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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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急,御医馆的赵大人只来得及分析出药粉的磨制原料,得了消息的梁酌不放心地压着祁映己去诊了脉,可御医看着他目前并无大碍,吸入的那点量又实在微不足道,只说了暂时没什么问题,不必用药,梁酌这才放了一点心。 小太监的拷问也没得出什么结果——他在被关押起来的翌日便因守卫看管不严自尽在了天牢中。 线索太少,还未等祁映己和卫濡墨理出头绪,推测出谁最有可能是幕后主使,下朝都还没走远,兴德殿的方向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不过片刻,冲天的火光直冲云霄,剧烈的浓烟整座京城都瞧得见! 祁映己当机立断,让卫濡墨先出宫外做接应,梁酌去后宫接上太后,自己留在这儿保护陛下。 兴德殿旁侧的一座宫殿被炸了个粉碎,沿途又被幕后主使别有用心地撒上了油,火势蔓延太过迅速,祁映己匆忙赶到时已经烧到了兴德殿旁。 梁澈在禁卫军的掩护下撤到了暂时还算安全的空旷之处,他凝眸注视着宫人正在扑火的大殿,两息后,突然迈步,道:“朕进去拿个东西。” 盛祥惊得当场跪了下来,拦在了梁澈的身前,人都快哭了:“陛下!这可不敢去啊陛下,火势凶猛,要是伤到您可怎么办啊!” 祁映己也皱眉拦在了梁澈面前,沉声道:“末将去取。陛下要拿得东西在哪里?是何模样?” 大平建朝初期民间动乱何止十年,国库匮乏,连带着皇宫都是直接修缮入住的前朝的。兴德殿建成的时间不短,也不是什么奢华舒适的大殿,只是因为离上朝的宫殿近,当年便被姬未衍拿来做了日常处理政事的住处,也就这么一直沿用了下来。 祁映己披着濡湿的被子,湿了水的手帕被火场的炽热渐渐烤干,还没翻出梁澈要找得紫檀盒。他有些急,额前的汗一滴落便瞬间没了痕迹。 这时,祁映己忽然向前躲闪了一步,和身后砸落下来的木柜刚好错开。 他耳朵敏锐,清楚捕捉到了年份久远的柱子开裂的声音,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出去,便看到了从被烧焦表面的木柜中意外掉落出来的一个木盒。 紫檀木盒,打开匆匆瞥了一眼,里面是朵早就干涸的迎春花。 找到了梁澈要找的东西,祁映己没敢停留,直接破窗而出,几个起落便停在了梁澈身前,脸都熏黑了,咳嗽几声,灰头土脸地呈上了紫檀木盒,问梁澈道:“陛下,是这个吗?” 梁澈点头,接过被护得毫无损伤的木盒,装进了衣襟里。沉默片刻,他道:“……多谢。” 祁映己正要去和禁卫军统领交涉的步子被这声“多谢”震惊地停在了原地,他受宠若惊的连忙摆手,觉得这可真是太折煞自己了:“都是臣子的本分。陛下,末将先护送您去安全的宫殿,等京畿附近重地把守的军队到了之后再行镇压之事。” 太后宫殿里,为数不多的所有妃子们都聚在了这里,虽然害怕,可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礼仪没丢,只窃窃私语着,比起外面乱作一团此起彼伏的“走水了”的声音还算安静,都等着太后发话。 梁酌在太后耳畔悄声解释了一番,太后讶异地挑眉,随后点点头,对众人道:“诸位便都先在哀家这里住下吧。外面虽乱,但离后宫倒是有些距离,不必慌乱。他们若是守不住,战火四起,你们便是逃到哪里也躲不过。” 太后的一番话颇有成效,原先还有些sao乱的众妃子登时静了下来,jiejiemeimei地放下隔阂抱作一团,无比齐心地希望这场叛乱早日压下去。 见形势稳了下来,梁酌道:“我方才便已联系了手下的人进宫,他们会在暗处护着你。娘亲,你万事保重,我得去兴德殿看看。” 太后:“快去快去,你和湛儿无事便是最重要的,别忧虑哀家。” 还未等梁酌从太后宫殿离开,本应出现在兴德殿保护陛下的周泓却突然现身,手下的士兵虽然身着宫中禁卫军的装扮,但面容陌生,气质冷厉,梁酌一眼便认出了这些人绝非宫中之人。 禁卫军统领周泓客客气气地对梁酌行了一礼,语气轻慢地道:“朝堂危险,王爷既然在后宫之中,便先在这里待着就好。您金枝玉叶,以免刀剑无眼,伤了您性命。” 梁酌的眼神冷了下来,扯了扯嘴角:“周统领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周泓已然命令手下士兵分散开,将太后宫殿层层包围起来,闻言,轻笑一声:“王爷出身高贵,自是不懂我们这些蓬门荆布之人的难处。都说人往高处走,富贵险中求,我不过也是换个明主追随罢了。” 梁酌冷笑道:“明主?