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25.力有不支)
男人含笑的目光落在身上,喻阳指尖烟雾袅绕,神色却平静,视线却落在了他鬓边的白发上。 几根白发在父亲鬓旁格外的亮眼——反射着灯光,和父亲脸上的微笑一起,映入了眼眸。 他夹着烟,神色不露。 树上那团黑影又挪动了几下,发出了难听的嘎嘎声。 “你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抽烟了?” 妈咪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一起传来的还有她怀里小朋友啊啊的学语声,“阿远你们吃完饭啦?我们几点钟去机场?那边还在等着呢——” “还有一会儿,” 从长子身上收回了视线,喻远扭头笑笑,开始往门口走,“难得见Alex一次——” 男人哼笑了一声,“他可真是个大忙人。我还有点事和他聊聊,聊完就走。” “哦,好。” 妈咪让出了路,站在门边看着父亲从自己身边走过了——小朋友还在她怀里高兴的一跳一跳。 男人走过的时候,顿了一下脚,他看了看小家伙那绑满了红绳的胳膊——意兴阑珊的样子,男人的手,慢慢伸向了小盆友那rou嘟嘟的脸蛋。 “啊——” 活泼的小盆友显然误以为是有人要投食,配合的停下来张大了嘴,嘴角还有晶晶亮的唾液分泌了出来。 可惜这回判断失误,这个路过的男人只是伸手捏了捏他rou嘟嘟的脸蛋,轻笑一声,转身走了。 “啊——” 没吃的。小家伙看着这个骗子的背影,又在奶奶怀里不服气的跳了起来,口水流满了一个下巴。 “好不容易放个假,阳阳你才在京城待这几天,” 父亲走了妈咪来了,妈咪怀里还抱着一个闹腾的小家伙——喻阳垂眸,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前的女人,她正抬脸看着自己,“你爹地那天还说呢,你该在京城多陪陪你伯父——” “妈,这次您让我带过来的东西我都带齐了,” 烟早已经燃尽了,男人伸手随意的摁灭了烟头。他低头看着妈咪那睁大的眼睛,笑了起来,声音温和,“我就都放在静园那边了。” 下午他到静园的时候妈咪就不在,说是去医院了。 “哦。” 被儿子打断了话的妈咪果然被移转了注意力。她吸了一口气,脸色rou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阳阳你回去拿东西,你伯父他还不知道吧?他那么忙的一个人,我们不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去打扰他呀。” “没有的妈咪,”儿子看着母亲的脸微笑,“我就是按您的吩咐,直接找妈拿的,没让爸知道。妈还给您带了两袋子土豆——说是刘姨自己种的,请您一起尝尝。” “哦。”女人松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阳阳你办事,妈咪可真放心。你以后一定要记得多孝顺你mama,她是真心真意的对你好——” “好的。”儿子看着妈咪那高兴的脸。 “哦对了,” 抱着怀里扭来扭去抓她头发的小盆友,妈咪想起了什么,她又垫着脚尖想去看儿子的脖子,“过了这个年,你就36了。36可是本命年,我上次说让晴晴给你准备大红色的内衣,她给你准备了没有?” “妈,”手指轻轻动了动,儿子站直了身体,任由妈咪靠了过来,笑得温和,“我们**党人,是从来不搞封建迷信的。” “这不是封建迷信!” 儿子居然这么说,那就是没穿了——妈咪瞪圆了眼睛,“这是美好的祝福!” 喻阳含笑不语。 “你从小就是你伯父带大的,”女人看着微笑不语的儿子,眼睛又红了起来,“你都不听妈咪的,你就老是去听你伯父的——” “我怎么会不听您的话呢妈咪,” 心里叹了一口气,喻阳又伸手去抱她,轻声安慰,“只是我一个男人穿红的——” “男人又怎么样?”妈咪伸手推开了他,又去拽他的衣袖,“我就知道这个家没人听我的。所以妈咪这回自己给你买好了——我给你买了四套,你这就拿回去换着穿。” 男人微笑,没有说话。 “恒恒最近也不好,我也给他买了四套,也让他穿。” 女人拽着他的衣袖开始往外面走,男人顿了顿,到底还是跟上来了。看着儿子跟上,妈咪放下了手里的衣袖,又开始絮絮叨叨,“只给你们俩买,不给念念买也不好——妈咪不能厚此薄彼呀,所以念念也有四套。” “你们都要穿。” 女人一边说话一边拉着儿子跟着这边的楼梯上二楼,小家伙还一直在她怀里啊啊啊的闹腾—— “妈我来抱一下吧。” 到底还是不忍心母亲太累,孝顺的儿子伸出了手。 “也好。” 妈咪站住了身,松了一口气。把怀里一刻不停的小家伙递给了男人,嘴里还说,“然然伯父来抱你咯——” 结实的小rou团落在了怀里,喻阳眸色微敛,低头看他。小家伙第一次被这个人抱,倒是也不闹腾了,只不哭不闹的也抬头看他。 嘴角还留着一串亮晶晶的唾液。 长的不像她。 像老四。 一行人上了二楼。二楼灯火明亮,走廊曲折,几个大小套房左右分布——妈咪重担卸下,走在前面,很快到了自己卧室门口,说了声让他等,推门进去了。 男人抱着婴儿站在门口。 到底是已经成年的儿子——不,就算是未成年的儿子,他也不会随意进入父母的卧室。 在这边是这样,在那边也是这样。 这是规矩。 母爱。 走廊里铺着地毯,墙上装饰明亮,还挂着几副油画。男人抱着不哭不闹的婴儿站在门口,身姿俊朗。他抬眸,又慢慢看向了不远处对廊的那道紧紧闭合的木色的门。 有个人晚餐一直没有出现。 也不能出现。 不出现也好。那种环境和气氛,于她来说,恐怕也只能是艰难。 “啊啊——” 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又喊了几声。男人垂眸而视。 小家伙刚刚一直盯着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看了很久,现在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哪里,这里他很熟悉—— 绑满了红绳的rou胳膊指向了那套紧闭的木门,男人怀里的小家伙啊了几声,整个上半身都向了那边扑了过去! “麻麻,麻麻!”他张着胳膊往那边扑,嘴里还在喊。 男人面色不动,只是力有不支似的,被他带着往那边走了两步。 冬(26.冲撞) 26. “啊啊啊啊——” 抱着他的男人往那边走了两步,偏又停住了脚。小家伙越发的着急了起来,一边伸手去打他,一手指着那边,啊啊啊的就要往那边扑。 “麻麻,麻麻,啊啊啊!” “阳阳你多抱一会儿啊,妈咪东西堆太多,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屋里女人声音隐约传来。 怀里的小家伙还一个劲的往那边挣,站在门口的男人眉目不动,似是未闻。 那扇门就在不远处静静伫立,紧紧的闭合着。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妈咪已经下去很久了。 也不知道去找了那个人问宁宁没有。 那个人的身影在脑里滑过,他年前才拿了照片来看过的——要是有新消息,他会来告诉她的吧? 又或许忘了。 毕竟“他也很忙”。 一个人待在温暖的卧室,连月对着镜子慢慢的做完了皮肤保养。镜子里的那张脸依然动人。 据华尔街分析师的最新估计,好吧这其实是林太告诉她的——她家林总可是在华尔街混的风生水起——说华尔街分析师估计的,全球上市未上市的集团排名中,天意集团资产早已经破万亿美金,全球绝对能够排上前五。 她现在是季念的太太,天意季月白的儿媳妇,那自然什么都能用到最好的。 这什么产后保养系列,说是瑞士某生物科技公司还是研究所提取的高精华的羊胎素混合什么药材制成,一滴售价数万美金。 不对外销售,渠道隐秘。就和某些顶级常青藤校会对某些神秘的,或者耳熟能详的家族子女直接发“入学邀请函”一样——“能让贵公子/小姐来入读我校,将是我校的无上荣光”——也只有得到邀请函的客户,才能了解参观和预订购买的这些“尖端科技”的资格。 小小的一瓶,不过几十毫升,是妈咪那天神神秘秘的给她的。 好像真的很有用。 本来说不生孩子的,连月慢慢的描好了眉,又给唇上涂上了层薄薄的色,她看着镜子里自己依然美丽动人的脸想,结果这都生了两个了。 谁也不会知道人生到底会怎么偏离自己预订的方向去发展。 女人正端坐桌前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门口那边突然又传来一阵弱弱又混乱的拍打声,混合着小家伙“啊啊麻麻”的声音传了进来。连月侧头看向了门,站起了身,走了过去。 这个小家伙又来了——是妈咪回来了吧? “麻麻——” 门一拉开,八瓣牙齿流着口水的rou团猛地出现在了面前。小家伙被人抱得比她还高,在看见她的第一秒就快乐的扑了过来。抱着他的那个人似乎猝不及防,又被小家伙猛地一下带得往前走了一步,半步踏入了房内。男人神色沉稳,身姿颀长——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哎呀!” 小腹伤口未愈,连月心里一跳。