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衡山公
二十八 衡山公
皇帝贪玩,无心管理国事。自从朝政被魏忠贤把持,将内阁成员全替换成自己人后,官员不管官位高低,不是被贬就是辞官,留在朝中的官员越来越少。现在还留下的人,要么是阉党同党,要么心中信念尚存。 话说当还留在朝廷的官员里头,有位叫杜衡的。 他出仕晚,万历年间才中的进士,现已是三朝元老,为人正直,从不偏袒任何一个势力。因为刚正耿直,不偏不倚的做派,民间百姓亲切地称他为衡山公。 杜老一辈子兢兢业业,奉公正己,在朝廷内外都是个出了名的好官。就连林晚父亲林南星还在世时,提起他的名字,也都带着两分敬佩之情。 这个杜老头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固执,在东林六君子一案中,还为被污蔑的领头人向皇上说情。因为不止一次为东林人说话,便成了阉党的眼中钉。 在选皇子这件大事上,这个杜衡也和主流意见相左,放着占尽优势的二皇子不去捧,反而去支持不得势的小皇子。 不少人对他嗤之以鼻,认为他肯定是老糊涂了,分不清好歹。他却不做解释,只以一声哼作为回应。 某日。 所有人日盼夜盼,就等着封太子,二皇子却忽然夭折了。皇后伤心恸哭,哭成了个泪人,皇上亲自来劝也没用。皇上更喜欢聪明伶俐二皇子,这件事众人皆知,看着好好一个皇子没了,他也跟着伤心。 没过多久,二皇子的死因忽然成了宫中一桩解不开的悬案,两派大臣议论纷纷,但就是找不出原因。 阉党中有人向魏忠贤进言:“何不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扳倒杜老头的契机呢。” 魏忠贤听完,想了想,这句话说得有理,是个铲除异己的大好机会。 好不容易抓到这个借口,阉党边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一连几天,好几个人轮着上奏,大骂杜衡结党营私,串通小人,谋害皇子,实属大逆不道之罪。皇上一开始也不太心想杜衡会有二心,下面的人说得多了,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难不成,真是这个老家伙在背后搞鬼? 早朝上,皇上就此事责问杜衡。 当如朝廷之上,那么是阉党的人,要么就是怕阉党的人,根本没人敢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杜衡撩起前袍,不顾年迈,两膝跪在御座之下,额头抵在冰凉的地上,是百口莫辩。 只要是心智正常的人,一听便知道阉党所言皆是无稽之谈。但正在气头上的皇帝好好的一个儿子没了,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阉党的话全说到他心头上,便下旨严办,念在杜衡是三朝元老的身份上,革职作罢。 勤勤恳恳,为官十几年的杜衡,就因一朝触到天子逆鳞,被贬回老家。 坐在堂上的魏忠贤,手里盘着两枚核桃,左右两边坐着他的党羽。收到下人来报的这个消息时,他好不得意。坐在下面的人,也是异常兴奋,终于又除掉一个障碍。 “孩儿恭祝九千岁除掉心腹大患!” “干爷爷高招,那姓杜的哪里是干爷爷的对手。” “从今往后,我等可高枕无忧。” “痛快,痛快!” 阴笑爬上魏忠贤的脸,他对这位杜大人记恨已久,亲自下的命令:“要使黑手,彻底除掉这枚钉子,这件事就交给办事一向果决的林晚去办吧。” 刚才人堆里还有人推举人选,人人都想在九千岁这里为自己的捞一份功劳,但一听到林晚的名字,周围人都不再做声。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论下黑手,没人黑得过林晚。 王府。 这个年假还没过完,林晚到王爷府上拜访。 在这苦闷的日子里,林晚能谈心的人只有小郡主朱春红一人。 空有满腔才华,如今却只能背靠大树,才能保得一家人的春红,也有着相似的苦闷,端着茶盏幽幽地说:“笨人命苦,聪明的人心里苦。” 林晚坐在椅子上失神。 