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32)我原谅你
世界三(32)我原谅你
而追在他身后,身处于四溅的火星、高分贝的枪响、子弹强劲的气流,火药味的硝烟弥漫的最正中,爱丽丝居然开始觉得,满心平和了下来。 好像血液中一泵泵被输送入心房的肾上腺素随着一杆杆被打空的狙击枪,被稀释、缓解;不断有被找到的人质,被她的同伴架着护送出去,外面有救援的直升机待命;而鼻触间浓郁的火药味的硝烟、尘埃和碎石的颗粒感、鲜血和死亡的气息,都已经麻木、远去了。 她换成了MP40冲锋手枪,尽管塞着耳塞,每一发点射的子弹在夜色中从枪口喷射而出的暗红、燃烧的机关声、弹轨之后高速的气旋,都很……清晰。 似是每一枚子弹,都带走了她的灵魂深处,那些让她曾经彻夜难眠的不甘、挣扎;困在噩梦和尖叫中似是永远醒不来的黑暗;浑身冷汗和从骨髓中战栗着的……恐惧。 嗖、嗖、嗖。 为了你身为本该给予我保护和归属的父亲,却赐予我一场半生醒不来的噩梦。 为了在你举手间,轻易被摧毁的我和索菲娅脆弱的世界,被你破坏、踩在脚下的一地碎片。 为了7岁那年,索菲娅在浴缸里割开的血rou翻卷的动脉、一浴室的血。 为了在你的每一个让我战栗的笑容中,成型的所有痛苦和恐惧的具象之源。 更为了,我曾经知道你死了的,所有失落和惶惑。 11岁那年,她听见,那个男人死掉了。 他原来是会,就这么死掉的。 那么,那些跪在浴室的瓷砖湿滑的一地鲜血之上,死死抓着索菲娅一点点冷却的手臂,一遍遍对她说“我来保护你,你不要死掉”的誓言和眼泪;那些曾遍体鳞伤地摔倒在练习垫上、然后擦掉满脸的血,在耳鸣目眩中再咬牙站起来,继续向下一个对手挑战的汗水和喘息;那些一刻不停地在耳畔催促着她继续跑、不能停下,要变得足够强大的执着和勇气;那些为了终有一天能够站直身、直面这个她毕生的有形之魔,挑战他、打败他的所有流着血喘息着的努力。 都是什么啊。 他死掉了,她就丧失了能向之复仇的对象,丢失了她半生的目标了啊。 “爱丽丝,我的孩子,他是你的魇梦,却也是你人生的一程最残酷的历练;到最后,只要你能走出来,那么他给的每一场暴风雨,都将化作独属于你的收获。” 母亲的导师,安布罗斯·冯·诺曼教授曾在某个阳光灿烂的秋日午后,牵着还是个小少女的自己的手,去敲开了前一任SWAT的传奇测谎师,保罗·艾克曼(Paul Ekman)的办公室,他说:“我知道,你和索菲娅都暂时忘不掉那个男人给的痛苦,那么,来把这些痛苦试着化作属于你自己的力量吧。” 所以,谢谢教授和从前那个始终没有跪下、没有放弃的自己,变成了今天的她,成就了今天这场阴差阳错,于这个节点的相逢。 也许有些鸟儿,是注定不能被关在笼中的。她们的羽翼太过明媚,鸣声太过高亢; 只要有机会,便会展翼高飞,头也不回地带着渗血的身体离开。 那个男人就在不远处的前方,近到她能听见他一声声狼狈的喘息,她甚至看清了那双遍布血丝的蓝眸中的笑意。 是的,他正在笑着,面容在燃烧着的不甘和戾意中狰狞、扭曲。 可他在害怕,那股恨不得要把她零敲碎受、挫骨扬灰的仇视和疯狂之下掩饰着的,是恐慌和畏惧。 他也害怕死亡,害怕,她。 再一个圆筒形的破片弹被她拉开安全栓,掷出翻滚着进了甬道,瞬间弥漫开烟雾和轰响带着整个通道都一阵地动山摇;下一时,冲击波、高温和破片的火光吞没了半径五米内圆周中的一切。 爱丽丝安静地闭上眼眸,手提黑金属的枪身转过身,穿过弥漫着火药、石粉的迷雾离开;她没有再回望。 我原谅你。 在亲手追讨了你欠了我和母亲的半生之后;在这一刻能站着俯视你,看清了你眼底的惧意和恐慌的一瞬,你已不再是我的一生之敌了。 即使你曾把我和母亲推进了人间的炼狱,可真要谢谢你,我们还是相携从那里走出来了。 你是我脚下要连着仇恨、恐惧一齐遗忘、抛诸身后的一段远去、曾经黑暗的过往。 索菲娅会在今年7月份,回归伯克利数学系,完成她的学业,她将来会成为最杰出的数学家之一。 我不会让你再去破坏她的世界、打碎她所有的梦想和热爱,再度把她推入深渊中了。 在你之后,我和索菲娅的一生还有很长,还会遇见更广袤的星空和海洋;有很美好的朋友、亲人要去拥抱,还会有新的目标要去追逐,你不会懂得,也不值得我们再去在意。 所以下地狱去吧,永不再见了,那才是你该属于的地方。 