却不敢抱孩子,只是伸手扶住了孩子,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脸震惊。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抱着然然——是来和她说宁宁状况的?怎么一个人来了?妈呢? 连月看着他身后空空的走廊,这里是她的门口,他是大伯——不能来看她的! 心里一跳,连月扶稳了孩子又马上后退了一步,握着门框的手一下子紧了。 “麻麻麻麻——” 小家伙终于看见了妈咪,又一脸高兴的要扑过来,这回被男人死死的抱住了。 他站在门边,半只脚在门内,却没有说话,只抱着怀里扭动的小家伙低头看她。 背对着灯光,影打在他脸上,他看着她,神色不明。 她就站在这里。 面前。 三天没见了,她的气色倒是比前几天好了很多。能站的起来了,脸色有了一些血色。那诱人的唇上像是涂了什么膏,在灯光下水亮亮的—— 男人看着这瓣粉唇,眸色微沉,手指动了动,又觉得喉咙发紧—— 一头秀发随意的捆着,几缕发丝飘荡在脸颊边。不是盛装,只是平常的家居服罢了。粉色的衣服在她身上挂着,空空荡荡,衬托得身段更加的修长娇小。肚子已经平了下去,那纤弱的腰肢实则不堪一握—— 她也在抬头看着他。 灯光倒映在她的眼里,那么的明亮。他只一看,那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泊又无风自动,泛起了粼粼的湖水。 就在他的眼前。 就像是那晚北风凛冽,他站在大国漩涡的中心,四周外紧内松,警卫层层密布。他独自站在廊中,低头看着手机,北风吹皱了他心里的那片湖,那一汪湖泊也在心里荡啊荡啊荡,已经微微的溢了出来,心里一片潮湿。 “嗯喻阳,你——” 女人抬头看他。后退一步她似欲关门,却又站住了,“你——” 似乎是在等他说什么。 他却只是站在面前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麻麻——”小季然还在扑过来。 “哎呀阳阳!” 身后又有女人的惊讶声传来。 男人抱着孩子微微侧头。妈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她提着几盒红色的盒子跑了过来,声音带着崩溃,“哎呀阳阳你怎么去看月月了!哎呀你不能见产妇的呀!哎呀呀,” 女人提着红盒跑了过来,一脸着急的伸手去拉着儿子退了一步,又一下子砰的一下拉上了门。连月猝不及防,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就那么突然消失在了门后。妈咪那着急的声音还在隔着门板传来,“哎呀都怪我没和你说清楚,你是外面走着的人,是不能进产妇屋子的呀!最好见都别见!我今天都没让月月下楼去吃饭,就是怕冲撞到了你——” 门外只有小朋友麻麻麻麻的声音,还有那小婴儿那混乱的拍门声又响起。 “没事的妈。”她听见他的声音,那么的温和。 “有事有事!” 连月静静的站在门后,感觉自己听着声音都能想象到妈咪那急得团团转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她穿着睡衣站了几秒,又突然觉得好笑,于是就真的一下子笑了起来。 妈咪焦急的声音还在门外,“这下可怎么好?” 冬(27.这就是母爱啊) 27. “没事的,妈,” 连月站在门后,听着男人温和的声音夹杂着小家伙的啊啊声隔着面前这道门传了进来,是在安慰着母亲,“我和连月早见过的。在云生的时候——” “云生是云生,家里是家里呀。阳阳那时候你是要办事,那是不一样的!” 卧室门突然又开了。连月站在门厅,再次猝不及防的又看见到了门外的那个人。室内温度很高,他的外套已经脱掉了——穿着灰色的衬衫,身姿俊朗。怀里抱着那个闹腾的rou团,他微微含笑,也在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也还在。 他含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笑容上。 “阳阳你就在这里等着,” 又一次打开了门,母亲站在门口侧着身子和长子说话,红盒子已经放在她脚边,“妈咪刚刚给你想了一个破解的法子——” “妈,” 怀里的rou团又在开始闹腾,男人抱住了孩子,视线挪向了母亲,有些无奈,“不用的——” “你等着啊!” 门第二次关上了。 