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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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和尚书一事牵扯出了数十位官员,虽远没有上辈子梁酌搞出来的阵势大,也前前后后投入天牢了数百口人。 祁映己习惯性先去了天牢,检查了下没孩子快病死了,又安排了御医看着那边,才安心地处理起边关传来的军务和宫中的烂摊子。 “怎么样了?”御医一出来,祁映己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直接越过梁澈,焦急地出声问道,“梁闲会不会死?” 御医:“……” 御医:“倒也不至于死。幸好匕首上没有涂毒,伤口已经清理干净了,好好养养就行。只不过——” 太后也焦急问道:“是胳膊要废了吗?” 御医汗颜:“……回太后的话,也不至于废了。只是伤到了筋骨,以后怕是不能拎重物了,碰到湿冷的天也会疼痛。” “还好……”祁映己松了口气。 梁澈对御医道:“好生照顾着。” “是,陛下。” 御医一走,祁映己转身对梁澈跪了下来:“陛下,王爷受伤都是末将的错,还望陛下责罚。” “起来吧。”梁澈嗓音平淡,看了他两眼,“他救你便是不想你受伤,既是他主动的,朕不怪你。” 祁映己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为什么梁闲不想自己受伤? “没事就好,宫中条件不差,以后哀家多照看照看闲儿。”太后拍了拍胸口,对祁映己道,“祁镜,你去看看闲儿吧。” 正要去处理被生擒的常胜民的祁映己:“……是,末将领命。” 等祁映己进了殿内,确定听不见两人说话了,太后才转身对梁澈抱怨道:“闲儿那孩子真是的,可吓死哀家了。” 梁澈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太后想了想祁映己当时射杀别人的样子,又叹口气道:“祁镜那孩子也真是的,怎的就照顾到了所有人,独独漏了自己呢,对自己也太不上心了。” “我知道你不怕受伤。”梁酌的上半身被包成了粽子,动弹不得,只能对祁映己笑,“如果你被捅了这一刀,包扎后还要连轴转处理这些事,养不好的。还不如我替你受了,你全须全尾好好的。” 祁映己摇头:“王爷,末将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们,下次别再这么做了。我就算受伤也不会耽误正事的,这样大大小小的伤在边关那些年经历过不少,不碍事的。” 梁酌挣扎着想要起身,被祁映己吓得连忙按下了:“你别乱动!你身娇体贵的,伤口不好愈合。” “祁镜,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梁酌想要抓住他的手,被不明就里的祁映己后退一步习惯性躲开了。 梁酌苦笑一声,没再坚持,又安静地躺回了床上,那双从没容过任何人的风流双目氤氲着复杂的情,眸底清晰地倒映着祁映己。 良久,梁酌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我想休息了,你去忙吧。” 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机。 这次都不用祁映己开口,梁酌便向帝王请求将那些不知情的无辜家眷流放,算是给他们一条生路。 两岁的阿凌没了娘亲,父亲又不是有情的人,母亲一家企图外戚专政又失败,他的存在骤然变得尴尬起来。 常贵妃宫中的下人被调离了个干净,空旷的宫殿里只剩下了奶娘和阿凌。 其余宫中各部看菜下碟,初冬里竟然断了常贵妃宫中的煤炭,饮食和冬衣更是不上心。但冬衣还好,往年的虽然小了,裹厚几层也能穿,可吃食都是些稀汤寡水,大人尚不果腹,小孩儿更是吃不下。 祁映己忙完手边的事想起来去看他时,小小的奶娃娃被奶娘抱在怀里,浑身烧得guntang。 冰冷的宫殿温度低的仿佛能滴水成冰,祁映己眉心一跳,快步走到了奶娘边,将阿凌接了过来,手背贴了一下,皱眉道:“你随我来。” 阿凌烧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奶娘,嘴一撇,就要哭出来。 “别哭。”祁映己疾步走着,发现怀中的孩子醒了,柔声安慰了一句,“别怕。我现在带你去看御医,喝过药就不难受了。” 小孩子似乎真的没从这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恶意,往里缩了缩,沉沉的昏睡过去。 梁澈抽空去看了看梁酌,人已经能起身了,便吩咐盛祥再请御医来检查一下伤口。 梁酌起得还不太顺遂,没行礼,给梁澈倒了杯茶算赔罪,随意地问道:“皇兄,那位皇子该如何处置?” 太后正在一旁看书,闻言,也抬起了头。 梁澈沉默片刻:“……杀了。京城容不下他的。” 太后翻书的手指僵了一下,皱眉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末了,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地让春姑姑扶着自己出去了。 “皇兄,我能带走他。”梁酌忽然出声,“我能把他带去边关,这辈子不会让他回京,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梁澈眯了眯眼睛:“为何?梁闲,你应当不是如此心善之人。” 梁酌轻轻笑了:“还不是因为有人心肠太软,看不得孩子受苦。” 上辈子他年幼的侄子尚且留了一命,这辈子又成了阿凌……还真是因果轮回啊。 梁澈也想到了昨夜匆匆去了趟御医馆的祁映己。 “而且,皇兄——”梁酌拉长声音叫了他一声,勾唇笑了笑,“你当时被软禁,我可不信你没什么后手。皇兄,你未雨绸缪到如此地步,连叛军打到眼前了都不怕,根本不必忧心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梁澈也极淡地勾了勾唇角:“朕只是想歇息一段时日。罢了,此事随你去办。” 京城的事还未告一段落,边关传来加急密令,急需祁映己即刻启程。 ——卫砚和程跃被獜族生擒了。 梁楚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场晕了过去,军营大夫知道她公主的身份,慌忙把人抬进卫濡墨的营帐,一把脉,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祁映己这时万分感谢梁酌,让自己可以避免带伤上阵,在心底给梁酌磕了个头。 日夜兼程赶回边关,形势已十分严峻,饶是凭借祁映己的谋略也花费了半月时光才扳回一城,情况慢慢好转起来。 又一场奇袭胜仗,战场上局势逆转,甚至连新选出的南部首领又被俘虏,獜族方终于忍不住气,率先联系了祁映己。 梁楚这几日总是哭,夜晚也睡不好,老是梦到卫濡墨回不来了,人都瘦了一圈。 祁映己安排好一切后去找了她,嘱咐她自己身体要紧,安心养胎,万事有自己。 祁映己重新选定了见面地点,将双方的会面定在了乌牙族内。 当天,祁映己部署好计谋,背着长刀,骑着战马,领了一小队精骑,去了约定的地点。让精骑在外侯着,自己孤身一人进了营帐。 他的视线放在了北部首领巴格的身上,缓缓移到了他的身后,然后不出所外……看到了谢飞絮。 谢飞絮示意巴格先回避一下,巴格愤恨地剜了眼祁映己,不情愿的离开了。 祁映己安静等他落座,出声问道:“卫砚和程跃呢?” “他们很好。”谢飞絮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尽管听起来声音平静,尾调的颤抖也暴露了他的伪装。 “南部首领扎达我已带到,如果你想交换战俘的话,谈条件吧。” 谢飞絮咬了咬唇:“祁镜……” “桑月珠,”祁映己平静地打断了他,“现在是在谈判。” 谢飞絮敛下了眼睑:“……乌牙要脱离附属国的地位。” 祁映己:“只是两个人而已,这个条件太大了,我也做不了主,需要传信回京。” 谢飞絮抬起了眼:“我还要你……作为交换留在乌牙。” 祁映己微微皱眉。 谢飞絮接着道:“巴格和乌牙有合作,借由他的手和族群挑起战事,我们会在后方给与帮助和参谋。如果不是我叫停,战火早就烧到了附近的城池里,巴格是打算拼命去拖长战争的,到时战事连延不断,往后总有一天会和你上次所经历过的一样。” 双方打不下去了再两国和谈,共约百年之好。 祁映己掀了掀眼皮:“有我在这儿,不会让这场战争拖太久的。” 