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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步跨过门槛而来。 一见周采蓉坐在胡凳上,红噗噗的小脸余怒未消,立即流露出盈盈笑颜。 “怎了?抓错人就这么生气?”她慢悠悠地坐下,打开桌上一饼新茶,剥了一撮倒入紫砂壶中,另以红泥小炉煮水,动作轻缓优雅。 “谁说我抓错人,他明明就是个扒手。” 幽兰不语,静静地等待她沈淀心情。 须臾,她将滚水缓缓注入壶中,取来桌上两只磁茶盏点茶,温杯后推了一盏给周采蓉。 “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幽兰闻一闻茶香,徐徐饮下。 见她有模有样地品茶,甚是珍爱,周采蓉也好奇地举杯浅啜一口。 “嗯......这什么茶?好香呀。”入口回甘,茶香久久不绝于鼻翼。 “这是去年京中夺魁的祁门香茗。”幽兰道。 “哇,又是哪个出手阔绰的贵公子所赠?” 幽兰含笑道:“不就是那样。不过......你真有口福,这批茶早上才刚送到我手里。” “是吗,是吗,jiejie这里永远有享用不完的好东西。这茶也照例分我一些?”周采蓉拿起茶饼好奇地左右瞧着。 幽兰笑着点了点头。他们总是这样,一有好东西便互相分享。 拿到了幽兰为她包好的香茗,周采蓉眉开眼笑,一时间怒气全消,又为自己斟了一盏茶。 “你呀,行事太过冲动,小心惹祸上身。” “哼,我有一身功夫,不怕。况且我哥是捕快,我爹又是太守,抓坏人本就是我们周家的职责。” “你就不想学点女红?” “学不来。我又没有你倾国倾城的美貌,学了也嫁不了好夫婿。这辈子谁敢娶我,谁倒楣。” “傻子,你成天扮男装,还刻意把脸涂得蜡黄,谁能看出你的美?” “没办法呀,我自小跟着兄长鬼混惯了,学不来女人家的那些手艺。” “难道你心中就没有过任何倾慕的对象吗?” “倾慕的对象......”周采蓉心中略过一个模糊的形象道:“当然有啊,那个人必须得像陵王那样,能保护万民,阵前杀敌。他是我最仰慕的男人了。” 幽兰摇了摇头,唇角划出了温柔的弧线,笑意浅浅。 看来,周采蓉对男女之间的情事尚未开窍,心中所想的,净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梦。 她其实是个美人胚子,却不自觉。 那脂粉未施的清颜,肤质细致,唇如含珠,透亮的容光像掐得出水来。而那双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只需一个专注的顾盼,便能艳压群芳,连被戏称有着倾国美貌的幽兰都自叹不如。 她在太守府的滋润下成长,还有两个对她爱逾珍宝的哥哥保护着,不须为了生存卖笑,自然能活得这般真情真性,幽兰其实很羡慕...... 见幽兰含笑不语,周采蓉打断她的思绪道:“茶喝过,气也消了。刚刚艺坊里那件破事,恐怕很快会传入我爹耳里,回去少不得又要挨一顿骂。我走啦。”说罢起身,足下轻功一点,瞬间失去踪影。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说风就来雨,行事速度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幽兰怔怔地盯着眼前虚无的空气老半天才回神。 周采蓉刚回到使君府,随即被家仆拦下。 “小姐,正厅有贵客来访,老爷让您到偏厅等他,有话交代。” 周采蓉哀嚎一声,本想回房换下男装,这下被逮个正著,爹爹肯定又要大发雷霆。而哥哥们这会儿还在衙里门当差,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她只能认命地坐到偏厅等待发落。 偏厅与正厅仅ㄧ樘绣门之隔,基本上动静皆能毫无阻碍的传入耳内。 只听一道男音由正厅传来,清朗澄澈:“周使君,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你不想升官?” 周鸣冷笑,对眼前这位相爷毫不客气地道:“相爷抬爱了,我周某人无福消受。” 李承炎颇为苦恼地道:“哎,本相可是斟酌了许久,认为您是可用之才,才向太后举荐您回京治国,您难道就连这一点点打通关节的钱都不肯花?这着实让本相为难了......” “周某不才,相爷还是另觅高人吧。”周使君拱手作揖,推却好意。 “既然您食古不化,不承我这个情,那么,我只能公事公办,依照皇上旨意,增加燕城的税赋以充国需。” “相爷,去年洪灾,燕城米粮不济,而这几年税赋又年年增加,已民不聊生了,您此举无异于让百姓雪上加霜啊......” 李承炎大手一挥,制止他继续叫苦。 “这些我岂会不知?若想减税,取得补助,也不是没办法。”他言笑晏晏,展开扇子在胸前轻轻搧著,继续道: “写好你的折子,只要你愿意变通一下,我可以帮你开后门,绝对上达天听。若想清楚了,明日酉时到悦香楼找一位李公子。记住,本相爷微服出巡,别惊动了他人。您老懂得,嗯?”语毕,意态悠闲地往门外迈开步子。 “相爷慢走。”周使君在后头垂首恭送这尊大佛离开。 周采蓉在厅里听得片段,已知原委,一时间义愤填膺。 外头的传言果然不假,堂堂相爷来到蜀郡,不为黎庶设想,只顾著帮朝廷收刮民脂民膏,还暗示拿钱走后门才能升官,的确是个可恶的狗官。 周太守刚跟丞相过招,一口气堵得慌,心情不爽地走到偏厅,见到女儿这身打扮,气更不打一处来,劈头就开骂。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扮男装就算了,竟还跑去那种风月场所,爹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爹,这一两年盗贼四起,人家还不是想帮您维持蜀郡的治安,为您分忧。” “还狡辩,就你那花拳绣腿也想......” “爹、爹、爹,相爷的邀约您去吗?”周采蓉双掌堵在周鸣胸前,一个劲儿截断他的话头,不让父亲继续发飙。 问题抛来,周鸣一顿,沈吟半晌。 “我觉得您该去。”周采蓉道。 “哦?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周采蓉狡诘一笑,转移话题果然奏效。 “相爷摆明了让您贿络,您不照做,得罪了他等于得罪朝廷,乡民的生活只会更苦。但女儿知道爹爹不愿趋炎附势,不如送些小东西权充礼数,也算一番安抚。这趟私访最重要的是呈上奏折以备御览,若相爷对百姓这几年来的疾苦能感同身受,至少还有点希望。” “这......”相爷这般贪财,他认为希望渺茫。但若不试,铁定无望。他也正琢磨著,拿不定主意。 “我倒有个想法。”周采蓉道。 “说来听听。” “悦香楼的头牌艺伎幽兰是女儿的知己,她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既然相爷喜欢眠花宿柳,那我们就投其所好,相信幽兰也愿意尽一己之力,为燕城的百姓谋福利。” 周鸣神色复杂地盯着女儿。 他这女儿自小聪慧活泼,却不受礼教规范;思维虽然天马行空,可有时确实也发挥了作用,比她两个哥哥更机敏。 “或许可以ㄧ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