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还治其人之身

    一卷炼成灵器的蚕丝线被塞进山童手里。

    “你也拿着，跟在我后面照做！”实形的血降丝在手，茨木眉眼间的凝重一扫而空。

    他一跃跳出灌木丛，现出白发红角的鬼灵魂形，千年道行的妖力从肩胛之下“腾”地涌起。山童见状紧跟其后，也将封藏在人类皮囊下的妖力逼出身外。

    茨木将手头朱红的蚕丝扯出长长一段，驭使妖力猛撞上去，血降丝的虚形便被撞出丝线丈许，凌空飞起。

    他迫近已至面前的僵尸灵，低头闪过扑袭，趁着近身之机把血降丝一兜，如此套住了僵尸灵的脖子。

    两手握紧丝线，茨木用尽全力朝地面一带，僵尸灵cao控的魁梧的身躯竟来不及挣扎就被撂倒在地。

    山童连忙有样学样，缺乏锻炼的身体踉跄着周旋了三四回合，终于，与他对峙的高瘦男人也露出了破绽，山童瞧准时机猛地套上血降丝，将躯壳之下的僵尸灵狠狠锁了喉。

    盯着地上两个胡乱挣扎的家伙，山童擦一把额角渗出的汗：“大哥这招真绝！”

    “多亏‘漫’的办法好。”茨木脸上的笑容讽刺得很。

    “这个‘漫’真不是东西！”山童想起路上遇到赝品鬼王，心知那也是“漫”的诡计。

    “防住！它们又来了！”

    茨木话音落处，手执血降丝再一个闪身，照先前那般将陆续袭来的僵尸灵一一套牢掀翻在地。这件趁手的武器几个月前还是茨木眼中危机的征兆，甚至一度让他在生死交界走了一遭。

    若不是酒吞一句话提点，茨木都没想到这么出色的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山童协助茨木，接二连三地撂倒被僵尸灵附身的人。不知过了多久，地面总算躺满了一片哀嚎的身影，先前令人胆战心惊的发狂嚣叫和“嘭嘭”砸门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确认外面危机解除，场务头一个被制片人推出了房车。他踮着脚绕过横竖躺了一地的人，奔救星似地冲茨木跑去。

    可就在他经过Kral的房车的时候，冷不防车门里面爆出一声惨叫。

    场务吓得脸色惨白，直愣愣杵在原地，茨木则眉头一皱，握紧血降丝大步朝出事的房车走去。

    房车的门紧闭着，里面的状况充满未知。

    茨木照顾不了Kral的脾气，举起拳头就朝车箱“梆梆”砸下去：“还有活人就出来！外头暂时安全了！”

    茨木话音刚落，房车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他疯了！快把他堵里面！”连滚带爬跑出来的是Kral，他慌张地摇着场务的肩，眼睛死死盯自己助理的方位。

    Kral扭头却撞见一地群魔乱舞的人，两长条腿登时哆嗦得有如筛糠，比他演戏时候的样子逼真多了。

    “没多大事，都控制住了！”茨木一把推开Kral和场务，冲山童递了个眼色让他照应，自己则三两步钻进房车。

    狭窄的空间里，Kral的助理两眼通红地瞪着窗外，茨木追着他的目光，认出他锁定的目标正是Kral。

    他的眼神半是愤怒，半是顺服，茨木的直觉十分不妙。

    助理听见动静，僵直地扭转脖子，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铆住了茨木。

    茨木本能地扯紧了手头的血降丝，却在下一秒，他看见了助理眼中拼命压制暴虐的挣扎。

    他的生魂还在！

    助理张开嘴想要嘶吼，却只哑着嗓子生硬地憋出几个字：“别……多……事！……走！”

