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错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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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没有开灯,四壁密封,也没有窗户,唯有门缝下透出一丝来自外室的浅白,却对充斥着这里的浓浊晦暗无济于事,触目仍然一片阒黑。 如果是这个地方,血腥味应该不会传出去——仔细检查过环境,千夜咎收回目光,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斜倚着墙壁,他居高临下地漠然俯视挣扎着站起身,却又无措跌落在地的锥生零,似乎并无尽快让他吸血的意图,漫不经心的慵懒姿态,极易令人误会,他是想多多欣赏锥生零痛苦的模样,然而仔细观察他湮没在暗影中的眉眼,就能发现上面的神色、并非冷眼旁观的嘲弄。 那是属于锥生零一个人的战争,而千夜咎作为旁观者,亲眼目睹这硝烟弥漫的战场,却有种奇异的既视感——或许是……他也曾经历过的缘故吧。 即使真正的rou体是吸血鬼,但之前那么多年的真实,无疑是作为人类践行的,食物的改变,必然会带来难以言喻的恐惧。 纯血种吸血鬼的身体,从七岁的正式苏醒后,必须饮血才能获得完整的生命力,他依靠血液锭剂撑过第一年、第二年……渴求涌起的时候愈发难以克制,后来,这样绝望的忍耐被玖兰枢发现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年幼的玖兰枢温柔地倾身给了他一个救赎的拥抱,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坚定地将他拉出地狱,“哥哥,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我知道哥哥很难接受,但是母亲说过,这不是坏事,”仿佛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只不知何时就会凶猛扑咬过去、撕裂他喉管的困兽,玖兰枢不管不顾地维持着亲昵的姿势、将脖颈毫无罅隙地靠在千夜咎的唇边,分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却像哄小孩子那样,轻轻拍抚着他的背,百般纵容地温言劝诱,“只不过是食物改变而已,并不是这样做就一定会夺人性命。” “我就在哥哥身边,你所惧怕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即使看不见玖兰枢的容颜,那些低徊在他尚未脱去稚嫩的音色中、宠溺的信任,也足够令人心笙动摇、为之疯狂,“而且,哥哥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所以……” 不止这动人心弦的一字一句,玖兰枢整个人……都在以压城之势摧毁着他残存的清醒—— …… 千夜咎低叹一声。 已经用一整晚的时间确认过,他的血液确实不被玖兰枢需要,也就是说,君王抛弃的东西,他可以自行支配了。既然玖兰枢想要通过纯血之血的力量,将锥生零打造为最强猎人,那么用他的血也是一样的,这样的话,他的血液也算是间接地帮到了玖兰枢;至于通过血的羁绊,让锥生零彻底忠于优姬——就用他的能力,暗示和言灵来代替,反正刚才已经证实,锥生零确实很喜欢优姬,只要他如此深信不疑,暗示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成效。 远离了黑主优姬,锥生零显然好过很多,不必再狼狈地满地打滚,虽然浑身发颤、摇摇欲坠,但仍能执拗地保持站姿,还有余力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千夜咎走来,同时抬起手,似是想掐住千夜咎的脖子,由于精力不支,他的声音分明低哑,听在耳中、却莫名有种声嘶力竭的凶狠,“吸血鬼——!!” 如果血蔷薇在手,现在又要被指着脑门了——千夜咎唇角轻挑,百无聊赖地想,若非看在玖兰枢的份上,敢如此无礼对待他的人,早已死得渣都不剩。 而后,他站直了身体,举步缓缓走进更深重的阴翳、走近锥生零,鞋子敲击着地板发出哒、哒的声音,仿佛踏着黑暗而来的修罗,他倨傲地俯视着蝼蚁般的堕落者,公允地给了一句赞赏,“这样的意志力,真是难能可贵。” 二人间的距离缩短至咫尺,纯血种强横的威压牢笼般、铺天盖地环合而来,锥生零拼命挣扎,脸孔不再英俊、狰狞得不堪入目,但即使如此,还是分毫动弹不得,千夜咎俯下身去,强行拽起他的头颅,将自己的颈项送到他唇边,“纯血之血,可以推迟你堕落的时间,”简短的解释过后,千夜咎冷淡地命令道:“咬吧。” 