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春杏【一】(第一更)
黎莘歪在美人榻上,以扇遮面,懒懒呵个欠。 绫香提着裙摆,撩了帘子进来,未语便透了三分笑: “姑娘起了?也是时候,夫人唤您去香榭呢。” 她生的一张圆盘脸,面白唇红,瞧着很有几分讨喜。 黎莘一掀眼皮,青酽的两扇长睫,淌出两弧滴滴娇的清水眸,里头聚着汪碧潭似的,流光粼粼。 绫香微赧,不敢与她对视。 姑娘生的好,那是京中都得了盛名的,只她来伺候不久,仍未习惯这名满京都的芳华国色。 “阿娘唤我做甚?” 黎莘有一搭没一搭的曳着扇,五指纤嫩,同新剥的菱角一般。 绫香忙道: “二姑娘家来了,二姑爷也一同,夫人唤您来见见。” 二姑娘? 黎莘摇扇的手一顿。 来的倒比她想象中的快些,她还当自己还能过几日清闲。 可惜,任务不等人,墙角该撬还是得撬。 她支着身子起来,手搭在绫香小臂上,一双玉足敷上罗袜,踩进镶着东珠的缎面绣鞋里。 绫罗为她梳发添妆,堆云秀发松挽,眉心一点花钿,口胭染唇。 待准备妥当了,她便罩一件薄披,由绫香在前头引着,随着她们一同往香榭里去了。 黎莘是定安侯嫡长女,其下还有两位同胞meimei,次女黎茵,幼女黎菡,以及尚在襁褓中的小弟。 她既是长姐,亦是姊妹中容貌最甚,所嫁之人却是门楣最低。 黎茵嫁入镇国将军府,满门虎将,其夫亦是京卫指挥使,前途无量。 黎菡年前已入了宫,帝皇恩宠,风光无限。 而她呢? 下嫁有名无实的长平侯次子,夫君身无品级,还是个文弱身子。 偏他又好女色,有黎莘尤不满足,碍于定安侯养不得姨娘,通房,外室却是两只手掌都数不过来的。 现在倒好,死在女人肚皮上,白丢下个风华正茂的黎莘。 不过黎莘无法,这门亲事原是黎茵的,不知怎的落在原身身上,她穿来时已成了个寡妇,被定安侯夫妇接回府中。 她心知这里有玄机,且按下不表,待见了黎茵再行决断。 主仆一行到了香榭,门外婢子便支起帘来,引着黎莘进去。 “我正说你姐妹二人许久不见,这下好了,你阿姐来了。” 定安侯夫人坐了主位,下首是个年轻妇人,发髻高挽,只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颈子,满头珠翠。 想来,这位就是她的好二妹了。 黎莘拿扇掩一掩唇,眼眸含笑: “是许久不见了,二meimei。” 她携一阵香风踏入,走动间莲步轻移,最是美人纤婀。 黎茵身侧跟着镇国将军府的嬷嬷,素来只闻其名,头一回见着人,竟也恍然一瞬,看迷了眼去。 天姿国色,满堂明辉。 她多少晓得外头的流言所言非虚了。 黎茵本是个貌美的,在她面前,竟生生矮了一截,七分的颜色都衬成了三分,黯淡许多。 定安侯夫人挽着黎莘的手,轻笑道: “整日里闷在绣楼也不像话,不如同我们一道去园子里,晚间听戏可好?” 定安侯夫妇极疼爱她,原本黎莘当他们是惺惺作态,日子久了才发觉,他们的疼爱是出自真心的。 既然如此,又为何会为她选这样一门亲事? 某亘:这次不是大美人,是宇宙无敌?大美人_(:з」∠) 绣楼春杏【二】(第二更) 黎莘瞥黎茵一眼,见她面上笑容淡淡,虽温婉柔美,却半点不达眼底。 她莞尔道: “阿娘这般说了,我合该去凑个热闹。” 说来也是运道好,本朝对女子颇宽容,似她这般夫家不争的,又是那样龌龊的死法,坊间对她多惋惜之词。 长平侯更是不敢拦她归家,反是将嫁妆如数归还,另还补贴许多。 定安侯夫妇又觉亏欠了她,平日府里不大拘着她,是原身想不开,一直待在绣楼不肯出门。 黎莘却不会那么犯傻。 “meimei不嫌我搅了你清净罢?” 她笑眯眯的对黎茵道。 黎茵紧了紧帕子,垂眸片刻,自然而然的换上欢喜神情: “怎会?我正想同阿姊说说贴心话。” 黎莘个人精,怎能瞧不出她眼中不忿,只做不见,光恶心她就是。 她究竟在自己亲事上做了什么还无从知晓,但仅凭原身的记忆,及黎茵的态度来说,这二meimei,怕是恨极她了。 可笑。 原身自小疼她,顾她,反是她素来娇气,任性爱闹,不知让原身替她背了多少次罪过。 现在还有脸来恨她了? 黎莘掩去眸中厉色,将一把小扇摇的赏心悦目,单坐在哪儿,便是一幅入目的仕女图。 黎茵咬紧牙关,连定安侯夫人说了甚都听不进了。 这狐媚子! 沦落至此,竟像是撕破脸了,往常的温柔端庄也不装了,通身的sao气,瞧着就臊人。 在座几人各怀心思,草草用过一顿午膳,就听外头有婢子来报,说是定安侯与二姑爷来了,正等在外头。 黎茵立时仰起头来,像是有几分扬眉吐气: “想是来的久了,让爹爹与夫君记挂了。” 