    “你到底是被谁传染的？”茨木站定下来，手头的戒备也松了。

    他明明记得助理和Kral自始至终躲在房车里，不屑地跟人群保持着距离，并且在事态失控的第一秒就锁紧了车门——此事必然另有隐情。

    助理怀恨的目光再一次转向窗外。茨木同他一起看出去，此时Kral已经冷静下来，正拿手机跟电话那头的人仓促地安排着什么。

    “他身上是个什么东西？！”茨木低声质问。

    却不想这一逼问下，助理突然失控地扑了上来。

    房车狭窄的过道根本容不得人闪避，茨木猛一低头，染上尸毒的利齿险些擦过他颈间的皮肤。好在须臾间露出的破绽让茨木成功地将实形的血降丝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茨木顺手打了个结，染透朱砂的蚕丝线就如项链一样把助理的脖子死死围住一整圈。

    助理捂着脖子干咳起来，一道黑影挣扎着破出他后背，却被无形的力量牵扯回去，脱身无门。

    茨木趁机上前一步，拽住那条血降丝再度逼问道：“说实话——他身上，昨晚来宾馆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助理突然仰天发出刺耳的嚣叫，随即，整颗脑袋就像断了脊椎般耷拉下来。

    茨木睁开灵视一看，助理身上的僵尸灵竟然绝了生息。

    压在恶灵残魂下的人类魂魄也散发出一股晦暗的绿气，不间断地招引着茨木的本相，朝他暗示着什么。

    是诅咒的气息！

    茨木胸膛下登时涌出澄明的黑暗，不动声色地覆了房车里的方寸空间。

    他随即从助理身上读取了那个诅咒——Kral身上的东西不许这人以任何形式出卖他，不管是借人类魂魄之口还是僵尸灵。方才僵尸灵的暴毙，显然就是因为这个诅咒的缘故。

    茨木收了手，终于不再逼迫他。他退开两步对助理说道：

    “戴着这根东西别解下来，最近两天不要洗澡，没事别去林子里转。”

    助理见茨木转身要走，像被触动了什么神经，猛然醒转过来。

    他张口就要说话，茨木急忙伸手制止了他，怕他看不懂还重重地比了一个噤声手势——撤销诅咒和逆转死亡都太麻烦，自己既然已经看穿真相，就让它烂在这人肚子里好了。

    “我知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我会想办法的。”

    其实从事发的一开始，茨木就隐约听出来发出那声惨叫的不是Kral而是他的助理，可随即，他却看见Kral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还叫他们把助理堵在车里。

    Kral那时表演出被发狂的助理吓破胆的样子，顺利让人以为他并不是“尸变”的那个，却不知茨木早在昨晚就知道他们房间来了个大东西，也对这辆房车里的突发状况有自己的预判：这辆房车但凡出事，车里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正常人”，因为那大东西只有唯一一个下手目标。从惨叫响起的瞬间起，房车里就只有始作俑者和牺牲品了。

    方才的接触则让茨木确认，Kral的助理才是那个牺牲品。

    走下房车的时候，茨木眼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不远处路口，Kral正火急火燎地钻进车里。

    场务则一脸呆滞地盯着他离去的方位，口中反复念着“这下怎么交待……”。

    “老大，鬼葫芦哥问追不追？”山童也在这时凑近上来。

    他身后腰间的位置亮着一对饥饿的兽目，射出两道严阵以待且跃跃欲试的眼神。

    茨木口袋里的晶石却在这时震颤起来。

    鬼王透过自己的“心脏”进入茨木的意识，驾驭他的嘴吩咐鬼葫芦和山童说：“拦住一时也解决不了问题，将来一段时间都要准备应战了。”

    鬼葫芦低沉地呜咽了一声，山童也凝重地点了点头。

    死过一次rou身的妖鬼是不怕死的，山童怕的是自己不能很好地驾驭这得来不易的身体、无法问心无愧地完成鬼王和大哥托付给他的使命。

    “山童，咱俩不论如何先回趟家吧。”茨木忽然说道。

    这次回去，他需要把所有能带的都带在身边，并且茨木预感，“第三个愿望”兑现的时机正在无限地接近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