郡主下边有个小丫鬟,春红和林晚两人见面时也在场。 林晚虽常来王爷府,现在就坐在主子身边,但心思明显并不在这里。外面的人都在传,说这个林晚城府深,手段狠戾,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盘算什么。 林晚不同寻常的举动让小丫鬟不喜,觉得此人城府太深,看不清,猜不透,便怀疑起此人接近郡主的目的来。小丫鬟害怕自家主子被算计,便私下里偷偷打听他,想要从中挑拨,让他们断了来往。 这件事却被春红给知道了,把小丫鬟喊到大厅里,郡主小年年纪,却俨然一个家主模样。 “你可知什么是愚蠢?” “奴才愚钝,有所不知。” “聪明过了头便是蠢。” “郡主教训的是,奴才受教。” “下去吧。” “是。” 朱春红找了个机会把这个小丫鬟打发走了,临走前吩咐账房先生多支了两个月工钱,但同情归同情,王府中不需要这类耍小聪明之人。 现如今,她和林晚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于公于私,她朱春红总是要护着自己这位姓林的朋友,他若是有了麻烦,意味着自己不可能没事。她年纪虽然还小,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等这一年假过完,又到了该回去忙公事的日子。 林晚最近睡得越来越差,不管他百日如何忙碌,夜间还是很难睡得着。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是做各种噩梦,便是半夜被惊醒。次日一早,还是没有精神。 为了有足够精力处理好上头交代的公事,林晚把胭脂叫来房里,命她在自己大腿上扎一根软刺,再用布条包起来,打算用疼痛来提神。 听到这个怪异又自残的办法,胭脂大吃一惊,急忙劝阻道:“先生莫要嫌胭脂多嘴,胭脂着实不明白主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休息不好,找大夫便是。我,我可是下不了这个手。” “我让你包,你包便是。” “可是……” 林晚就站在屋子中间,一动不动。 双方僵持了一小会儿。 胭脂拗不过他,走向前,俯下身子,为林晚脱下衣裤。绫罗绸缎锦绣华衣退下后,露出修长四肢,可以看到他皮肤依旧白皙,只是身子比起前些日子更瘦弱了些。 胭脂按照林晚的吩咐,从小瓷盘中拿起那枚准备好的刺,用手捏住,小心地将刺扎入大腿根的皮rou之下。林晚咬着帕子,一声不吭。 胭脂继续手上的动作,将那枚细刺被送入细嫩皮rou之下,一看便知肯定很疼痛,但林晚只是咬着帕子,一句话也没说。胭脂移开眼睛,不忍去看。 “公子,够了罢。” 刺被推进去一半,林晚疼得冷汗直流,脸色煞白,大气也不敢出,却还是坚持:“推进去。” “是。” 胭脂咬着一口银牙,把刺扎如大半。做完以后,又在林晚的大腿上结结实实地包了好几层布,约莫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做好这些,这会儿终于是包好了。 林晚身子瘦弱,包好以后再穿上衣裤,竟完全看不出来他腿上有东西。 白天,公务繁忙之时,林晚便带着这枚刺,等回家以后再让胭脂取出。 入春以来,别人都是春困,总觉得睡不够,但是在林晚这里,夜间却很难睡得好。 这段时间,林晚的变化,胭脂都看在眼里,她为了能让他睡个好觉,想了很多法子,找了城里好几个有名的大夫,开了安神养气的方子,亲自去给他抓的药。放在炉子上小火慢煎,药熬好了给他喝。但依然是没什么 效果。 被逼得是实在没法子了,胭脂甚至脱光自己衣服,爬到林晚的床上。 侧躺在床的林晚看到她,转了个身子,面朝里,背对她。 胭脂看着这道拒绝的背影,知趣的裹上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背靠门板上。 胭脂来到林府已经有些日子,但林晚还是和那晚一样,只是睡觉,从不碰她一下。 胭脂眉头紧皱,心里想着,若是再不管他,不知他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