乱臣贼子罢了,何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周泓的任务便是看管住梁酌行踪,目的既已达到,也没再同他多费口舌,下令把守好宫殿大门,转身离开了。 短短一天的光景,皇宫便被叛军严密控制起来,驻守在京城附近的军队行至京内至少还需三个时辰,幕后主使却骤然发难,叛军迫近的速度太快,压根儿不给任何人反击的机会,率军逼至梁澈所在的宫殿,敌军首领也露了面。 祁映己立在梁澈身侧的位置,看到对方取下了脸上的面具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常书,常萍萍的哥哥,那个本该因为叛乱早就被处死的人。 上一世梁酌反叛是祁映己亲自收得尾,处理的比较干净,接下来一连几十年都没再出现过叛乱之事。这一世常家叛乱他得赶回边关救人,只出面解了围就离京了,没想到竟然让常书诈死,留了残余势力,还给了他们卷土重来提供了这么久的休养时间。 梁澈似乎也没想到是常书,微微蹙眉,道:“原来当初行刑前传来你在牢内自尽而亡的消息只是为掩人耳目的。” 常书的脖颈间有一道极为狰狞瘆人的疤痕,横贯了整个脖子,他神情阴冷地盯着对面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帝王,坏了的嗓音嘶哑道:“梁澈,这次我不会再败了。” 说完竟没再废话,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禁卫军安稳日子过了太久,应付起来左支右绌,幸好有祁映己在,抽出地上尸身旁的佩剑,以一当十地挑起了一大部分压力,才不至于让叛军立刻得手。 刺鼻的腥血和铺陈的尸体横亘在大殿内的地砖上,祁映己面颊上都被溅上了不知是谁的鲜血,清理了大多数的敌军,他手中的佩剑翻转方向,直向常书的位置袭来! 眼见局势即将变换,大殿的大门突然“嘭”的一声被推开,一道身影冲向了祁映己,待视线看清来人时,他手中的剑尖瞬间调转了方向,不可置信的骤然顿在了原地,肩头的位置生生受了来人一剑。 “阿……凌?” 阿凌的生辰在重阳节,他刚过十岁生辰没几个月,京城中的公子小姐在这个年岁还都被家里捧着宠着,磕了摔了一堆人着急,他却在边关待了近十年,虽然不至于饿着,寻常生活却并没有享受过什么,跟着军队cao练、和卫瀓一起练刀、自己动手揉洗衣物……手掌上结了一层薄茧。 阿凌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伤到了祁映己,呆愣片刻,飞速地抽回佩剑,眼眶微微泛红,退回了常书身边。 常书笑着拍了拍阿凌的头:“不愧是我的好外甥。”他抬头,对祁映己语气轻蔑地道,“祁将军,看在你为我meimei养育了阿凌这么久的份儿上,若是你肯归顺于我,必不会少了你的荣华富贵。” 祁映己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飞身退回梁澈身前,怔怔地盯着阿凌。 他有一堆话想问,他想问阿凌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竟然敢私自回京,还想问常书是怎么找上你的,是不是他胁迫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的是要株连九族掉脑袋的事?!他最想问问阿凌……在边关八年朝夕相处宛若亲人般的生活,是否只是他一厢情愿。 可祁映己只是沉默着,良久,将手中长剑指向了常书的方向:“……陛下,末将会将贼子一应拿下。” 祁映己武功并不低,但受得那剑正好在筋rou相连的位置,一招一式间汩汩流着血。阿凌的剑尖应是也喂了药,祁映己招架间总觉得手指发麻,力气也在被渐渐抽走。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不再顾虑自己是否会受伤,直取常书!然而每次快要将常书抓住时,阿凌总会横插一脚格挡开他手中的剑。 祁映己暗自啧了下舌,狠狠皱着眉头,握着剑柄的手掌微微颤抖。 ……他快到极限了。 眼见梁澈身边武功最强的人负伤累累,常书下令让剩余的十几人包围住半跪在地上的祁映己,抬头对梁澈道:“这下再谈,便不再畏你会耍什么花招了。” 梁澈凝眉看向用剑身支撑着不倒在地上的祁映己,片刻后侧过脸,对常书道:“那便说说,你想谈什么。” 梁澈被单独软禁了起来。 常书上次失败心底一直留有后怕,以免他留有后手,特意没将梁澈和梁酌关在一起。 祁映己也被关押在了宫内偏殿的一间卧房内,他中了毒,常书怕给他解毒后会生变故,命人将他捆绑起来严加看管,不许送水送饭,就这么让他自生自灭。 正月的京城气温极低,祁映己体内还有没清干净的寒气和其他余毒,平日里梁酌好生照顾着才养回来不少,被关了两天,他只觉得自己前面几个月的针都白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