门板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一切发生太快,简直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连月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嘴角的笑容还是没来得及变化。 “妈,”顿了几秒,她喊了一声进屋的女人,“我——” “阳阳他不懂,”妈咪已经走了进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月月你还在坐月子。你大哥是外面走着的人,他是不能进你屋子的——”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母亲的无意之言让连月心里一跳,就连后背都一下子紧了起来。 “妈,”她红了脸,有些结巴,“大哥他刚刚没有进来。是然然他——” “我当然知道是然然,” 妈咪睁着圆眼睛,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阳阳他从小就懂礼——就是小家伙闹腾,非要找娘么!” 被妈咪说了一顿,连月红透了脸,抿嘴不说话了。 “月月你这里有红布没?” 关心儿子的妈咪已经在房间里左看右看。 “什么红布?”连月定了定神。 “就是红的布,这么大的,给你大哥带在身上,” 妈咪拿手比划了一下尺寸,又看她,“他刚刚见了你,你要给他破灾的——你大哥他常在外面走,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又老是见生人。男人在外面,我们女人要懂——” “哦。” 儿媳妇硬着背,又不敢忤逆婆婆的意思。她抿嘴想了一下,可这屋里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红布。 ——可又不敢说没有。 “这里没有现成的红布,我有条红色的裙子,要不我把裙子剪一下——” 她倒是有条大红色的红裙。 “那怎么行?” 妈咪已经进了书房,是不满意的样子,“你穿过的裙子,那更不行了,要新布——” 儿媳妇不敢说话了。 门上又有了胡乱的拍打挠动声,小家伙麻麻麻麻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连月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咦这是什么?” 没有管门口闹腾的孙子,妈咪在书房走了一圈,从书架里扯出了一缕红绳。 连月还没回答,妈咪却又接着扯出了另外一串编好的红色绳链,“红手绳?月月你给念念编的?” 连月还没说话,妈咪又笑了起来,“我刚刚看见念念手上就有一串——” “他戴着也很好看的。” “月月你这事办的好。” 手里拿着红绳,妈咪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破天荒的表扬了儿媳妇了一次,“就是要让他们都戴。这几兄弟——特别是你大哥,被他伯父教的,这不怕那不怕的。这回你们出了事,我都给他们都买了红内衣——念念的妈咪待会给你拿过来,你记得监督他穿上啊!” “哦。”连月站在书房门口哦了一声。 “就这条红绳子就行。”妈咪又把手里的绳子递给她,“你把这串绳子的结收了,我拿出去给你大哥,让他贴身带着。” “念念的你再给他编过。” 男人抱着婴儿不过在门外垂眸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今晚两开两合的房门又再一次打开了,妈咪的身形出现在门口。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大约以为是在躲猫猫,流着口水又笑了起来,绑满了红绳子的rou胳膊在他眼前挥舞。 妈咪手里还拿着一根红绳,递了手过来,“阳阳你把这个带在身上。” “妈我不戴这个的。” 儿子抱着婴儿垂眸含笑,母亲手里捏着的红绳就在眼前—— 门缝里还有粉白色衣衫的一角。 人影隐约,就在妈咪的身后。 “麻麻——” 小家伙拍着手笑了起来,伸手去抓奶奶手里的红绳,口水顺着下巴滴落在了衣服上。 “怎么又说不戴?” 儿子的执拗让妈咪生起气来。女人胸膛起伏,手躲开孙子的捣乱,“阳阳你就是不听妈咪的——必须戴!” 男人低头含笑不语。 “你就是不听妈咪的,你就听你伯父的——”女人眼睛一红,又要哭了起来。 “怎么会呢妈咪?”儿子站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妥协了。