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少年激烈的推拒—— 然而这消耗过度之后残存的力量,在强大的纯血种面前,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任凭锥生零的手掌如何推拒、即使尖利的指甲刮破了衣物撕开皮rou,千夜咎禁锢着少年的后颈,纹丝不动地靠在他耳边,清冷的声音淡漠冰寒,毫无起伏地兀自陈述,“从人类变为吸血鬼、被迫接受新的食物——这样的感受,我多多少少也是理解的。会下意识地抗拒吸食血液,最多也只能接受深爱之人的血液,这样的感觉我也是懂的。”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千夜咎视线飘渺,不知落在记忆之中的何处,瞳底逐渐泛起如红酒般醉人的柔和光华,他声调喑哑、近乎喃喃自语,比起劝服锥生零,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但是,只要是为了守护所爱之人,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锥生君,你说是不是?” ——“所以,咬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千夜咎加大手臂的力道,强行将锥生零张开的獠牙、压入脉门! ……原来被讨厌的人吸血,是这样恶心的一件事。 怪不得那个时候,他侥幸从玖兰李土手中,救下被强行吸血的树里,她会那么的感激他。 颈侧被刺破的疼痛,于千夜咎而言,本可以忽略不计,此刻却被无限放大,顺着脉络一直疼到心脏,而后蔓延至全身,血液被抽离体内,带来可怖的寒意,耳畔传来的吞咽声,令人情不自禁地战栗,身体疯狂排斥着锥生零,之前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在这个时候一夕崩塌,千夜咎再也无法按捺,尽情发泄着汹涌的恶意,不管不顾地迁怒道:“他最重要的棋子,这个位置本来是我的,锥生零,我嫉妒你、真的很厌恶你——” 又拼命忍耐了很久很久,千夜咎终于得以将锥生零拽开,狠狠钳制着他的下颔,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请务必记得你的职责——你要保护黑主优姬,即使你死,也不可以伤害到她。” 精神受制于千夜咎,锥生零目光呆滞,宛如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一板一眼地乖巧重复道:“是,我要保护黑主优姬,即使我死,也不可以伤害到她。” …… 夜已经很深,锥生零的房间却依然亮着灯。 无论怎么努力,都洗不掉纠缠在周身浓郁的血腥。 头发还在湿哒哒的滴着水,锥生零也满不在乎地直接躺上床。 也许是一开始就存在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敌意,昨晚被千夜咎催眠的同时,得知千夜咎是吸血鬼,并没有让他感到太过惊讶。 或者说,比起这个早已预料到的事实…… 锥生零微微失神,眼神放空,缓缓举起了一直紧攥成拳,似在压抑着什么的右手。 那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完全被别人掌控,对于眼前的敌人无能为力的挫败—— 一直缭绕在鼻间、荼毒着嗅觉,千夜咎那恶心的气味,突然又变得浓烈,那令人厌恶的低语,也随之不断回荡在耳畔,魔咒般提醒着他,现在应该做的正事。 沉沉叹息一声,锥生零翻身起来,收拾行囊——虽然恨不得杀了千夜咎,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完全正确。 就在昨晚,他差一点吸了优姬的血,如果没有被人及时阻止,也许优姬会被他害死,所以就趁现在离开黑主学园,离开优姬,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打开衣柜取出衣服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在脚边,锥生零垂眸一看,是他升入黑主学园高等部的那天,与优姬一起拍的照片,少女踮着脚尖,从他肩头探出半张脸,一双漂亮的眼睛笑得眯起来——这么明媚的笑颜,却差一点就被他扼杀。 那道魔咒又开始回响在耳畔,“即使你死”、“即使你死”、“即使你死”……磅礴的罪恶感突如其来,锥生零仿佛不堪重负、颓然坐在床边,手执血蔷薇、拉下枪栓,对准自己的太阳xue—— “零?”