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8

    Chapter13：

    150年来，人类关于异兽的研究一直在深入，各类观点和理论交替更迭频繁，《人类史·异兽篇》由薄变厚，又由厚变薄，经历了数十次大刀阔斧的改革，但是书中的某句话从始至终都未删减或改变过：异兽愚笨，没有智慧或者任何与智慧相关的行为。比如它们兽潮期只会从同一个方向进攻，比如它们不会躲闪人类的攻击，比如它们不会群体作战……诸如此类。学术界一直坚信这句话是唯一不变的真理。

    现在，真理被打破了。

    “看来，我们见证了历史。”

    明凯冷到近乎失真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身下的异兽垂死挣扎晃动两下便要直直向左倒去，田野从后方紧紧抱住金赫奎的腰，单脚猛踹一下异兽借力跳向前方，但是他们没有伤到——田野的陶瓷钩钩住另外一头异兽的身体，皮绳拴在田野腰上，为他们留下缓冲。被钩到的异兽被其他人抓住机会迅速解决。

    “Deft，你带领三四小队部分兵力去支援mouse。”明凯命令道，金赫奎体力最为充足，携带爆炸弹，确实是最合适的支援对象。

    “是。”金赫奎即刻答道，通讯器联通许元硕。许元硕收到暗号，立刻着手安排支援兵力。

    田野半蹲在一旁收陶瓷钩，看到金赫奎调整好通讯器后立即起身敬礼：“报告长官，请允许我跟随您。”

    “你受伤了。”金赫奎微微皱眉，况且刚结束高强度战斗，他认为田野此时应该已经脱力了。

    听到他的回答，田野看起来有些惊讶，好像本来金赫奎一定会准允他似的，毕竟在战场上手掌受伤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无法负责击穿翼点的工作而已，执行其他团队配合任务还是没问题的。

    仅仅一瞬间，金赫奎感觉到心底滋生出奇怪的情绪，但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了

    “不是我的血，”他看到田野伸出手掌，上面确实没有伤口：“而且我并未脱力。”少年补充道。

    金赫奎眯起眼睛盯着田野。

    “联盟军规第7条，结合AO若非必要，必须共同行动。”少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说。

    他暂时无法理解田野请愿去后方的行为，也没有时间和田野继续纠缠，支援部队已整装完毕，他们现在就要出发。

    “行。”

    他答应了田野的请求。

    绕至后方偷袭，对于异兽而言，已经称得上是一种“智慧行为”，毕竟它们愚蠢到即使集体行动但没有“合作”。而且偷袭是整整第二波兽潮全部异兽，是一个族群的大规模行动，虽然战术简单，却也是“战术”，那么，它们必定——

    “存在指挥者。”

    外界的声音和心声重合。

    金赫奎望向声源处。

    又是那种姿态，如野兽一般弓着身子，像是时刻准备好跳起、疾跑，然后去厮杀。但田野没有动，少年还站在他身边，喉结滚动，怪异的“呼哧”声闷在口齿里变得更怪异，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加速腐朽、风化。

    他收回目光。

    “支援到位，先遣部队分别向三点钟和八点钟方向有序撤离，空出六点钟方位”。金赫奎下达指挥的同时取下身后的长枪，爆炸弹装入弹匣，瞄准。

    人员撤离，地面的乌云缓缓移动，扳机扣下。

    火光乍现，乌泱泱的兽群瞬间塌陷一片。烟尘飞起，沙石四散，尘土冲天。身后的支援军纷纷扛着自己的武器大喊着杀往前方。

    而田野还站在他身边。

    “也许你听过一句LPL俗语。”

    少年望向他说。

    “擒贼先擒王。”

    金赫奎笑了：“当然。”

    他们默契对视。

    “但你要量力而行。”金赫奎补充道。

    田野的眼中再次流露出惊讶的意味，只是这次相比上次而言时间要短得多，仅仅初露端倪便收敛回去，重新变回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然后回答他。

    “当然。”

    少年化身一道黑影，融入肮脏的战场，金赫奎紧跟其后。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三十四米。

    标记AO之间独有的精神感应，使得他能够感知到田野的方位和距离，金赫奎清晰地感受到田野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灰线里阳光本就不强烈，异兽高大的身躯又遮住了绝大部分光线，田野只得在一片灰暗里潜行。

    幸好他的夜视能力还算得上不错，否则的话，大概已变成异兽的脚下rou泥。

    他的目标是大致位于兽潮中间部分的一个异兽，它的脖子奇长，就像书中所描写的长颈鹿一样。如果他能占据这绝佳的视野位置，将极其方便他观察这次兽潮的“指挥官”究竟藏身哪里，中间还是后方——总归不会是前方，军师总在安全的地方运筹帷幄。