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接过了母亲递过来的红绳,随意的揣在了口袋里。 “一定要戴啊!”妈咪睁大了圆眼睛强调。 粉白色的衣角还在那里微微摆动。 “好。”男人含笑低声回答。 刚刚饭桌的沉重气氛已经不在,书房里几个男人围坐,谈笑风声,桌上除了腾腾的热茶,还有几份摆开的文件。 天边炸裂烟花的时候,两鬓斑白的男人看看手表,微笑的站了起来。 这场似是而非的“家宴”显然并没有持续太久,还有人要奔赴京城的行程——机组人员一直在冬日里等待。 告别。 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黑色的汽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大灯的光芒扫过窗边后退掠过的国旗和卡通的小老虎装饰,男人坐在车里,神色平静。他的手边还静静的堆着四个红色盒子。 母爱。 这是母亲的宅子。 也是季家的宅子。男人垂着眸,黑夜掩盖了神色。 母亲不在。 季家的当家人却在。 他自然没有在这里留宿的理由。 也更没这个必要。 有人也在这里被照顾得很好。 花园甚至还养了几只孔雀——就是叫得难听。 今夜来自长辈的压力如疾风化雨,长辈的愤怒他可以理解——她闯了祸。或者说,不管是不是她闯的祸,总是会怪罪到她身上的——所以也必然有这一遭。只是这回,外面的人在过去的几天已经承担了大部分的怒火,剩下的再落在她身上—— 她还是承受不起。 他也不允许再落在她身上。 男人看着窗外晃过的路灯,神色平静。 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 他站了出来,父亲和爹地的试探也如意料中一样如影随形。 他的态度,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想起了什么,男人又摸了摸口袋,一根红绳出现在了他的手指上。 红绳在指尖微缠。 男人垂眸,神色平静。 前面的小司机似乎看了一眼后视镜。 男人抬眼,微微一笑。 “小吴你老家有这种风俗没有?”男人把红绳握在手里,声音温和。 “您问的是什么风俗喻书记?” 似乎没想到男人会和自己闲聊,小司机吓了一跳,咳了一声,就连声音也紧绷了起来。 “就是说本命年——”男人轻笑。 “有的有的喻书记。”司机果然早看见了他身边的盒子,现在一被问,他又清清嗓子,马上开始为后排的天之骄子解说起民间的风俗来,“我老家那边也是这样的,本命年都要穿红衣系红绳的喻书记,我们民间的mama都是这样的啊——” 话一出,小司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天家密事什么生母一直没被顶端的那位承认,他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男人却没有介意的意思,只是垂眸轻笑。 红绳还在手里轻缠。 “是啊,”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就是母爱啊。” 冬(28.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28. 大灯的光芒照亮了白色的铜门不过一瞬,又很快移开,远去了。 几辆车牌普通的黑车很快低调的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拜拜,拜拜。”穿着红色小唐装的季家第六代长子长孙蜷在父亲怀里,两只小手手还握在一起作揖,嘴里还在尽职尽守的念叨着奶奶刚刚教的告别词。 现在还能让顶级资本的家族成员,还是祖孙三代一起——亲自送到门口目送的贵客显然已经不多了。直到车子消失在了远处彻底看不见,季念依然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了那遥远的尽头,神色沉稳。 直到父亲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收回视线,看见了父亲笑吟吟的脸。 父亲含笑看着他。手在他的肩膀上。 却没有说话。 男人眯眼看着父亲,也没有说话。 父子对视良久。 宅子内暖气涌出,外面的院子却是充满了冷冽的空气。母亲已经离开了——奔赴某个她必须去的地方。父亲含着笑,那只按着他肩膀的似乎能够托起一切的手抬起,又重重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手上的力量,甚至重到已经让人感觉到了疼痛。 