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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白雪皑皑的院子里,他深沉如海的眉眼此刻却隐约带笑。 他的薄唇微微上扬。 他说“舍得回来了?” 她却向他盈盈一笑,拉过落后几步的陈朗大声向他宣布 “爹,我要成亲了,这是我夫婿” 捕捉到他眼中的震愕一闪而过,那一刻,方秋莹承认,她是带着快意的。 方策唇角微微弯起个嘲讽的弧度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他向两人点点头。 他什么都没说消失了三天。 三天后他回家广发英雄帖,一个月后,四方英豪汹涌来贺祁连庄主嫁女。 那是祁连山庄十八年来最热闹的一段日子。 而她和方策,却再没有单独相处过。 不,不对。 他们也是单独相处过的。 那时的小桃已嫁为人妇,在方秋莹出嫁前夜,小桃神神秘秘地拿着两本房中书塞给她。 祁连山本就人烟罕见,乳母的女儿小桃是她唯一的同龄玩伴。 不过小桃倒是比她更像个娇滴滴的小姐,她不贪玩,也不好动,她和方秋莹玩不到一起去。 她只喜欢缠在她娘的身边。 也许更是因为方秋莹从小就嫉妒她拥有她父母亲毫无保留的爱,所以她俩感情并不深厚。 但小桃的到来方秋莹还是感动的。 她们说完姐妹间的悄悄话,小桃离去后,百无聊赖的方秋莹好奇地研究那两本书。 她趴在床上含羞带臊,看得心中连连惊叹,预想着明天又该怎样用这房中术去折腾陈朗。 她看得专注,想得入迷。 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簌簌传来的风雪声。 夜逐渐深沉,风声渐重,寒风吹得窗棱“咯嗒”轻响。 声响惊动了方秋莹,她无意抬头,她就看到了方策。 他一袭紫衣,他站在她窗前飘飞的风雪里,他在茫茫雪地中静静地凝望着她。 他不知看了多久,飞舞的雪花覆了他半身。 方秋莹移开目光,她很想假装没看到。 可眼前的书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气恼地起身去关窗,他修长的手搁在了窗棱上。 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开口。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或许也只是过了一瞬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起了方秋莹的下巴。 他凤目微红,黑眸深处渐涌悲伤。 他说“骗子” 他的声音低沉浅淡,在风雪里飘飘忽忽荡落方秋莹的耳中。 似叹息。 亦似责怪。 时光并没有真的就此停驻,她成亲了。 她像天上的鸟儿,从此永远飞离祁连。 但此刻,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八年的现在,她依然还能记得他当时指尖的温度。 他的手,很冷很冷。 方秋莹勒停了马。 她伏在马背上。 她泣不成声。 0016 遮眼的沙和酒作茶汤 五岁那年父母卷入江湖争斗被害身亡,苏永元把我捡回了祁连山。 我哭求他为我父母报仇。 苏永元是个古怪的中年人,他目眺远方,他说自己的仇得自己报。 他没有帮我,他也死了。 临死前他给我讲了个故事,那时的我一句都听不懂,大概他也不在乎我是否能听懂吧。 呵,毕竟又怎能要求一个五岁的孩童去懂得为爱而死的意义? 他问我为了报仇可能吃苦? 我当然点头。 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苦。 他把一身的功力传了给我,他给我留下了毕生的武学。 年幼的我却难以承受他纯阳心火的摧熬,随时都在爆体而亡的边缘徘徊。 只有把自己埋在祁连的冰天雪地里才能求得一息宁静。 我爱这祁连的日与月,我爱这祁连的天与地。 祁连的风雪伴着我懵懂成长,我牢记着苏永元的故事。 我暗想我此生绝不会走他的老路为女人而死。 十五岁那年,学有所成的我第一次走下祁连山。 我轻骑执剑,拂衣踏血过。 我搅动江湖风云,手中长剑将星海划破。 祁连山庄,从此四海扬名。 人间,任我恣意狂歌。 武林第一美人秦婉婉,自荐枕席求与我春风一度。 那个灯火萧疏的夜,我借着银月挑开了她的纱帘。 一笑莞尔间,她美目清浅,她确实很美。 我无有不可,我解衣掀帐。 初尝情欲滋味,体内心火却隐约更加煎熬,我只能不辞而别,快马赶回了祁连。 只有祁连的冰雪,才能让我平静。 次年秋天,她却托人给我送来了一件礼物。 是个娃娃,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娃娃。 她说,这是我的女儿。 我头都大了,我竟就这样当了爹。 我再次策马出祁连,我向她求娶,我希望她能成为祁连的女主人。 她对镜贴妆,她淡淡拒绝。 她说她只爱风月,不爱风雪。 我们从此两别。 小娃娃成了我一个人的女儿。 她是我的方秋莹。 她那么聪明,她上天入地,她什么都会。 她天生就该是我的女儿。 我甘愿为她从山顶坠落,我甘愿为她奔波劳累。 她五岁那年,我卧在梧桐树上吹笛,静看她小手小脚艰难地爬上来。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她问我“爹爹,你寂寞吗?” 我怎么会寂寞? 我忙得要死。 我在苏永元留下的书籍里找到了克制心火的心法。 我恨不能长埋在祁连山顶练功。 可我不能,我还有方秋莹,她是我世间独有的一份柔软牵挂。 我怕侍从对她不尽心,我怕乳娘对她不尽职,我必须要远远地看着她。 但我只吹着笛子,我没有理她,她失望地爬下了树。 她十岁那年,我在暗处看到她跟小桃打架,小桃是她乳母的女儿。 她在穿金戴银的小桃身旁,反而更像一个野丫头。 我听到小桃跟她的母亲告状,说她只是向方秋莹炫耀了一下头饰上的明珠就被她抓花了发髻。 我莫名暗笑,我的方秋莹啊,她会在乎一颗小小的明珠吗? 她随着年岁渐长,早已越长越美,明眸皓齿的她岂不比明珠更光彩夺目? 可我又怕她真的在乎,我踏遍山河,为她找到一块千年寒石铸就了一把配剑。 我着人在剑鞘与剑柄上镶满了各色宝石,剑穗上挂着一个硕大的明珠。 每当她宝剑出鞘时,璀璨明亮,流光闪动。 她果然也并没有很喜欢。 否则,她后来不会毫不犹豫地掷在我的门前。 她十四岁那年,她第一次爬上了祁连山顶。 常人难以企及的祁连山顶的冰天雪线,她以剑为杖,她爬了整整一夜。 我闭目静立于雪中,听着远远传来的脚步声。 晨光隐现,天空中仅余的几点寒星若隐若现,周遭雾气缭绕,如梦如幻。 她带着一脸明媚的笑意,她来到了我的身边。 她说“爹爹,你不要寂寞。” 她说“爹爹,我来了,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没有告诉她,方秋莹,我等你很久了。 方秋莹,我一直在等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