行前嘱咐免了上朝,让太女殿下代理朝政。 于是大臣们的折子都往她宫里送,抱恙数日,书房内积压了不少奏折要批阅,短短几天就堆了一座小山。 妊临霜看着堆满书案的折子,合理怀疑皇帝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开罪她,然后顺理成章地开溜,搞得她现在不但要批奏折,还要练字,苦不堪言。 那先太女的一手毛笔字写得十分俊俏,翩若游龙,宛若惊鸿,放到前世指不定是个墨宝难求的书法大家。 横平竖直的走势习惯虽然一致,但妊临霜以前都是用水笔钢笔,不会用毛笔走锋。 她估摸着练两天总能练个差不离,实在糊弄不了,就说落水时撞伤了手指骨,有点差异总归是正常的。 “……皇长女殿下还把她那侧君连夜打包了丢到他家门口,惊动了很多人,他肯定很丢脸吧……” 惊蛰手上磨墨一刻不停,心里却还惦记着前主的八卦,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管妊临霜有没有听清。 “我记得他以前是个世家公子,很为自己是皇长女侧君骄傲,欺负过很多人,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被他找麻烦……” 落下最后一笔,妊临霜看着心不在焉的惊蛰,用笔杆子啪地打了他手腕一记。 不痛,但足以让惊蛰回过神来。 他一低头,发现原本干净整洁的袖子沾上许多细小的墨点子。 “磨个墨都弄得像脏猫似的,本宫现在真怀疑楚馆的培训水平。” 妊临霜皱眉:“八卦消息倒是很灵通,担心什么,就算那侧君回头真要找你们麻烦,不也应该是先来找本宫吗?” “殿下说的是!” 惊蛰笑嘻嘻地揉了揉手,挽起袖子,把墨点子藏在里面卷起来,露出大半截雪白小臂,准备来个眼不见为净。 “有听说他是犯了什么错被休的吗?” 妊临霜改看奏折了,偷眼看他磨墨。 啧,这下倒好,袖子一卷,无遮无拦,墨点子都沾手腕上了。 “这倒不清楚,八成是和皇长女殿下之前断片儿的事有关吧……” 惊蛰想了想,继续道:“其实哥哥之前也怀疑过是侧君动了手脚,但他自从那次陷害不成后确实从未打扰我们。” “主要还是因为被皇长女殿下折磨,失去孩子,心如死灰,连怀疑旁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哥哥原以为她虽然花心,但至少对他不错,吃穿不愁,也算是个良人,没想到她竟如此负心薄幸,就对她大失所望。” “哀莫大于心死啊。” 妊临霜叹了口气,这件事连误会都不算,完全就是皇长女单方面地折磨茹郎。 换成任何一个人,但凡有点气性,定是一刀两断,更别提再给个机会。 可怜他像菟丝花一般依附着她,再绝望也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抗议。 千言万语难尽恨,但求一死慰亡魂。 “他怎么样了?” 她想起茹郎那张脸,确实是她穿来后见过最好看的脸。 他的美是超越性别的,不止体现在他的明艳长相上,更体现在他眉眼间的气质上。 如同一朵生来就不带刺的玫瑰,就算饱经摧残,依然打心底里不愿伤人。 哪怕皇长女对他如此狠绝,他也不曾对她挥剑。 也难怪皇长女会有那种偏执的占有欲。 “本宫看他小腹上血洞,怕是自己往剑上撞过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生育呢。” 惊蛰生得清秀,放在妊临霜眼里,比娇艳美人更讨喜,余光时常若有似无地扫过他。 她敏锐地注意到他听到自己的话以后情绪低落下去,墨也不磨了。 “殿下很想哥哥生育么?” “倒也没有很想。” 妊临霜下意识答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 “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是觉得他受了这么多折磨,如果连以后的孩子都不可能有了,着实有些可惜。” “他长得好看,孩子应该也会像他一样好看吧。” 妊临霜耐着性子批了几本折子,批烦了,净是些鸡毛蒜皮,批到后面索性用叉叉圈圈勾勾糊弄了。 “哥哥已经不能生育了。” 惊蛰听她说哥哥好看时,心里莫名失落,他明明应该为哥哥有人关爱而开心才是。 “小产以后,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皇长女殿下又从来不顾惜他,总觉得他心里有别人,哥哥也在赌气,不肯说明白原委。” “久而久之,皇长女把强要他当成了乐趣,每次来都要用药,还说好奇他这能怀孕的身子为什么一直没孩子,是不是骗她的,要找楚馆那老东西讨说法,惹得哥哥更加痛苦……” 惊蛰说起哥哥来,每每心疼得要命,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两人长此以往折磨了许久,哥哥连原本男人的能力都……都只能依赖药物。” “嘶……” 这真的不是恐怖故事吗? 要是放在现代,横竖得是个婚内强X吧…… 妊临霜手一抖,差点把墨滴到折子上:“看来本宫昨天还骂得轻了,真是禽兽不如……” “太女殿下,您以后会好好待哥哥吗?” 惊蛰生怕再次被抛弃,可怜巴巴的像只小狗。 “会。” 妊临霜斩钉截铁地回答,在奏折上打了一个叉叉。 写的什么玩意儿。 “担心什么,本宫难道差你们两双筷子?” “殿下!”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片刻后,女官才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御医说您带回来的那位美人醒啦!” “唔。本宫的停灵丹醒啦,”妊临霜瞧着惊蛰站不住想去看的样子,挥手笑道,“去吧去吧,本宫再批会。” “殿下不去吗?” 惊蛰赶紧把东西放下,在洗笔的铜盆里草草洗了手,随意地擦干:“哥哥看到您关心他,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是吗。” 妊临霜心不在焉地在奏折上画了个圈。 她将心比心,茹郎应该是不想见她的,毕竟一母同胞,她和妊临雪有几分相似,茹郎看到了多半也要应激。 “你个小孩儿不懂。他现在怕是不想见到女人,看到本宫能不吐出来就不错了。” “怎么会!” 女官慷慨陈词,夸得天花乱坠:“我们太女殿下容貌端丽,仪表堂堂,惊才绝艳!怎么可能有男人不为你折腰?” “是吗?” 妊临霜闻言扭头看惊蛰:“你折了吗?” 惊蛰脸蹭一下红了,连连摆手:“殿下别取笑我了……惊蛰不敢。” “你看吧,”妊临霜挑了挑眉,低头继续批折子,没注意到惊蛰失落的样子,“你们去吧,本宫事情多着呢,折子都批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