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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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侧头看我一眼,意思很明显,不洗就滚出去,他不是很喜欢呆在水里,泡澡或是冲凉都是草草了事,不知道该说是不喜欢享受人生呢?还是客观上就是不喜欢水?总之,吃喝拉撒睡,他没有一样做得尽兴畅快的。 "吴邪,"闷油瓶难得主动来与我说话,还转了过来,与我近距离对视,"如果有所意外,你真的会让我死在这里吗?" 距离很近,问题也很突然,要点头承认我会让他死,我本能上就做不到,只一瞬间的恍惚,张大族长已经了然于心。 我在心中叹口气,因为了解,我困不住他,究竟该不该为彼此的了解感到高兴?我不知道。 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我坐在床上,看着他四下打量。既然一定有出口,那么问题就在于把这个出口找出来了,闷油瓶是这方面专家,几次检查未果后,终于将视线锁定在了垃圾孔上。 他在各处摸了好几遍,应该是在找扩开这个口子的机关,因为这个口只够他下去,我是不可能通得过的。然而这个工事从头到尾没有我的参与,这个世上除了我,又有谁会做出困住吴邪放走张起灵的逃生机关呢? "别找了,那个洞就这点大。起灵,你听我说,出去的机关就在底下,如你所想,我不会做出困你到死的事,这是我求二叔偷偷留下的出口。"我抹了把脸,看他忙着找出口离开的模样,还是有些心酸,语气中难掩失落,"没办法,真是拿你没办法。听着,我偷了你的jingye,让梁湾生下了一个孩子,你先别想其他听我说完,张岳江的部众已经决定推翻你,整个张家除了张海客也不会有人再支持你,你一露脸就是生死之战,你现在好歹,好歹是个父亲,别死了。" 我没去看他,他也没有转身,在原地呆了很久很久,终于,一个人缩起关节,钻进了孔中,无声地,决然地离去了。 我觉得有些无法呼吸,倒床上瞪着他离去的那个方向,到头来,还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关禁闭。他一出去,有些预定的方案又不得不启动,我在灶台点火的旋钮后按了一下,启动了预埋在隔壁墙里的无线路由器,打开手机,给外面发了条信息,"雪山深处有张家的终极秘密。"我谁也不信,不信忠义,不信技巧,不信命,我只相信人的贪婪,这种贪婪,才可以让他活命。 我也有我的事要做,陈文雄脑子里的尸鳖已经完成繁衍,从他的脑中出生的幼虫完整地吸收了他的记忆,这一批幼虫长成成虫后,分别制成了一批属于陈家的尸鳖丹,我带着的,就是其中一颗。 我以这种方法接收老九门,既确保可以完整收录所有秘密,同时也是在为我的记忆移植做rou体研究。眼下rou身只要等秀秀身体恢复就能开始孕育,记忆移植的事,我也必须加紧。黑毛蛇的毒液所携带的信息比尸鳖量大得多,毕竟蛇是有脑子的。而尸鳖身上的信息素,说白了,只是沾上的一种气味罢了,尸鳖王又喜欢寄生在生物大脑中,因此,是留存记忆的不二选择。但是随着它爬到别的气味堆里,携带的信息素立刻会被取代覆盖,这就是尸鳖丹要包裹陨玉的道理了,真正保存这些信息的,是陨玉。 我是要力求完整移植记忆的,因此,我不仅要贡献我的活体大脑,还要留备下大量注视着我过活的黑毛蛇的大脑,在我死后,这些都将由尸鳖分食保存,等待rou身一次次地来读取完善记忆。尸鳖信息素十分霸道,直击人脑,普通人会变成血尸,而我经过这几次尝试,则可以确定,它完全可以替代记忆,它不是通过蛇眼所见的吴邪,而是直接由吴邪的眼中看到吴邪的世界,因此,读取尸鳖的记忆,就会变成这个人。 不过,要变成这个人,而不是交错成两个人最终变成个疯子,前提是要消去这个人本来的记忆,眼下的我就介于吴邪和陈文雄之间,分不清彼此。这十分危险,旁人却也无计可施,只有我独自去适应,去忍受。我有必须成为吴邪的坚定信念,因此我不会被李三取代,也不会变成陈文雄。 就在我浑浑噩噩躺床上等着饿死的当口,天花板一亮,整个密室被来了个大掀盖。张起灵跑了,我一定会开始读取尸鳖丹,某些人放心不下,就提前来放我了。 我听到那人喊我"吴邪",我应一声,那人又喊"陈文雄",我说"滚",于是那人"咯咯咯"地笑着,扛起我蹦了出去。 