谢飞絮笑了笑:“所以我需要你作为交换留在乌牙,可不止是我想要你的原因啊,祁镜。” “我要见他们一眼。”祁映己站了起来。 谢飞絮点点头,没让人带他去,亲自领他去了关押他们的囚笼。 被铁链锁上的两人一看到祁映己,眼睛骤然亮了一下,随后程骋极快的反应过来,隔着牢笼,急切地道:“祁统帅,这次怪我失误太大,他开得条件不管是什么你千万别应。” 瘦了不少的卫濡墨哗啦啦拖着链子,趴到了铁栏杆上,严肃地问道:“祁镜,他提什么了?” “瘦了,也黑了。”祁映己没回答,“但是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不及两人回话,倚靠在一旁的谢飞絮便道:“我知道他们如果死了或者伤了,你会恨我。” 祁映己看向了他,他的声音落在了自己的耳边:“祁镜,我不想你恨我。” 祁映己本就只打算看看,见过一面便要离开,临走前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两人道:“你们可别自尽啊。卫砚,梁柔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快当爹了。程跃,我来之前将你的妻儿都接到了军营里严加保护,你女儿很厉害,跟着营里的士兵们训练,你儿子打架已经快打不过她了。” 祁映己隔着牢笼,对呆愣的两人浅浅笑了:“好好活着,等我带你们回去。” 回到了刚才的地方,谢飞絮对他道:“我不急,可以等你慢慢给我答复。” “我手里有道圣旨,”祁映己沉默许久,忽然出声道,“如果程跃死在关外,我会替他接掌兵权。” 祁映己沉静的目光放在了谢惊柳的身上:“他们两人死了,我只不过是再经历一次经历过的事。到时我重新接管兵符,虽然战事时间会延长,但拖下去你们只会输不会赢。而且率先撕破协议的是你们,到时因战乱而受苦的百姓怨怼的也只会是你们。他们两人的命,没那么值钱。” 谢飞絮轻轻笑了一下:“祁镜,你既然已经想明白了,就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上前两步,和祁映己靠得极近,垂着的目光缱绻又认真地盯着他,轻声问道:“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抓到三军统帅和军师的?” 梁澈曾说“找个好听的理由”。 祁映己虽然当时应下了,但并没有思索出相应的方法,便也暂时搁置了下来……可边关不止他一个将领。 帝王在关外也有其余可信任的人手,绕过祁映己随便下道密令也不难办到,等程骋和卫濡墨外出御敌,随便使个绊子,将导火索亲手送到敌方手中,这时己方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算是“情有可原”。 提前让祁映己接权的圣旨已下,这两人的死活在那一刻便被帝王放弃了。 祁映己闭了闭眼。 谢飞絮的手掌轻抚上这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声音低的像呢喃似的:“祁镜,我是恨梁澈的。在宫中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所有人都觉得我过得很好,不愁吃喝,还有帝王的情意,可我却一直很难过……我本就不属于平朝。” 谢飞絮抱住了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但我知道如果我更温顺一点、乖巧一点,他会很开心。所以我对他有求必应,在床上也尽力取悦他。他不让我射出来,我就等他一起,他让我咽下所有的白浊,我就乖乖咽下,有时他起了兴致想插着我睡,我就张开腿任他进入。我在讨好他,我想过得更好一点……因为我不想死在宫里。” 祁映己的声音带着颤:“惊柳,别说了……” 谢飞絮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听他的:“我能杀他,但没必要,这除了激怒你们没什么用处,我也不能回到故乡。如果我还在宫里,只要梁澈对我有微末的喜欢,我就能一直过得很好。 可我不是猫儿,圈起来喂口饭就够了,我想回到阿翁身边、回到故土。” “祁镜,”谢飞絮吻上了祁映己,“我恨他,但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