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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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甚至错觉自己从价值的语气里听出一股极为逼真的委屈。 祂好像在表达:我原本也无意盗取你的力量,只是众生祈求重生的机会,你更需要他们的认同,所以我心甘情愿做了你们之间的桥梁。 茨木也便释怀似地轻笑了一声,说:“是我误解你了。” 言罢,深渊甚至松开了獠牙利爪,放任价值重新藏进了万物之中。 “你说你这么久以来都在扮演无尽之地和众生之间的桥梁,想必你会比我更懂众生吧?”茨木没有任何追赶的动作,只用一句话重新抓住了祂。 他知道价值断不会为了保命就这么逃走,毕竟,眼下祂博取的最大的战利品还没上钩呢。 紧随其后,茨木又坦然地抛出了自己的底线:“就算是我,想要从禁忌之中获取力量也要付出代价,我可不会让我的付出被交到一群不知好歹的白眼狼手里。” 价值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 眼前这“种子”传递出的困惑、迷茫与防备,像极了众生。 “按你这么想,确实不值。”祂试着开导茨木,“可是如果你成为禁忌本身,他们就只剩对你顶礼膜拜。既然被他们的轻视和排挤困扰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搏一把呢?” “我会需要一群白眼狼的顶礼膜拜?”茨木有意表露出不屑来。 价值被引着,调转话锋又说:“你大概也觉得我这个‘造物主’是被廉价的信仰拥戴的小人物吧?可是你从轮回里的视角看看,我在这么多灵魂心目中都是不可见、不可说的唯一,他们从不知道混沌的含义,只能把我当成最高——如果这机会可以分享给你呢?要知道,除了那些乖顺地信仰创世神的灵魂,另外一些叛逆的灵魂,也有更愿意信仰禁忌的。” 假如你成为禁忌,与我联手,你将以禁忌之名得到同样的尊荣——这,就是价值最终的潜台词。 “你的确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让我好好想想。”茨木慷慨地咬上钓饵,并戛然中止了谈话。 一场成功的说服往往不会当场拍板下来,犹豫恰恰证明他在认真地考虑这些选项,而在犹豫之中,那些被谈话点明的困境和疼痛会被反复品味,最终自己推动决断——这一点,价值再清楚不过,可祂不知道的是,茨木比祂更加清楚。 接连两天的法会圆满结束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高僧座下的一位弟子送熟识的丹增、益西夫妇和一面之缘的酒吞离开寺庙。 “要不,我们请师兄喝茶吧?再请师兄指点两句。”益西提议。 僧人眼下没有急事,酒吞也很赞同,于是一行人选定了半公里外的小街,打算去那儿找一家茶馆。 酒吞从在寺门外见到茨木之后就牵起了他的手,并一路拉着他不放。 他心知茨木昨天等他的时候去处理了一些状况,也看出茨木从昨晚开始便若有心事,但眼下人多,没到点破的时机。 几人在茶馆落坐下来,丹增满面红光地说起自己在法会上的感应。 他说,在师父弘法的咒音里,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巨大的时轮金刚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你也看到了吗?”益西问酒吞。 酒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场法会的确给了他一个很重要的启示,但他所见的并不是时轮金刚本尊,而是“南久旺丹”和那七个梵文字母背后的真实本义。 直到亲临法会,酒吞才得以听见传承在身的高僧亲口念出完整的时轮金刚密咒。 七个关键的梵文咒音循环往复地盘旋于脑海,酒吞猛然发现,它们其实对应着“佛土”和轮回之中的六道。 这七处,围绕着轮回,相互重叠又彼此独立。依佛经所言,时间在这七处皆以不同的速度发生——地狱道度日如年,天道则是度年如日,而在诸佛寄存意识的那层净地,时间几乎不存,眨眼须臾可等同于人间万载。 酒吞思及此处,抿了口茶,把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 “我很久以前看经书,就想过一件事:诸佛和天人的修为更高,所经历的时间也更快,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坐在对面的年轻僧人听得此问,朝酒吞投来一种讶异的赞许目光。 “师父昨晚对我们几个弟子的开示,还真和你这个问题有点关系。”他道出了巧合的机缘。 年轻僧人细细回想了一下,将师父的原话恭敬地复述出来: “师父说,如果一个修行人因为前路漫长、不得解脱而心生烦恼,这种执念同样是执念,是不可取的。虽然修行的过程漫长,但并不需要苦心计划、计算时间,只用守住每个当下做好需要的事。执着和放不下的人才会高瞻远瞩、试图抓住时间,执着被放下的时候,却能看到自己本来的圆满,而自身圆满的人才能抵达‘法’的圆满。” 他说他从师父的话里领悟到的意思是:诸佛因为心中无执,所以没有烦恼缠绕于意识,也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漫长,他们虽然也在时间之内,但是时间对他们变得不再重要。假使一个地方的所有人都感受不到时间的漫长,那么时间对于那个地方也就削弱了存在感,比如佛土。 这番领悟十足浅显,连益西和丹增也都立刻豁然开朗。 不过益西又说:“不执着于任何事,对我们俗家弟子来说很难啊。每天奔波忙碌就是因为对现状还不满意,修行和解脱,最开始都是因为不想留在轮回里。” 心有不满的时候必然会执着于更好,碌碌筹谋,从而需要仰仗时间、依赖轮回万物,一步一步地实现未了之愿。 这着实不是什么错误,可人又不得不防着这种心境变成自己的把柄和软肋。 即便不被任何人利用,蛰伏于宇宙苍穹背后的时间也终归是在用这种方式圈禁一切灵魂。 茨木与酒吞默契地一同想到了这一层。 茨木忽然开口问道:“所以,佛家允许信众许愿,也会满足这些心愿,本来是想消解他们的执着吗?” 年轻僧人点了点头:“佛家这些满愿的方法确实是为了让信徒减轻烦恼,这样修行的时候能少点负担,不过也有更重要的一点:假设你苦求某种世俗的圆满,求了一位本尊,本尊抬手就能帮你,你会不会想变得跟他一样?密法的原理就是打破世俗众生和诸佛、本尊之间的界限,让众生成佛。到最后,还是要靠修自己来圆满自己。” 至此,因法而聚的一行人似乎已经讨论出了颇为圆满的答案。 当晚的时间本该用来跟酒吞摊牌,可是茨木还沉浸在僧人下午的点拨里,一直在咂摸自己的感悟。 “你再不说,本大爷就从现在开始一直跟着你,看你到底想干什么。”酒吞环住茨木,凑向他耳边提醒道。 顺着话意,一抹血雾从鬼王指尖升起,撩弄着茨木的下颌。 茨木忽然想起来,那天出车祸的女人起死回生的时候,横空出现并击碎初始权柄的五行之阵好像正是酒吞放的。 “挚友明明什么都知道。” “那又如何?本大爷的水晶跟你的水晶成双成对,所以它捎了信来。本大爷跟你也成双成对,你就不该亲口告诉本大爷你的计划么?” 茨木扭过头,堵上了鬼王过于能言善道的嘴。 一番唇舌交战的缠绵过后,茨木却说: “我其实,没什么计划。” 茨木的计划,就是按着价值诱导他的方向去遂其所愿。 听出了他的意思,酒吞沉叹了一声:“你啊,还是那个疯子。” “我从时间之始就没变过,不是么?”茨木笑道。 他狡黠地跨过了他跟他直觉深处的存在之间的隔阂,把自己和那个“自己”并论在一起。 但其实,酒吞口中的“疯子”正是在指这样的他。 “时间之始,诸维都只记得是一场毁灭。如今这个轮回,祂们又认定没有起点。可是哪有什么东西不起于生而起于死?”酒吞的目光专注地凝望着茨木金灿灿的双瞳,像在讲述一段有关他的传说,“如果世界起于一场灭绝,那这灭绝实为新生——极端的新生。” 你是源源不竭的新生。茨木记得他的鬼王曾这样描述他。似乎是在时间之始,似乎是在鬼王殿上的七天七夜里。 这描述比所谓的真名更有意义。 而当茨木回想起这句描述,他联系起了他的本质、过去与未来。 当初,为了从无尽之地降生于轮回,祂应允虚无之力有限地进入秩序、孕育出由人类异变而生的鬼族,彼时正是因为现存的秩序拘束且令人生厌,祂才想要这样打破它。 身为“种子”的茨木清楚地看见,人类的执念远远强于自身的禀赋也远远长于自身的寿命,不得满足的执念日复一日地累积、滚雪球一样地堆结在一处,使得人间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人类还总喜欢宽慰自己说:假使有限的生命变得无尽、变得足够实现各种愿望,生命也就不再珍贵反而变得可悲。可是他们说这话时,并不曾拥有“可悲的生命”。就像也有人说,不要去学佛陀参悟,因为参悟会让万物变得毫无意义,然而说这话的人也并不曾拥有参悟的智慧。 永无止境地打破秩序、以激烈的方式注入新生并打破陈旧的枷锁,这是驱动茨木力量的根源。 为此,今天的他也很想看看,如果真的把混沌的禁忌赋权给所有众生,他们会在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下如何演变,这轮回里的诸多执念又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