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蛊的密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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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后的茨木初来乍到,就遇到了第一个难题。 困厄过久会磨钝情绪。难走的路走多了,刁难与算计也都变得司空见惯,除了见招拆招之外,怒意只是一时的,怨恨更无从谈起,久而久之只攒下了破除困境的技巧,却攒不下半分深重的执念。 茨木此时剖白自己,鲜明地感受到了这点。 可惜,蛊虫的化生要求苛刻。如果不用毒虫之间你死我活的愚昧杀欲做核,便要用人心最极端的欲念做核,总之,平和炼不成蛊,娴熟炼不成蛊,豁达更炼不成蛊。 如此就只有拼命搜寻那些不曾释怀的情绪边角了。 茨木忽然想到了他刚收回不久的右臂的断魄。那上面缠绕过近乎疯魔的煎熬和执念,是误认为与鬼王永诀的认知将他本就残缺不全的魄体熬成的浓黑。 这样的浓黑,如此一个天大的误会,至今封在茨木内心一角不曾完全化解,甚至念及往事的时候还会隐隐作痛,倒是再合适不过。 茨木闭上眼,沉住思绪朝内心的阴霾深处探进去,他摸到了那股由不甘、恨意、屈辱和生欲共同结成的执。 如此精纯的一枚“核”,就像冥冥之中注定备好的一样。 茨木四下搜寻了一眼,没找到合适的实物作为养蛊虫的载体,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条螭蛊的虚形上。 蛊虫不是向来吞噬同类助长自身毒性么?茨木意识到这点,毫不犹豫便将自己深重的毒念塞进了那条肥虫的身体。 嵌进去不过须臾,万千“丝线”就像铁沙遇到磁极般汹涌地扑了上去,罔顾那念头外面还包着一条活着的虫子,瞬间就密不透风地缠成了一个新生的茧。 圆乎乎的一团东西,落在第三眼的视野里竟还隐隐泛着晕彩的丝光。茨木这回认出了它像什么——贝类同样饱受煎熬的时候,为了裹住痛苦的根源而孕育的珍珠。 特效化妆师最大的好处在于,茨木手头永远留着些千奇百怪的材料零件。譬如,他前几个月异想天开要往演员脸上镶嵌异形珍珠,没用上的一堆珠子至今还留在柜子里。 茨木找出那把奇形怪状好似幽灵一样的“巴洛克”珍珠,当下看中了一颗光彩最为迷眩的白色珠子。 一手捏着珠子,一手捏起虚形的“茧”,茨木将它们的形状缓缓重叠在一起。指尖化出虚无的黑暗,穿进一虚一实之间,深渊碎作微尘毫末,像无声无息的精密焊铁,把构成它们的最初单位融合为一。 “本大爷刚才还担心你不熟练呢。”酒吞抱着手臂欣赏着茨木的一举一动,多少又放心了些。 他更欣赏的则是茨木的用意: “这条螭蛊如果被你养出的虫子当养料吃空了,倒不枉它送上门来这一趟。” 炼成这条螭蛊的核可不是一般的恶念,它源自施蛊之人背后的“传承”。那是人类指向妖鬼的恨与贪婪,千年下来不消不减,反倒滋长更深。 恰恰是那些始作俑者,千年以前就用绝境荼毒了茨木的断魄,所以这些恶念细剖来说是茨木恶念的因,由它养成的螭蛊给茨木的虫子做养分,就像一个因果轮回。 谈及人类向着妖鬼的恶念,茨木心里倒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火来。他仔仔细细琢磨这情绪,发现断片了一段重要的记忆。 曾经断片,如今却随着他的苏醒重拾起来。 “……这帮杂种。”茨木回想起来的时候先忍不住骂了出来。 他盯着他的鬼王的眼睛问道:“挚友从一见我就知道我的不同的,对么?” 鬼王自然知道:“鬼族众生谁没有个妖堕的因由,即便本大爷也不例外。唯独你不同,你是与生俱来的。” “挚友就没有疑心么?即便这不同源于我自身,可我挑选的皮囊是世间因果的产物。”茨木顿了顿,暗示话意的关键,“即便我不来,我前世的母亲也还是会诞下鬼子,世间还是会出现没有妖堕缘由的实形的鬼。” 凡人血rou平白孕育鬼身,这当然是不可小觑之事。 硬说茨木的特殊源于他自己并非不可,但同为“种子”的酒吞降临的时候却是纯粹人身。