然后他放下了手,转身走进了大宅。 温暖彻底战胜了寒冷。 因为家里有刚出院的产妇,宅子里的温度甚至都已经让人感觉到微微的燥热。 “我经历过的有些事,” 父亲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他靠在沙发上,姿态闲适,翘起了二郎腿——客人已经离开。这是在家里,又是只有父子独处的时刻,一向繁忙又常年在美的父亲也难得的展现了他居家的一面。 慢慢点燃了一只烟抽了一口,父亲吐了一口烟圈,又笑意吟吟的看着对面的儿子,“有些,我是希望你能有机会原样经历的——这对你管理公司和理解这个,” 手里夹着烟,父亲上下挥手示意了一下,“人性,有帮助。” “管理,说到底,不过都是在了解和规范人性罢了。调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父亲笑意吟吟,“这十年,季念你在公司肯定也有感悟。贪污,寻租,举报,高层内斗——还有,” 父亲哼了一声,“合作和背叛。都是利益驱动——了解更多的人性,才能做更好的管理。” 婴儿在旁边的沙发上爬动,季念眯眼看着父亲微笑的脸,一言不发。 “可是另外的一些事,” 又抽了一口烟,烟雾腾过父亲依旧英俊的脸。岁月在他身上沉淀,留下的只有那令人心醉的魅力——季月白在烟雾中,微笑的看着儿子平静的脸,“我却不希望你也去经历。” 季念看着父亲微笑的脸,依然没有回答。 季月白看着对面沉默的儿子,又慢慢抽了一口烟。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男人的笑容在烟雾里模糊,“我对你的关爱,其实是比季瑶多了太多。” 父亲唯一的儿子还是没有说话。 小婴儿自己在沙发上爬了一会儿,又扶着沙发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又突然自己开始喊起了“爸爸麻麻”。男人伸手,把他抱了过来。 对面那个男人的视线,也落在了牙牙学语的小rou团身上。 “十年前——” 过了一会儿,夹着烟的男人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慢慢笑了起来,“看起来,也不完全是飞来横祸么!” 季念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父亲的声音又响起,“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到底还是藏得深,连我们都差点被骗过了——” 男人拖长了声音,又慢慢笑道,“不过我们宁缺毋滥。现在看来,那时候收拾收拾也总是好的——”男人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这其实,对我们,也不算是完全的坏事。喻家后继有人,” 男人笑容古怪,“这对我们其实算是大利好么!” 季念这回是真的皱了眉。 对面的父亲说了这几句话,又抽了一口烟,“这半年,好像是接触频繁了些。” 他靠在沙发上,抬眼笑看自己的儿子,慢慢说话,“以前十年,其实满打满算,也总共不过来了三五次——也是为了看你妈,成全孝子名声。” “请都请不来的。” 男人摁灭了烟头,又哼笑了一声,往上点了点手指,“怕也是这个意思。” 季念沉默不语,男人又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 “今晚饭桌上的事,你好好想想。当年我就是说——” 男人哼了一声,话说了一半又戛然而止,“不过你和我一样,也有几分傻气。” “不说大自由,小自由总是有的。” “这也是季念你前年在书房说给我的话。我就你一个儿子,又怎么可能忍心让你没有自由?” 话似乎是说完了,父亲站了起来,低头微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我的儿子,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去保证你得到的一切,就是你想要的一切;” “不过如果这是一个题目,那么它不应该只有一个解法。”父亲低头看着儿子,又轻笑,“你也许可以考虑其他的解法——”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应该选择符合你心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