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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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怔怔地抚上自己的眼,猛得大哭起来,扯得声带嘶哑。 “……是那人叫我这么做的,是他!是他换了我的眼睛,是他逼我混进问心观的!” 南舟起面色一沉,追问道:“是谁?” 似乎闭上眼,就会回到那个让他心口都发颤的下午。阳光正好,他的身边却躺着一名少年的尸体。少年看起来白净极了,双眼紧闭,但眼皮之下却是空瘪的,他胸口处就放着一方布帕,安放着他墨色的眼球。小石头胡乱地求饶:“别挖我的眼睛,别挖我的眼睛……”那人却强硬地捂住了他的嘴。当他醒来,眼前依旧是一片光明,可他清楚得很,自己是借了那少年的眼睛看世界。 小石头的指甲用力抠进被褥的棉絮中,咬牙切齿:“是……” “外边出事了,荀捕快率先迎敌,吩咐我带你们提前撤离,诸位快随我到更安全的地方去!”还没等小石头开口说完,就有一名捕快气喘吁吁地冲进帐子,他的脸颊上有一道鲜红的血痕,分外刺眼,来不及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率先背起床榻上的小石头,“快跟我走!” 张哲瀚与龚俊对视一眼,神色诧异:“……置换名器?竟是真的……” 张哲瀚不由得想起了南舟起所说的他那早逝的师叔,是这天下唯一懂得置换名器的人,可回忆中他分明看清了那人的坟冢,柳客声前辈眼中的哀愁怀念也不似作假,并且,……南舟起似乎真的不认得什么牧老。 荀河毕竟是逢山君的好友,怎么说都算龚俊的前辈,龚俊问那名捕快:“荀前辈现在何处?在下懂些拳脚功夫,还能前去支援片刻。” “荀大人那儿的情况不算紧急,只是事发突然,营中还有妇孺,只怕是顾头不顾腚……你们先随我转移到安全的地点,再去支援也不迟。” 众人跟随捕快穿过一片狼藉的营地,带着火星的营帐仍在燃烧,其余的捕快有的搀扶着伤员,有的收拾残局,各个握着兵刃步伐匆匆,而远处的问心观内,却是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他们却被领着往山下跑去,远离那片喧嚣。 漆黑的夜里少了火把开路,下山的路变得极难辨认,蒋元白抱着书袋,扶着树干,有些气喘吁吁:“这位大人,敢问问心观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捕快的外袍被剑风割烂了,加上背着小石头匆忙赶路,手背、脸颊上又多了好几道树枝的划痕,他费力地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不知道问心观里究竟藏着什么宝贝,又有一批人在里面东翻西翻呢……到了到了,就在前面树下的马车上歇会吧。” “又?如何说得?”张哲瀚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轻微地皱了下眉。 捕快迟疑地开口:“……因为原先的凶手下手极狠,几乎是一招毙命,现如今却好似在拖延我们的时间,找什么东西似的。” 南舟起冷哼了一声:“门派穷得就差挖土充饥了,哪有什么好东西这么惹人垂涎。” 张哲瀚转头看向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小石头,他此刻苍白着脸倚靠在马车前室,原先的泪痕已经干透,视线却涣散,任旁人如何好言相劝或威逼利诱都不肯再吐出半个字了。张哲瀚若有所思道:“说不定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被困在密室的小孩呢。” 龚俊跟随张哲瀚的视线一同看去:“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事发突然,如今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张哲瀚叹了口气。 好在帐子里的医官也跟着他们一齐跑出来了,从马车上翻出了些药品和干粮,估计是荀河早就准备好给他们出逃的补给,此时正忙着照料受伤的捕快和小石头,场面一时还算平和。 张哲瀚在原地休整片刻,心头还是挂念着问心观那头的战况,提议自己先回去探查下情况,龚俊知晓他这两年功夫长进不少,嘴上也未多挽留,只是细细摩挲着他虎口上常年执鞭的茧痕,握着的手却没有放开:“路上小心。” “知道了。” 有外人在,龚俊还抓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开,张哲瀚哭笑不得,却没有急着抽出手来,小拇指在他的掌心里挠了挠,安抚道:“……只是去看看情况,不会耽搁太久,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 “我怕。”张哲瀚正惊诧于龚俊的直白,那人就使了个巧劲把他拉进怀里,压低了声音,“怕你一跑又跑两年,身上出了什么事也不同我说。” 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好端端地又翻起了旧账? 张哲瀚推开他就要往前走,可下一秒龚俊却在暗处伸手摸向了张哲瀚的腰侧,将一把崭新的匕首挂在了他的腰间。 “这是什么?” “……嵌着怀古山上青金石的匕首,当初那把落在玄阴山了,我后来又重新打了一把,带上吧,还能防身。” 张哲瀚本打算一人出发前往,龚俊留在原地看守众人,九霄怕路上突生变故,便自告奋勇要一同前去,南舟起嚼着草叶子,手肘撑在九霄的肩膀上,上上下下、十分冒犯地将他打量了一遍,痞气十足地调笑他:“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问心观你能有爷熟?爷可是打记事起就将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认熟了,大晚上的你也不怕迷路,别山上都打完了,你小子还没找着敌人呢。别逞能了,该歇歇就歇着吧。” “你……” 九霄被他激得脸都红了,还想回顶几句,张哲瀚不想拖延时间,当机立断稳住局面:“行,南舟起,我们现在就出发。”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绿绮现下帮不上医官什么忙,此刻正蹲在火堆旁拨弄木条,面对被踩了尾巴一般怒气冲冲的九霄,试探性地开口:“……哥,你也别生气了,那谁师门被灭,我们极乐宫还好端端的呢,你,你就让着点他吧……” 九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没生气,我跟他一个孤家寡人计较什么。” 