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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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南诏抵达永丰城,已经是一天一夜后的事情了。 龚俊风尘仆仆歇脚在路边茶摊,只要了一碗水,清凉的水大口吞下,才让他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些。过去几天的经历如今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好在永丰城位于三州交界处,人烟阜盛,商人攘来熙往,要是南诏狐族想从中抓到他就是自讨苦吃,并且他只在永丰停留一晚,明早之后踏上中原的土地,南诏也不敢肆意妄为了。 夜色降临时,龚俊在离城门最近的一间客栈定了客房,跟小二要了热水和吃食,便上楼整理行囊。他放飞寄信的白鸽向师姐们报平安,看着街道上灯火辉煌、热闹依旧,长舒了一口气。 解开发冠,舒舒服服地把自己陷进热水中,他洗去一身尘土,当触到下身时,痛楚让他微微蹙了眉:“……嘶,这鞭子可真狠啊。” 忆起那名飞扬跋扈的红衣少年,龚俊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自以为是、自说自话、仗势欺人……不过还好,已经逃出来了,都结束了。 后颈处不知为何热得发烫,龚俊将手掌覆了上去,竟然比掌心的温度还高上许多,他正思索要不要向小二讨些凉水,房间的窗户就被人一脚踢开,窗沿处坐着一名他最不想见到的熟人:银灰色半长发束在脑后,足铃和腰链随风而响,指尖停留着一只血红的蝴蝶,映得眸子里也多了分妖异的色彩。 少年抬眼望向他:“真巧啊,又见面了,龚俊兄。” 明明两人相隔五步有余,少年也没有任何动作,龚俊眼前的世界却骤然扭曲了,那一刹那,光怪陆离的春色烂漫,柳浪莺啼的奇光异彩,波谲云诡的场景画面变幻融合,似有无数执扇侍女擦过他身侧,细细碎碎的笑声笼罩在桂馥兰香中,又似有软玉温香在怀,情人痴缠呢喃,纱帐半拢,在午后黄昏中香汗淋漓,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猛地回神,龚俊才发觉自己还坐在浴桶中,少年仍倚坐在窗沿上未曾动过,他的阳具却高高立起,顶端正吐出一股股白浊。 “张哲瀚,你……对我做了什么?” 张哲瀚把蝴蝶收回掌心,赤足跳下窗沿走近他:“只许你在小爷我身上使功夫,不许我以牙还牙啊?” 他探头看了一眼浴桶:“哟,射得还挺多,好久没解决了吧?” 龚俊还做不到在旁人眼下赤身裸体,起身抓起一旁的外衫披上,有些头痛:“张哲瀚,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龚俊兄,明明是你食言而肥吧。我不是答应了你,只要你我比试一场,我就放你走,结果你偷袭了我两场,还逃之夭夭,我自然不甘心,就追上来啊。” “……我自始至终没有答应你任何一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说自话。”龚俊深吸一口气,道,“我说了不知多少遍,我是主修剑道的合欢宗弟子,只是下山游历途经南诏,也并非猎艳,你先是不由分说地捆了我这个外乡人,又羞辱我,还编了一堆瞎话拉着我比试床技,如今你还追到永丰来……” “好了好了,算我捆错人行了吧。”张哲瀚上下瞄了两眼龚俊下身,将药瓶扔给他,“涂了这个鞭伤好的快。看我干嘛,我又没下毒,爱涂不涂!” “……你怎么还不走?”龚俊瞄了两眼窗外,没有侍从跟着少族长,“你是偷跑来的?” “是啊。” 龚俊简直头痛欲裂,他抓着张哲瀚的肩膀就往窗口推:“你赶紧走吧,要是南诏知道我拐带引诱了少族长,还不活活撕了我!” 张哲瀚轻蔑一笑:“好啊,我要是被南诏抓回去,我第一句就供出你,引诱拐带少族长,任你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你擒回去做药人。” 龚俊赶忙关了窗,他往日里俊朗的面容罕见地蒙上了一层愁郁:“你又不想回南诏,你到底想干嘛?” “没干嘛,你不是不想同我比试吗,我也懒得纠缠你,只不过想跟着你回合欢宗罢了。听闻合欢宗是九州风月之首,我乃南诏狐族少族长,前去学习请教不行吗?”