    他弯曲着身子，鱼一般游动在密密麻麻的兽脚形成的丛林里。这是独属于Omega的天赋，或许是力量强度的技能点点满的缘故，Alpha的身体总是显得有些僵硬，虽然金赫奎的柔韧性也不差，但是潜入兽潮还是会有极大的丧命可能，决计做不到像田野这般游刃有余。

    忽然，田野福至心灵地扭头看向后方。

    一张人脸在静静地望着他。

    见他看来，那张脸蠕动、变形，最终脸上两个黑漆漆的洞里冒出点儿幽幽的蓝光，原本紧闭的嘴巴撕裂，形成上唇和下唇，然后血rou模糊道：“你好啊。”

    田野心下一惊，立刻移动，躲过不知哪个异兽踢过来的袭击，抓住最近的某个异兽的柱子般的腿，陶瓷钩上扔钩住异兽的脖颈，固定住身体，预防自己被甩落。

    他无法不惊恐，那确实是一张人类的脸，却是他所熟悉的、凸现在异兽额头上的那种脸，只是这个异兽相比其他异兽而言实在是太小了，甚至还没有田野的脑袋大。它整体的样子像是蜘蛛，但没有前体，只有后体，那张脸覆盖在背甲上，下面是黑色的肚子，和八条白色的腿。这八条腿攀附着一只异兽的前肢，人脸恰好可以直直地望着田野。

    血rou模糊的嘴巴再次开合：“你好啊。”

    这还真是，似曾相识。

    Chapter14：

    冷静，田野。

    他迅速调整心态。

    不同寻常的体型和人类的话语昭显着这只异兽的特殊，但再特殊，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畜牲。

    他没有回应蜘蛛异兽的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其他的声音，只是谨慎地收回陶瓷钩。

    蜘蛛异兽依然直直望着他，嘴巴大张，露出暗红发黑空空荡荡的内里：没有舌头，没有牙齿，只有模糊的血rou。而那空空如也的血口里正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你好啊”。

    田野边躲避兽群的踩踏，边试图引诱蜘蛛异兽跟随他前往其他地方。

    异兽果不其然跟上了他。

    田野心底不起一丝波澜，他对这种状况早有预料，这也是他要求跟随金赫奎的原因之一。

    K，K，K……

    他在心底不停地默念并书写，试图传达给金赫奎。

    这个字母是他和金赫奎在训练中约定的暗号，意为空旷。他并无把握金赫奎一定能接收到他的信息，毕竟AO之间精神感应这回事，玄之又玄。之前的数次训练中他与金赫奎位置感应并无问题，但视图感应最多只能从对方那里接收到模糊的影像，至于具体事物或单词是什么，则要想尽办法猜测。可现在他别无他法，他不能使用通讯设备联系上金赫奎，他无法百分之百保证说出口的声音不会引发未知的危险，他可不想在当前这种恶劣环境中又引祸上身。

    倘若联系不上金赫奎……也没关系，只要他能走到空旷的地方，他就有办法解决这只异兽，只是若能和金赫奎联手最好，能免去后续的一系列解释之类的麻烦。

    他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蜘蛛异兽的动向，脚下一刻没停。蜘蛛异兽紧跟着他，八条腿飞速移动，在兽腿丛里灵活地蹿着。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他算计着距离。

    光线渐渐明亮。

    来了！

    田野脚下使力，猛地一蹬，跳起！

    金赫奎正在前方等他。

    啪！

    十指重合。

    他落到地面。

    蜘蛛异兽站定于他们面前。

    青年亦沉默无声，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田野，却上前一步，身体挡在他的面前，手心里攥着一把匕首。

    蜘蛛异兽小步挪动着，想要靠近田野，人脸上恐怖怪异的嘴巴依然一张一合。

    “你好啊。”

    缓慢地。

    “你好啊。”

    靠近。

    “你好啊。”

    简直是送上门的猎物。

    金赫奎干脆利落刺下去。

    不出意料，匕首折了。

    “啊！好痛！好痛！”蜘蛛异兽狂扭着八只腿大叫道：“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伤害我！”

    它人脸上方黑漆漆的洞里幽幽的蓝光暗了下去，空荡荡的嘴巴愈张愈大愈张愈大，最后猛然喷出一股漆黑的液体。

    “小心！”田野惊呼出声，眼疾手快将金赫奎拽到一旁，避免了青年被沾染上那未知黑色液体的命运。

    “你、你你你、你你不是同伴！”蜘蛛异兽一下子与田野二人拉开距离，声音变得结巴，转向田野的方向怒视道：“你骗我！你骗我！”虽然它并没有眼睛，但田野还是看出了愤怒的意味。

