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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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啊,都开始接手灵异事件的单子了?”等茨木挂掉电话,田中凑上来捧场。 “哪有,是个工作上的客户,刚好遇到这种事随便问我几句。”茨木看了一眼自己刚刚买下的琥珀香,忽然一笑,“我现在确定这不是治睡眠质量的了。” “怎么,你这个客户用过琥珀香?” “他以前天天用琥珀熏香,结果刚才告诉我,碰上梦魇差点醒不过来了。” 这世上的睡眠困扰并不止失眠和睡前烦躁,睡不醒甚至梦中猝死是另一个极端,而且也都并非罕见。 “那这个琥珀香……你还点吗?”看田中那副表情,好像他要不是香烛店店主,这会儿已经站出来阻止茨木了。 茨木却用他的态度诠释出“大无畏”的含义:“点啊,怎么不点?解决别人的问题之前,自己当然要试试。” 田中噗嗤一笑:“能让大人物做男朋友的人,格局就是不一样啊!” 茨木闻言,也不知道哪根筋一时搭错了,竟然开口卖了个关子: “我这个男朋友,还是在那边山里遇到的呢。” “又想干什么坏事了,茨木?”回家的路上酒吞问茨木。他捏着茨木的掌心暗暗使力,像在说“本大爷是可以看穿你的”。 茨木被他玩笑意味的“审问”逗乐了,也没隐瞒真实的想法:“我看田中一点都不排斥你,下回进店,挚友就别躲了。” 酒吞藏着眼底微微涌动的暗流,撇了撇嘴:“本大爷会有分寸的。” “刚才金沢那家伙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酒吞只容许沉默存在了数十秒。 茨木每每觉得,假如无尽之地能有两人独处的安身之地,酒吞能跟他把一切话题与二人的缠绵无止境地延续下去,突破时空束缚直到永恒——恰好茨木自己也是一样的。 可惜,他们如今身在的这片时空只有处理不完的突发状况: “金沢说,我给的建议他照做了。店里换了树脂的仿真道具,客人和店员都再没遇到什么状况,可是那只魙改从梦里找他了,逼他把道具换回来。” 更过分的是,梦里的“女友”还威胁金沢说,如果不按照宣传给足客户真实感,用这些树脂道具一定会失去人心从而损失大部分客源。 “好一个懂心术的。”鬼王感叹,“魙都是千百年修为的古董,这东西怎么这么与时俱进?该不是背后有人在教它吧?” “人偶的‘母亲’?”茨木脱口而出。 他和酒吞思维的碰撞总能八九不离十地切中要害,茨木知道,这盘棋要下得大了。 “茨木,你觉得那只魙为什么会找上金沢?”酒吞突然又有了新角度。 茨木仔细想了想,他觉得大概金沢的姓氏是个挺重要的原因。 五行明显带金的姓氏并不多。魙作为豢养厉鬼的存在,如果想要找一个长久的靠山,依照“金生水”的逻辑搜索目标并找到姓名里金重的人是非常可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金沢好像还是一个极为罕见的姓氏,并且颇有些说法。 “金沢这个姓氏的,都是源氏后人吧?”茨木跟酒吞对视了一眼,果不其然他们想到了一处去。 因果轮回。那些从有人作恶的家族,业力会像遗产一样代代相传,最终纠缠后人,即便后人自己不知情甚至安分守己——人类向来是这么解释这类事情的。 不过“种子”的眼睛看见的高度并不相同。 “当年源氏如果串通了一些不可说的东西,这些东西恐怕会顺着家族业力爬下去。这不就盯上金沢了,想像栽培他先祖一样栽培他。”酒吞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这个人类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冤大头。 “它们靠的是梦境对吧……被妄念勾来的东西,显化在梦境上面。”