张哲瀚侧身躲过龚俊探来的食中二指,“别用手上技法对付我了,我不可能在同一个阴沟里翻三次船,倒是你自己……” 对上张哲瀚狡黠的笑容,龚俊只觉得后颈微微发烫,然后一股热浪从下身翻涌而来,迅速席卷到他全身,刚发泄不久的阳具骤然起立,硬得发疼:“张哲瀚你……” 张哲瀚大摇大摆地走进内室,躺倒在床铺上:“所以你最好隐瞒好我的踪迹,要是我被南诏带走了,你就等着如此撑过七七四十九天爆体而亡吧,不信的话你回合欢宗问问可有解决之法,再来求我也不迟。” *** 深夜,客房内烛影摇晃,隔着一道屏风,张哲瀚在床铺上睡得四仰八叉,而龚俊端坐在榻上默念了半个时辰的清静经,可那股被刻意挑起的邪火仍然烧得热烈,他实在不想与旁人共处一室时自渎,拿起剑就到客栈后院里练剑去了。 在完整练完一套归元剑法后,龚俊发懵的脑子才渐渐清醒。 合欢宗虽凝集天下风月技法,但细致分门别类,主要为房中术与剑道两大类,其中房中术又分为春图、床技、施虐、双修、药与香等术科,还可细分为手、足、口、胸、腰、腿等条目,如龚俊那一手点xue的功夫,若下手再狠辣点,轻轻松松几息之间就可以使对方泄身;再如张哲瀚把脉的手法,精通者甚至不用上手就能看出一二。 合欢宗内就有此等奇人,龚俊的六师姐深谙此技,门派里谁破了身都逃不过她的法眼,平日里最爱的事情就是到大街上找名器,而龚俊就只学了个大概,对付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相较于房中术,龚俊更擅长剑道,这项本来是弟子选修的防身术,他却认认真真地苦练了十几年。 即使从小耳濡目染风月之事,龚俊也搞不清楚张哲瀚那神秘莫测的魅术,竟然能准确在永丰城中找到他,还能不利用熏香药物、不动手点xue就能轻易挑起欲望,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龚俊本想趁着张哲瀚入睡偷偷逃走,但忌惮于他的能力,最终还是放下了念头。 莹润的月光铺满了无人的后院,一只血蝶悠悠飞来,立在了他的剑刃上,龚俊心头一惊,转头看去,果然是张哲瀚。 他抱臂倚在门边,睡眼惺忪:“哟,大晚上精力这么旺盛啊,别是想背着我逃跑吧?” “有些睡不下,出来练练剑。” “谅你也不敢。”张哲瀚打了个哈欠,“说什么睡不下,我的咒文还没解,是还硬着吧?” “……”龚俊沉默了,他向来不擅长说谎,但如此私人之事,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血蝶轻飘飘地飞回张哲瀚手中:“那就来比试一场吧。我知晓你床技不错,身手还没领教过呢。” 语音刚落,一道火红的身影就闪现到了龚俊面前,食中二指夹住剑身,龚俊握着剑柄用力抽出,剑身却纹丝不动,反倒是对方伸手一送、再松开手指,剑身弯曲成一道弧线弹开,剑身的震动迅速传到龚俊手腕,使下一剑刺偏了方向,被张哲瀚抓到了破绽。 张哲瀚不轻不重地在龚俊手腕处一击,侧身高抬腿直踢他面门,被躲过后也不恼,任由剑风扫过喉咙,反身一踢树干,如蝶翅轻扇,轻盈地踏上了剑尖,几声足铃叮当,双腿就紧紧绞住了对方的脖子。 龚俊刚想伸手反抗,张哲瀚就道:“不许用床技。我是赤手空拳,你好歹还拿着剑呢。” 龚俊觉得脖子上的禁锢松懈了,一把握住了对方的脚踝甩开,张哲瀚还没站稳,剑锋就破空而来,他顺势往后一倒,倒在龚俊怀里,龚俊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眸子,简直莫名其妙。张哲瀚四两拨千斤地踢开他握剑的手腕,反手就要掐住他的咽喉,被龚俊制住,下一秒剑刃就抵上了张哲瀚的侧颈。 两人有来有回地交手了片刻,不分高下,一身畅快,少年相视而笑,尽弃前嫌。 “没想到你还真是修剑道的,功夫还不赖。”张哲瀚揉了揉自己通红的手腕,“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龚俊愣是没从他身上看出什么香什么玉来,感觉到体内的那股邪火已经消失不见了,也懒得回嘴,拔腿就要回客房。 这次交手让他认清了张哲瀚不可小觑。明明在南诏时,对方的使的一手好鞭法,如今看来,拳脚功夫也毫不逊色,整个人就像一只滑溜溜的泥鳅,极难找到破绽,更何况还有那玄妙莫测的魅术,按理说,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南诏抓到? “等一下。”张哲瀚拽住了他的衣角,一改之前的轻佻,面色一沉,“赶紧上楼收拾东西,城门一开我们就走。” “怎么了?”龚俊回头,瞥见了他右手的掌心正闪烁着红光,一只血蝶的幻影正在焦急地扇动翅膀。 “……他们追来了。”张哲瀚捏了捏额心,望向龚俊,“喂,你敢丢下我,就等着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