门突然被推开,黑主优姬恰在这时闯了进来,“你在做什么?!” 看见他的模样,她立刻扑过去阻止,抢走他手中的血蔷薇,锥生零却顺势翻过身、顷刻间已将优姬反制在身下,同时握住她的手,带领她用血蔷薇瞄准自己。 “对我开枪,在我堕落为Level E之前,由你亲手杀了我。”像是已经完全做好觉悟,锥生零平静地请求道,他揭开优姬颈侧的止血贴,露出由他造就的伤痕,“你也听到了吧,自己的血被我吸取的声音,有了那样可怕的体验后,不可能无动于衷。” 接连承受他的刺激,优姬无措地摇着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零,我……” 手指触碰到她颈项上的伤口,锥生零的声音、终于暴露出隐忍的颤抖,“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吸你的血,我可能会杀了下一个作为猎物的人类,”他说着,再一次带领优姬,用可怕的武器对准他自己,“对我开枪,其实你也很怕我吧。” 优姬仍然摇头,怔怔地仰望他,“我做不到,那样的事……” “那就别管我。”锥生零决绝地说道。 下一刻他拎起包,毫无留恋地转身走出宿舍,决定彻底将黑主优姬远远推离对她而言、极其危险的他。 而黑主优姬,也理所当然的在片刻的静默后,起身飞快地追了出去。 …… 月上中天,散落的茭白光芒如同轻缈的薄纱,柔和地拂过林荫道上互相依偎的少年少女——黑主优姬从身后紧紧抱住锥生零,终是用温柔的包容成功留住了他。 不远处的教学楼里,玖兰枢独自一人倚在月辉不到的窗畔,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眉眼温凉,神色疏冷。 黑暗细密绵长,环合为坚不可摧的牢狱圈禁着他,将他与月光之下的两人分明割开。 千夜咎不知何时出现,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自小就是这样的性格,从来都是优雅得体的姿态,只会露出温和的微笑,悲伤和痛苦,全部都埋藏在心底,倔强又孤寂,令人心疼得想要流泪—— 妥协地轻轻叹息,千夜咎上前一步,一手遮住了玖兰枢的眼睛,一手从后向前、温柔地揽住他的腰,轻轻将他抱进怀中。 千夜咎知道,他万万不该再做出这种引人误会的举动,脑中拼命酝酿着残酷的台词,他将下颔抵上玖兰枢的肩头,嘴唇贴近他耳畔,微微启唇,却终究欲言又止——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在这个时候伤害他。 离开玖兰枢这么多年,他的演技不仅毫无长进,反倒越来越拙劣了。 让玖兰枢伤心难过这种事……明明早就做过无数遍。 ——这样平和的后续,也是玖兰枢未能料到的。 原本都做好了反唇相讥的准备,但千夜咎什么都没有说——他举止之间那样浓烈的、令人绝对无法否定的疼惜,以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蛊惑着他的神智,致使他忘记了遮着他眼睛的手,不知何时就会刺入他双目的残酷现实。 全身都浸入千夜咎的气息里,背后随即贴合的温热胸膛仿佛坚实的墙壁,无论何时都任他依赖,这会让他误会,还是像以前那样,玖兰枢是千夜咎唯一的弱点,他几乎就要放弃抗拒,任凭自己沉溺在这熟悉到发颤的怀抱中。 直到听见千夜咎无奈的轻叹,“锥生零的血统的确百里挑一,但你这么安排他,不怕优姬移情别恋吗。” 这是重逢以来,他们之间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暗流汹涌的对话,可惜玖兰枢似乎无意与仇人和平相处,即使他自始至终都未推拒这过于亲昵的姿势。 “那是她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他淡漠地说,“我只要为她的平安幸福,做到所有我能做的事,就足够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感受到缠在腰际的手臂大力收紧,玖兰枢不动声色,听着耳边陡然深重的呼吸声,随后耳垂也被惩罚般地狠狠咬了一口。 来自于仇人如此轻慢的举动,尊贵的君王不知哪里不对劲,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仍旧平静漠然,宣判罪名的声音冰冷倨傲,“你出现的正好,免得我再费神寻找,现在跟我回月之寮接受监视,等着元老院带你回去吧。” ——和平的表象至此、终于支离破碎。 “是吗?”千夜咎语气讥诮,“那我可要快些逃跑了。” 下一刻,身后的依靠已经消失不见,若非残留在背后的温度,以及自耳垂传来的细微余痛,玖兰枢几乎以为……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