茨木摸着下巴低头走着,突然脚步一顿,豁然开朗。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金沢的号码。 “金沢先生,那只魙威胁你说的话,这些天看下来应验了多少?”电话接通,茨木开门见山。 “想不到真有人把我的事挂在心上。”人类的受宠若惊往往来得突然,金沢见茨木一直在认真关注他的事,替他思考出路,于是毫无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目前的困境,“我当初的宣传确实比同行高端不少,虽然也不完全依赖那些真道具。不过这么一来多少有点没法兑现,还是有不少人因为这个原因失望了。我最近总劝自己别想那些梦,就是它在暗示我,我才会专门去看失望的客人,忽视了其他人。” 金沢忍不住感叹道:“要是那只魙不存在就好了!” 酒吞跟茨木并排走着,余光瞥见茨木已经掏出了随身揣着的珍珠。他拿在手里把玩着,像在忖度什么。 慢慢地,他的嘴角扬起些微笃定的弧度。 “是啊,如果有办法根除掉就好了。”他说。 被重新融入蛊核的珍珠折射出迷眩的微光,像茨木藏在树影下的银白的蜷发。 “说起来,金沢先生收藏过海水珍珠吗?如果有这东西在手里,我有办法让你的梦清净一点。” 酒吞在一旁不自觉地竖起耳朵聆听。 金沢那头略一停顿,再传来的声音竟透着一阵狂喜:“这也太巧合了吧!我……我真的收藏过一颗维纳斯白珠,本来是要送给绫乃的礼物……太巧了!” “信物么?信物就更好了。改天方便的时候带上它见面吧,我教你养出来。”茨木说这话时没有过多表情,酒吞却看见了他眼底流动的“诡计”。 茨木刚挂断电话,他的鬼王就忍不住靠拢过来:“玩得挺大啊,茨木。” 走出行道树的荫翳,阳光重新洒在青年明媚的脸上,他偏过头在鬼王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 “金沢这人妄想这么重,所有事都是妄念招来的,断又断不掉,我不得教他好好用一下?” 茨木用来养蛊的“巴洛克”珍珠是一种淡水养殖品种。淡水珍珠的珠蚌相貌平庸,甚至有些丑陋,却因为一颗入侵的珠核带来的疼痛而把毕生耗竭上面,身死之时,孕育出难以置信的光泽与炫彩。这样的珠子是“执念”的等身之物,所以适合用来孵化蛊。 海水珍珠却是另一种产物。它们的母蚌本就生得华美但也极其娇嫩,养珠的过程漫长而辛苦,所以海水珍珠被捧得身价不菲,尤其是金沢收藏的那种“维纳斯”级白珍珠,经过严格的形状、珠光、瑕疵度的分级筛选,几乎无可挑剔。 它们就像梦幻泡影,完美到执无可执,因此,它们是人类妄念的同体。 “所以,你是想教他养蜃?”跟金沢碰面前的三十分钟,酒吞终猜出了茨木的用意。 “丝线”包裹意念而生的无形活物,以执为核的名为“蛊”,以妄为核的名为“蜃”。 蜃是一种只显形在梦境里的存在,却能在梦中肆意穿行、生杀予夺。并且,就像蛊一样,它们只忠于构成自己核心的那个念头。 “挚友这回猜得有点慢了吧?”茨木像个得逞的出题人。 “你拿珍珠孵化蛊,不也是本大爷始料未及的?”酒吞坐在茨木身旁的空座上撑着下巴看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输了什么,“都说了,只有你能给本大爷惊喜。” 茨木有时候真希望时间凝滞、万有化无,他好跟面前这个直白地邀请他的鬼王旁若无人地将情愫落实在体肤之间。 只是世事不如人愿—— “茨木先生这么早就来了?”金沢也准时抵达了约见的居酒屋,他今天郑重地提着一个价值不菲的手包。 “下午工作室的事结束得早,我就先来了。”茨木推开递给自己的菜单,开门见山道,“先说正事吧。” 蛊和蜃都更喜欢气息清爽的环境,一会儿油腻的荤腥和酒味蔓延开来,大概率就不好办正事了。 金沢心领神会,便只点了一份茶。 等候上茶的间歇,他从包里郑重地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