    “你骗我！该死！你骗我！”它怒吼道。

    田野没有理会它，偏过头看向金赫奎：“你刚才是做什么？”

    “我就试试。”金赫奎无辜道。

    田野强忍下扶额的冲动。

    “它又是怎么一回事？”金赫奎反过来问田野。

    “不知道，”田野摊手道：“看样子是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它把我当成了同类。”

    “是吗……”金赫奎看向前方，若有所思。

    “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弄死这只‘蜘蛛’吧。”少年神色淡淡道。

    “它没有翼点。”金赫奎回道。

    “所以要另辟蹊径。”

    “比如说？”

    “人脸。”田野言简意赅道。

    那张人脸和他们以往见过的所有异兽都不同，不是于异兽的身体上浮现或凸显出来的，而是覆盖，它是覆盖在背甲上。

    “我的建议是，”田野手里转着陶瓷钩，轻笑道：“削了它。”

    金赫奎取出一把短刀，随口问道：“谁去削？”

    “当然是你去削。”少年玩味笑道。

    语气掺杂着随意，以及轻蔑。

    随意是对他，轻蔑……若他猜测不错，是对异兽。

    这很奇怪，田野一直以来都隐隐惧怕他，即使少年已竭力表现得淡漠，恐惧的气息仍如影随形。至于轻蔑，他的Omega和那些异兽，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纠葛呢？

    还是太年轻，金赫奎心中轻笑，他有种直觉，现在只是一个开始。

    蜘蛛异兽还在胡乱叫着，但眼睛盯着田野，只盯着田野。金赫奎解下黑布，缠到手上，握住短刀，手臂横到胸前，田野慢慢与金赫奎拉开距离，两束幽幽的蓝光也随着田野的移动而晃动。

    陶瓷钩猛地丢出，蜘蛛异兽惊慌后退，却因过快的速度导致八条腿交错绊倒了自己。

    他设想的不错，只是个畜牲，智商不高。

    钩子恰好钩住了骇人的嘴巴。

    田野用力一拉，蜘蛛异兽灵活的双腿便失去用武之地，原本尚未灵活的身躯转为笨重，被迫在地上拖行。

    它完全呆住，似乎没料想过这个局面，不，料想这个单词对它来说可能不适合，以它的智力或许还不懂料想是什么意思。

    金赫奎趁着它呆滞的空档飞速割下了“人脸”，当然过程并不顺利，不过对于以力量见长的Alpha来说，这点儿阻碍算不得什么。

    令金赫奎诧异的是，他“割脸”的过程没有任何液体溅出，似乎他所看到的“覆盖”确确实实就只是覆盖而已。这导致他觉得自己特意包上黑布的举动略显多余。

    “人脸”的触感柔软异常，如同某种粘稠的液体。金赫奎割下后确认蜘蛛异兽已完全失去行动力，便随意扔到一旁，转身想要询问田野一些事情。

    却见那“人脸”突然跳起，浮在空中，面向田野满怀怨恨道：“你为什么要害我！你明明有我们的气息！”

    话落，化成一滩黑色的液体，融进地表。

    “解释一下？”金赫奎似笑非笑。

    “不知道。”田野诚恳说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Chapter15：

    童扬坐在办公室里，右手边放着一杯温好的茶。他眉头紧皱看着面前的文件，手指略为烦躁地敲打着桌面。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又不敢想。两个念头在他头脑里进行着艰难的拉锯战。

    成，则顺利过渡；败，则前功尽弃，只能重来，而他如何再等下一个人呢？

    “报——！”警卫员的嘶喊声传来。

    “大获全胜！！！”

    他一下子xiele全身力气。

    “太好了……”

    蜘蛛异兽彻底死去之后，兽群呈现崩颓之势，一个两个接二连三暴毙，尔后再来的兽群已恢复往日的笨拙和愚蠢。直至兽潮期结束，也未再见古怪的异兽。田野也没表现出其他异常，除了处理异兽的手段实在是愈发熟练干脆利落不似第一次上战场的人，然而世上确实有些人天生适合战场的硝烟和鲜血，这不能作为判定田野反常的证据。因此，金赫奎没有动他，但是时刻关注着田野的每次行动，并且在自己不得不离开向童扬述职时，安排心腹盯紧少年。

    男人眼底浮着一层青，面色泛白，肩上披着厚厚的军用大衣，手里捧着一杯温茶，茶叶落在杯底。见他进来，童扬露出一个笑容，但没有起身：“你来了。身体不适，见谅。”