阴阳相隔,亿万年来从不越矩,世间能有人身孕育妖鬼,这本就需要极罕见的因,不可能平白来自一个还没落进世间的“种子”。 酒吞顿时醒悟:“莫不是有人探寻禁术、故意为之?茨木,你能记得你从前的所有事么?” 茨木点了点头,关键的一切他并没有忘记。 他与酒吞来自的无尽之地名为“混沌”。 降临世间以前,祂们皆是混沌分裂出的无形无相的维度。成千上万的维度都有自己的名字,但名为锚,不可轻易为人所知,所以祂们都将自己称作“种子”。 “种子”们交织成世间的秩序,祂们的自由意识相互撞击,从而演化出众生的意识。混沌本质无序,"种子”与“种子”之间从来没有和平共处的觉悟,有的仅是一场不见血的吞噬“游戏”,就如新的规则永远有机会吞并旧的规则,一切可灭,不存在永恒的泾渭分明。 茨木记得自己曾经差点被另一个“种子”吞噬,脱身后的祂,在无尽之地漫无方向地逃亡。 恰在这时,祂从秩序的世界里看见了三个意外契合他的皮囊。 那是三个未出生的婴儿,每一个都被禁忌的咒术缠身。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们的魂魄是三只被炼化到极致的厉鬼,却在人类母亲的肚子里生成了血rou之胎。 它们消耗着仅存的机遇,迫切等待着“种子”的降临,更确切来说,是茨木这枚“种子”。只有被祂选中并落进的那枚胚胎可以成功降生。 这孩子也会成为祂的锚,接引祂所象征的诡谲秩序降临,让人与鬼相融,使魔物真实存在于世。 茨木至今记得那三个未成形的鬼子。第一个生得看似细弱,却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潜质,第二个可以承受最猛烈的咒术而不被摧毁,第三个虽然胚胎生得最健壮,体内的炼魂却遭到过致命的虐待,仅凭一缕生念支撑着,怕是存活不了多久。 然而茨木一眼认出,前两个胚胎身上都寄托着贪婪的渴求,第三个却已经为人遗弃。 “种子”不会轻易插手世间因果,不论成人之愿还是毁人之愿,造成的后果都麻烦得很。于是,茨木选中了第三个皮囊,趁着虚弱的炼魂消失之前,祂占据了还是胚胎的身体与魂魄。 茨木对酒吞详实地说出自己这段隐秘的过往,末了,皱着眉头道出他唯一的心结: “大概是降临的时候出了差错,另外两个鬼胎也活着生下来了。不过说来也怪,我再没有见过他们。” “被人怀有目的造出来的鬼物,自然不会轻易示人。”酒吞沉吟片刻,忽然问他,“但你在别处见到过相似的禁术么?比如类似的符文、咒语,或者气息?” “……当然!”回忆里的碎片因这一句提示接起来,茨木的话音激动得作抖,“源氏的符咒跟这三个鬼胎身上的如出一辙!这也罢了,当年人类围剿鬼疆的因由,挚友可还记得?” “本大爷自然忘不了。”谈及此事的酒吞面色凝重,眼神也变得冰冷,“大江山并没有出过一兵一卒血洗京都,当年在京都兴风作浪的,是一群不知何处来的厉鬼。” “是炼魂。”茨木说,“是源氏养失控的炼魂,还有生来就控制在他们手里的妖。” 源氏的一些族人豢养术士,妄图驯化魔物为自己所用,为此竟拿民妇的肚子做工具孕育鬼胎。茨木如今仔细想来,另外两个鬼子恐怕生下就被他们带走关起来了。所幸他落在了一枚弃子的皮囊里,否则等待他的遭遇会不堪设想。 而当禁忌的新秩序开启,这些人类的欲望再一次冲在最前。他们贪婪无节制地繁衍出更多魔物,最终这些魔物失去控制的,他们却剑指鬼疆,把一切灾难推脱给了一群自由之身的妖鬼。 切齿的恨意像觉醒的火山一样喷发出来,把茨木的眼底灼成一片漆黑。 “种子”的感官敏锐而无界,在推断出真相的一刻,茨木近乎听见了阴谋得逞的嘲笑,感受到了那些人心底肮脏的侥幸,以及暂时埋起来却从没有消逝的贪婪。 跟那条螭蛊如出一辙地恶心。 茨木胸口的怒火愈发明晰,于是这股愤怒也被茨木推出去,狠狠嵌进了豢养蛊虫的珍珠里。 “不论你长成什么,”茨木朝它开口,以无尽之地的语言,“你要替我吃回欠下我的所有东西,加倍直至等价。” 茧的深处泛起一道迷眩的光晕,是世间词汇无法描摹的色彩。待它熄灭的时候,那枚异形珍珠变得光洁剔透,宛若被赋予了生命。 鬼王忍不住凑过来,贴着茨木低语道:“你生起气来真可怕。” 他眼中的蜜意明明已经漫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