绿绮用烤火打发时间,耳边还能听见九霄小声的碎碎念,“……不就是虚长了年岁,多几年摸爬滚打的经历吗,老在小辈面前抬什么姿态……”想来也是,他们兄妹俩天之骄子,怎么说都算极乐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或许与同辈人打交道还能谦恭地有来有回,可对上南舟起这种地痞无赖,那可真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有劲都没处使。 她的目光在蒋元白和九霄身上来回飘忽,小脑袋瓜这时候又灵光了起来——要是她哥跟南舟起在一起了……不对不对,真的不会打起来吗?她一联想到永无宁日、日日鸡飞狗跳的极乐宫,心中就一阵恶寒,唉,她哥还是适合配清冷美人。 就这般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绿绮感觉腿有些蹲麻了,刚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却被不知何时走到身后的蒋元白按住了肩膀:“别动。” 她迷茫地抬起头,看见龚俊同样按着九霄的肩膀,与蒋元白无声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绿绮不清楚他们在刚刚达成了什么约定,但此时,她也不敢贸然出声。糟了,她突然想起医官还在马车上照料捕快和小石头,先前她还能听见他们的闲谈,而如今空地四周却是一片死寂,只余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她用眼睛的余光瞄向马车那头,捕快靠在最前头,一条腿还搭在马车前室上晃悠,可早已没了声息,鲜红的血液顺着马车的缝隙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她的手按向了腰间的匕首,几乎是同时,原本静悄悄的灌木丛中,涌现了数十名黑衣蒙面人,蒋元白往她的肩上猛然一推。 “小心暗器!” 她的身体突然弯折成一个危险的弧度,像一只无骨的蛇,极其巧妙地避开了从四方射来的暗箭。 蒋元白虽在战场上待过几年,论起武艺还是比不上这些门派子弟,绿绮见他躲得狼狈,借势用足尖勾住他的腰,看似软弱无力地往他怀里一倒,双臂挂住蒋元白的脖颈,贴近他的面庞,万般小女儿柔情,却是一记倒踢紫金冠,直踹身后刺客的心窝,而她袖中吹发可断的匕首也割破了蒋元白身后刺客的咽喉,温热的血溅上他的后颈和绿绮的侧脸。 蒋元白痛快解决了一名躲在暗处的刺客,绿绮的舞步翩跹,血染的裙摆飘逸,搭着他的肩膀踢开一支疾飞的暗箭,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 “多,多谢绿绮姑娘出手相救……” “你明日再谢也不迟!” 绿绮望向龚俊和九霄那儿的战况,可比他们这儿游刃有余多了,她赶忙拉着蒋元白冲向马车。不出意料,捕快已经口鼻流血、没了气息,早已死去多时了,她一把拉开马车的帘子。 另一头,张哲瀚在行路途中与南舟起聊起了关于小石头的名器置换。 “师叔在世的时候确实鼓捣过这玩意,邪乎得很,但他全失败了,换人的名器人死,换畜牲的畜牲死。身体发肤这玩意聪明得很,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概不要,能不死吗?老头子发现他走了歪路的时候已经迟了,罚他领了七百七十七鞭,在祠堂跪四十年,又把他手底下那些孽债好好安葬了。” 南舟起撇了撇嘴:“老头子罚那么重,师叔本就体弱,连两百鞭都没扛下来,受刑第三天就死在祠堂里了。老头子又悔又恨,自那天就封了问心观的大门,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张哲瀚问道:“那你师叔就没有成功过一次吗?” 南舟起低头思索了一下,轻笑了一声:“……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张哲瀚不假思索:“自然是实话。” “……成功了,但只成功了一例。”南舟起蹙着眉正回忆往事,突然停下步伐咬紧牙关,“糟了!” “嗯?” “王八蛋!那叫小石头的小鬼头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们,要不是你问这一遭,爷也被他绕进去了!” “如何说得?” 南舟起怒目圆睁,张哲瀚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三千世界眸的全貌:“名器置换在师叔手下只成功了一例!知道为啥只有一例吗?人和人的名器是互不相容的,要是想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东西有联系,那就只能借血液为引。成功是因为师叔试验的那只狐狸,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狐血脉!要不是老头子把她放走,今日或许还能让你瞧一瞧……” “而那小鬼头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素月眸就是强塞进他眼眶里,他也撑不过五天,怎么可能活到今日!” 张哲瀚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往日的记忆被打碎又重组,串联成一条线浮现于眼前。私自解了血咒逃离南诏的第十任圣女,在潜回来的那日大开杀戒,“尸横遍野,人间地狱”,侥幸存活的长老多年后提起那日仍哆嗦着唇:“她一身妖怪戏法,魔鬼从地狱里爬出来了……”;他忆起自己身上流淌的火焰般的血脉,牧老望向他时眼中的贪婪,足以从扬州一路追杀到京城,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那所谓极乐,再从棺材里爬出来。 他连忙抓住骂骂咧咧的南舟起胳膊:“舟起兄,你看下四周,我们下山的路途哪有这么远,早应该到了才是。” 问心观的火光在眼前不远不近,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其中却仿佛隔着重重山林,南舟起这才记起两人已在路上奔波了半柱香时间,环顾周围草木,却带有时空割裂的残影微微抖动,在夜色下极难分辨。 “是结界!” 张哲瀚心头一紧,上次遇上结界还是在应府牧老为了困住他和龚俊的手笔,而这次的情形,也让他感到分外熟悉。 “不好,山下那边估计也出事了,我们先回去!” 说罢,南舟起就要回头往来路方向走。 他当机立断拉住南舟起:“不必了,要是一心想困住我俩,这回去的路也必定是一条死路。” “……怎么说?” 张哲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你有三千世界眸,而我……有天狐血脉。羊已入虎口……又怎能轻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