    这个天气穿军用大衣，未免早了些，金赫奎想道，而后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许元硕和陈宇浩是最先撤回的一批，大概已报告完回宿舍休息去了，明凯尚未回来，不过……即使回来，恐怕也不想立刻和童扬见面，而是借由阿布转达。

    也好，他可以趁此机会提一下田野的事情。

    在叙述完这次兽潮期的大概情况之后，他郑重说道：“Koro1中将，我希望能和您聊一聊我的搭档，Meiko。”

    “Meiko？”童扬停下手中正在记录的笔，问道：“他怎么了？”

    “我们所击杀的那只蜘蛛异兽临死之前面对田野留下一句话。”金赫奎平静说道。

    “他对Meiko说，你明明有我们的气息。”

    男人放下手中的笔，看向金赫奎，面色如常道：“我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有趣，金赫奎微微眯一下眼睛又睁开。

    “涉及LPL的机密？”他玩味儿笑道。

    “这不是你该问的。”童扬静静说道，手指交叠架起，眼神凌厉。

    “那LCK呢？”金赫奎笑道。

    “亦然。”男人神色不变。

    懂了，涉及天上。

    他确实不该多问。

    “我的报告完毕。”他立定向童扬行个军礼，获得允许后转身离开。

    目送金赫奎的身影消失在棉质的门帘之后，童扬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必须尽快把田野提上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

    有人在敲门。

    “请进。”他定了定神，扬声道。

    是明凯。

    童扬有些意外，他以为男人不会来，军事报告会交由阿布转交，虽然那种做法无礼又违规，但当下的情况，不见面对他们二人都好。

    可是明凯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阴沉发黑，满目戾气。他把文件放到桌面上推至童扬面前。

    “你看一下。”他声音有些沙哑，刚下战场，又紧急赶出这么一份报告，怎么说也得超支了身体。

    童扬摁住，移到自己面前摆正，一页一页翻过。

    还是那些内容。

    异兽……进化……智慧……危难……请求支援……

    “我知道。”童扬垂眸，收敛眼神，将明凯的报告和其他文件放到一起。

    他想转过头看看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明凯，嘴唇动了几许，最终没有扭过头去。

    “还有什么事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波无澜地问。

    明凯看着他，看着这个与自己相守数载，身形略微削瘦的Omega，忽然笑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是。”童扬毫不避讳地承认。

    他当然承认，整个联盟他称自己第二了解明凯，没人敢称第一，包括明凯自己。男人动动手指，他都知道他要做什么，是要捏眉心还是要去拍别人的肩。他知道明凯想要他做什么，但他的承认意味着他驳回了男人的提议。他不担心明凯会越级会面总部的人直接提交申请，那触犯了侮辱罪，犯了侮辱罪的人，任何辩解都无效，就地处死。他一向不喜这条律法，但他此时此刻感谢这条律法能拦住明凯。

    “你令我感到陌生，童扬。”

    明凯的通用语一直都有nongnong的口音，而这句话他说的字正腔圆，标准到甚至能取代广播员们的工作，然后他用这样一板一眼标准规范的腔调对他说，你令我感到陌生。

    童扬以为这已经是顶顶让他难受的话语了，不曾想，难受的还在后面。

    晚上是照例的庆功宴，篝火燃得老高，明亮的火焰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到，仿佛驱散了夜晚的大半黑暗。不过庆祝归庆祝，巡逻一刻不能放松，反而更要加强。

    宴会开到一半是今晚的高潮，联盟总部的使节讲话。

    往常总部派来的负责EDG军区的使节都是陈将军的亲信，这次陈将军似乎政务缠身，全权交由自己的儿子陈文林负责。陈小将军虽是初次接手此事，却各方各面都安排得恰到好处。负责讲话的使节亲切但不失威严，话术炉火纯青。士兵们既能听进去，又不会觉得无聊。

    虽然田野是跑神了。

    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是他刚进朱厌时的同伴同学，那个在他们实战模拟课上负责扔“铅球”的微胖的男孩，代号叫fodder，此刻他正兴致勃勃地给田野推荐一种叫“blue”的酒。

    “信我，‘blue’特别妙，喝过之后真的会给人大海一样的感觉？”男孩信誓旦旦地说。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大海吗？”田野反问道。

    “虽然我没见过，但我知道大海是蓝色的，不过据说Clearlove少将的信息素就是大海味儿的，我感觉它给人的感觉和少将差不多。”男孩吸了吸鼻涕，继续说道：“而且，它会让喝过的人产生对海的向往与怀念。”