她做出娇嗔姿态,双颊微红。 黎莘一扬眉,对她明里暗里的炫耀无动于衷。 秀吧,秀吧,早晚给你把墙角撬了。 起先得知任务,她自然是不愿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更别提攻略自家妹夫,简直丧尽天良。 后头接收了世界剧情与原身记忆,她平白生出一股气。 就这样的meimei,撬一个是一个,她绝不亏心。 她还没怪责她与自家死鬼丈夫的那一段呢。 绿人者,人恒绿之。 三人相携着往外走,黎莘略退了一步,落在黎茵身后,打算先远远观察观察攻略人物。 外头日光明媚,风暖煦和。 黎莘一眼就望见定安侯身影,他与一锦衣男子相对立着,言谈间颇有感慨之意,应是对他极满意的。 她悠悠的把视线落在男人身上。 嚯。 好白菜果然都叫猪拱了。 那是个英姿颀峻的儿郎,身姿昂扬,气宇轩逸,比她满眼青黑,体虚纵欲的亡夫不知出挑了多少倍。 他生的俊朗,墨发高束,眉浓含锋,一双眼眸若抖擞寒星。 黎莘在心里赞叹一声,很快就敛下眉目,收束所有神情,跟着定安侯夫人上前问安。 大抵是因为她的存在,黎茵表现的比平日里娇呢许多,紧紧依附在男人身侧,时不时的侧目来观望黎莘作态。 庄凌恒眉心轻蹙,不着痕迹的退开一些。 他目不斜视的向定安侯夫人问好。 “暄和益发稳重了。” 定安侯夫人笑盈盈的称赞道。 某亘:meimei和死鬼老公的事后面会慢慢说的,总之大家不要有心理障碍,她活该被绿_(:з」∠)_ 绣楼春杏【三】(第三更) 因定安侯夫人与庄凌恒的母家亲近,她算是自小见他长大的,待他就随和一些。 “夫君自是极好的。” 庄凌恒还未答话,黎茵便抢先一步夸赞,一只素手轻搭上他手臂,全然是依恋作态。 黎莘眯着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庄凌恒不自然的一缩手,下意识的想将她甩开。 可他顾忌到定安侯夫妇,强按捺下去,只身形有些微的僵硬,语气略略低沉: “侯夫人过誉。” 他至今只称呼定安侯夫人徐氏为侯夫人,定安侯为侯爷,也不知是何缘故。 定安侯夫妇倒不以为意,仍是同他笑着说话,黎莘站在徐氏身后,安静的做一具雕像。 她的身份特殊,本不好与他见面,然现下几人都在,也就没那么大礼数。 徐氏不曾特意介绍黎莘,庄凌恒却是懂的,他飞快掠过黎莘一眼,正对上她瞥来视线。 她眸色潋潋,如镜中花月,平生起碧波微澜。 庄凌恒一愣,立刻乖觉的别开头。 他听见极轻的一声笑,娇脆的玉珠似的,轻轻巧巧的滚落在耳畔,一路淌进心里。 徐氏问她: “瞧见甚了,笑成这般?” 黎莘拿扇抵了抵唇,眼波流转,软声道: “方才那头惊了只雀儿,我见它往枝稍上飞了,笑它针尖大的胆子。” 庄凌恒耳根有些热。 不知为何,他总觉这位大姑娘话里意有所指。 “一只雀儿也值当你笑成这般,又不是个小娃娃了。” 徐氏点点她的额心,揭过不提。 庄凌恒偏头垂首,鼻间却窜来清浅的馨香,与黎茵身上的胭脂味全然不同,如兰似麝。 黎茵忽然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 她使了力气,丹蔻又修剪的颇为尖锐,虽不曾划破他皮肤,仍是带来一阵刺痛。 庄凌恒抿紧了唇,把手从她胳膊里抽了出来。 徐氏窥见两人小动作,以为是夫妻打情骂俏,便不好再留他们,催了他们回屋歇息,晚间再来。 两人应了,立在原地候着。 黎莘挽着徐氏,自他们面前缓步走过。 她的扇子将将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凝娇的含情目,错过庄凌恒时,眼尾轻忽的往上一勾,稍染笑意。 他沉默着,面无波澜。 那馥郁之香渐行渐远,待三人走远,黎茵瞬间就沉了面色,吊起秀眉,咬牙切齿道: “你可是瞧那狐媚子了?” 她语气尖酸,浑然没有方才矫揉造作的情态。 庄凌恒不语,转身往内院走。 黎茵紧跟他身后,一路入了厢房,重重将门一关。 庄凌恒在案几前坐下,要拿书卷。 她就夺过书卷往地面一掷,恨恨踩了两脚,扬声道: “你也被那妖妇迷了心智不成?!” 庄凌恒倏的抬眸凝她。 他平日里不与她计较,对她辱骂撒泼不理不会,可他当真发起怒来,还是让黎茵心慌的。 “我随你来探家,是因母亲所求,你若再胡搅蛮缠,我再不忍你。” 他从案几前站起,长身玉立,把黎茵压的缩了缩身子。 他拾起地上兵书,轻拍下灰,兀自往侧边的书房去了。 某亘: 阿莘:看我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