金发美人高挑有致的身形刚走出神殿已是断壁残垣的塔门,在墨蓝色的星空之下的沙海中还没行出去几步,便听见了耳畔:“恭喜玩家,完成剧情任务(100/100)”的提示音。 在“分数计算中。退出倒计时,10,9,8…...”的冰冷机械音中,爱丽丝有些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没有时间了吗……和疯子打过交道以后,本来是很想念她家白莎的笑容,想去拥抱她的啊。 她想着,真是糟糕,她应该还在等着自己啊。 说好了会去救她,却没等来自己,她要抱怨自己说话不算数的吧。 萦绕着她的身畔的最后一丝火药和枪油气息,被轻柔拂动着她一头金发的夜风一并吹散,下一时,爱丽丝嫣然一笑,顺手一撩自己鬓边的落发,身影也在星夜之下潇洒地化作一片细碎的金色尘埃。 算了。 现在是绑定队友,如果白莎有事,她肯定会知道的。 而且,那个家伙肯定早就已经和她在一起了,就让他这一次,希望他能靠谱点好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两个混账不是说我这趟跟着你们躺赢就行了吗!” 而她挂念着的白莎,15分钟之前正在给某个来得晚,还居然敢笑她狼狈的家伙气得不轻,一边迎握向他的手,一边抱怨他,而下一时,亚瑟含笑抓紧了她用力一拉,就顺势轻松地把人拽了上去。 “所以这算什么躺赢……唔。” 她被直接扯进了他怀里,下一瞬,这家伙的唇就低低迎了下来,以浅浅一个安抚的吻堵住了她的埋怨。 “下次会注意。” 唇分时他一笑,利落地松开了她,就直接去继续帮忙其他人去了;留下她在原地愣了愣,因这一瞬他毫不顾忌的亲昵而有些脸红。 “C&039;est ?a l&039;amour!(这就是爱情!)” 卡特和爱丽丝根本不需要他帮,而冯·诺曼老夫人的身影刚钻出了下方石室,站稳了脚步,就开始双眼放光地环视四周成堆的珍贵文物,果不其然地开始感慨。 亚瑟正单手拉着自己的父亲,帮他往上攀,有些哭笑不得:“母亲你先别管女皇的爱情了,快把另外两个密匙给我,我们从这里出去。” 爱丽丝她们闹得动静实在太大,一声声爆炸声在这里都清晰可闻,他有些担心整个神殿地下的部分都要给她们这群野蛮人折腾得塌陷掉。 下一时,教授也出了石室,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站稳了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爱丽丝和卡特已一人一手,合力把崔斯夫人也扯了上来,下方已是空无一人,于是亚瑟单手于雪花石桥面一撑,翻身攀出了水池,再伸手把白莎也拽了上来。 “不止女皇。” 老夫人站在自己丈夫身边,狡黠的目光在亚瑟和白莎之间暧昧而新奇地来回扫,明显带着磕到新cp的的满意:“啊。年轻真好。” 这下,连亚瑟都给她看得微微有些窘迫,更别说是白莎,前者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急忙转移开话题,“我们先出去。大家一起来找找,应该还有一个出去的密门。这面墙我刚找过、那面是我来的时候的方向,池底也不用在找了。”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解开永生的奥秘、古埃及的终极宝物吗?” 好在老夫人的注意力很快就为阿蒙神手里,垂递给女皇的那朵幽蓝发光、含苞状态的莲花所吸引了,她很好奇地上前去观察,亚瑟连忙出声阻止她。 “母亲你别动它!” “我当然知道别去碰!我又没带手套!” 老夫人回头,不满地斜了自己儿子一眼;而亚瑟松了口气,抛给她另一个手电筒,解释道:“其他随你做什么都行,但那朵蓝莲花千万别碰,否则……” 他话音未落,便被一声明显于此处很近的爆炸声吞没;下一瞬,扩散开的震感引起空间剧烈地一晃颤,让众人皆是东倒西歪地一趔趄、差点要摔,而亚瑟急忙伸手一揽白莎,扶了一把。 而那片石墙正好处在震荡来源、震感最强烈的一方,下一时,在老夫人手中拧开的手电筒光照下,墙面落下簌簌一片石粉,而那朵莹莹有光的莲花晃了晃,从阿蒙神垂敛的掌心直直跌了下来。 刚拉着白莎站稳的亚瑟:…… 这么坑他的,绝对是崔斯探员能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