    这又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异兽来自海洋，联盟经过这么多年的失败撤退，灰线早就不知道撤到离海岸线多远了。

    “总有一天我们能看到的。”田野安慰他道，虽然他心想这个总有一天可能遥遥无期。

    “最后，关于EDG优秀军人Meiko的表彰及提拔结果。”

    田野蓦地一惊，抬头看向篝火前面的高台。

    Chapter16：

    联盟总部只存在于联盟的传闻里，少将以上级别的人才有幸获准前往总部。饶是童扬当初受封中将，军衔授予仪式也是于LPL分部举行。此次田野仅仅是提拔校官，却被勒令前往总部进行军衔授予仪式，这不能不令人浮想联翩。

    金赫奎鲜少来总部，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关记忆也是泡在营养罐中，隔着蓝色的营养液和坚固的玻璃层，如展览品一般供人观赏与评头论足。但这点儿经验，已足够他现在泰然自若。

    田野应该是第一次来总部，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慌乱，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挡在长袖里的双手想必已攥握成拳。

    还是年龄小，金赫奎心中如是评价道。

    “那里是能源中心，整个屏障所需的能源均由那里供应。”总部的接待人指着远处某个顶端漂浮着蓝色虚拟地球仪的建筑物说道，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洋洋得意。

    总部繁华，过度繁华，与地面天壤之别。

    行人道上的地砖铺展的整齐，两侧是高大的行道树和形状规则的花坛，鲜艳的色彩点缀在翠绿中，千奇百怪的小彩灯将所有鲜活的植物轻松环绕。空气里浮着芬芳和干净的水汽，头顶坠下的光线透明，不见尘埃，因为天空蔚蓝，太阳明亮。他们一路走来，看到肆意外出的人们，脸上是笑容而非恐慌，看到穿梭于人群中间的小型生物，看到陌生的代步工具，看到非防御性质的建筑物，甚至看到了热闹的商业街。

    我见过这些，田野手心沁出了汗。

    他见过这些，在朱厌的资料库中，冰冷的字句和图片一板一眼地描述道，一百多年前公历纪元的人们，是如此生活。

    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意料之中，脑海里半点儿异样情绪的影子都不见得，眼神笔直而空荡。

    他们被领到一座大门紧闭的建筑物前，大门前的半空中悬浮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黑色汉字，“陈”。

    接待人扬起下巴，原本正要说些什么，那墨字忽地散开，凭空出现一个鸡蛋大小的机器人，神似one　day。

    “请问是Deft和Meiko吗？”机械的声音响起，那机器人转过来，黑色屏幕对准田野和金赫奎，闪烁着两点红光。

    “是的。”

    “是的。”

    金赫奎和田野一前一后回答道。

    “嘀，声音识别成功。请进。”

    一阵白光吞噬了他们。

    他们出现在一座漂亮的温室里。

    年轻的小少爷坐在轮椅上，膝盖之上摊着一本厚重的书，放于泛黄书页上的手指白皙柔嫩，好似风吹过都会留下伤痕。他抬头望向他们，仿佛一只沐浴圣光的天鹅伸长了脖颈，优雅迷人。他的眉眼生得干干净净，却又如童话里的妖精一般，自带万种风情。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最为出挑，眼尾略为上挑，不笑的时候是幽深的古井，笑起来时却是璀璨的星河。他的周围鲜花簇拥，轮椅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漫延至他们脚底，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此刻他微笑着，说：

    “幸会。”

    咔嚓。

    齿轮归位，虚虚假假，真真切切。

    “我是陈文林，你们可以叫我Haro。”小少爷拍了拍身下的轮椅，笑吟吟道：“身体抱恙，不便亲自出门迎接，见谅。”

    陈将军独子天生残疾，无药可医，终生只得与轮椅相伴一事，在LPL联盟分部也称不上秘密。

    田野表示理解。

    侍从们搬来两把座椅，放于他们身后，陈文林示意他们坐下。

    “早先从爱萝莉那儿听说过你，”陈文林面向田野说道：“说EDG来了位很可爱的新人，我便一直想见见，于是请求父亲让我能与你们二人见上一面，希望未惊扰到你们。”

    当然未曾惊扰，理应惊扰也不能惊扰。

    可这话要他怎么接，身份差距太大，似乎无论如何人说都是不敬。

    所幸陈文林未等田野回答，又说道：“当然，我也是有私心在的，同为Omega……”

    他看向金赫奎，脸颊微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金赫奎了然，看来接下来的话题不适合他参与，于是顺势说道：“十分抱歉打断你们的讲话，我素来醉心园艺，不知是否有幸参观一下您的花园呢？”

    什么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