我彻底清醒的时候,四下一看,竟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是我的好徒儿苏万的房子,你现在不能露脸,先在这躲一躲。" "苏万?"苏万已经上大学,好好的人生,没理由再掺和进我们的事里来。 "黎促安排的,小伙子朝鲜回来好像变了个人,咯咯咯。"瞎子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是真笑。 "他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被抓了。" "那么快?" "张海客少了条胳膊,不能易容,也就是我们有意放他走,哑巴一找上他,就被张家人发现了。" "他为了护着张海客,所以被抓了。" "留着张海客,本来也是为了钓他。" "那......" "张家人为了雪山上的秘密,现在满天下的找你,找到了你,他就没什么用了。现在还没铺陈好,你先别露脸。" "张家有眼线吗?" "张月山已经回去了,一直在跟我们通消息。如果他们决定彻底废了他,我们就把计划提前,眼下,他就是吃点苦头,对他的身体来说,现在这些还不算多大的事。" "雪山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瞎子忽然没了声响,我朝他看去,墨镜对着我,看起来难得的呆滞。"吴邪,你比我想的还要狠......啧!这样也好,横竖哑巴是里里外外伤透了,干脆就这么把事儿全了结掉也好。" "少来这套,我最多只能给他留下张海客一脉。照顾一下张海客,回头还得他带人收尾。" 瞎子风风火火地去了,房子是个两室一厅,苏万家境不错,考在北京,家里父母一高兴,就给他买了个学区房,供他读书住校之余有个额外的住所,如果室友不好处,就一个人住出来。 我现在十分矛盾,不能静下来想事情。静下来,我就想冲出去救他,抽着烟踮着脚,一个劲儿地抖腿。瞎子说我狠,二叔做了这么多,他没说过他一个"狠"字。我的狠,我自己也不能理解。我明明这么在乎他,可为什么到头来刀刀扎在他要害?为什么,事情做出去以后,我都没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的棋盘正在严酷地有条不紊地下着。如果按照设想的,那个地牢里不应该有出口。为什么让二叔留一个出口?我不敢问自己。低头抱住脑袋,逃生通道?吴邪,你对自己有过多少开脱都没有用,你会得到一个遍体鳞伤的他。这一切,就是你设计好的。不放他出去,你最多重创一下张家,打个平手,你只有把他当成肥rou抛出去,张家,才会像当年的汪家一样,被他们自己消融掉。 瞎子轻描淡写地描述了闷油瓶的境况,越是如此,越是惨烈,可即便我知道,我也没有勇气去追问,没有勇气去看张月山的消息。我呼吸急促,弯腰把头埋在膝盖里,烟快要烧到手指。我多想说,算了,停下,没有人能阻止我不许这样做,是我自己不愿意,不甘心。斩草除根,我的棋子一颗颗放着放着,放到后来,就只剩下了求胜之心。 "吴老板,烟屁股烧起来了!"苏万跑进来,把我手里的烟蒂拿走。 "你为什么还要跟黎簇来往。" "什么?" "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不是好人。说不定哪天,你会收到我和黎簇的尸块。" 苏万拿张椅子坐下,脸趴在椅背上看我,"是我长大了,还是你老了?这可不像记忆中的你啊。" "是你长大了。" "是啊,说起来我要谢谢你,从沙漠出来以后,我明白了一件事,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我拼尽全力去做,我也是能成功的。" "代价呢?准备偿付了吗?" "代价与所得,自然是得大过失才会去做吧!" "得......失......呵呵,你还是那么有趣。" 跟年轻人说话,好像在看青春偶像剧,简单灿烂得我只想转台。 "吴老板,听说,咳,听说你家那位要杀黎簇?" "黎簇跟你说的?" "他愤愤不平地嚷嚷个没完,我听来听去也听不明白。" "呵呵,事情总要自己想,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知道的事,问别人,是没有用的。"这孩子也有点与众不同,说特别在哪里,一时还说不上来,也许,黎簇是个炸弹,他就是那个起爆器? 小伙子愣了下,眨眨眼,起身走了出去。他哪里不知道黎簇在说什么,他是好奇我跟张起灵怎么对杀了起来,借黎簇的事情起个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