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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怎么安排我不知道,我知道侯府不会跟你计较,你尽早回家去吧。” “是,是是。”古煜跟那南场主连番道谢,告辞出去。 外间桌椅响动跟着脚步声起,一个人推开里间门走了进来,抬眼看到封平平起身坐在床侧,微一愣,跟着轻笑一声,坐到椅上一腿搭起一臂摆上桌面斜靠着,偏头道:“都听见了吧?” 这位南场主生得白面红唇,尖俏脸,一对弯弯笑眼,言语动作之间自带风流意态,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最多比叶尉缭稍大些,说话倒是老气横秋,语气间十分地颐指气使。只听声不看人,少说要老十岁。 不知为何,他看来总有一些似曾相识。 “叶尉缭。”封平平开腔说话,才觉自己喉咙嘶哑得厉害,胸腹间更是跟着闷痛。他伸手按住,抬眼看着南场主,用眼神追问。 “他到过我这里,”南场主指尖转圈轻抚桌上一只茶盅,眼珠转了半圈而后眼皮微微抬起,从眼角看着封平平,一扬嘴角,道:“在下南兰清,是郁郅南贤马场的场主,也是叶尉缭生前好友。” 封平平死死盯着他,不言不语,仿佛没有听明白他的言语。 “他是上月底赶到的郁郅,在我这里呆了两天,把我手底下的人全都派出去,打听周遭地形,打听仪山附近的江湖人士,打听覃中吕和你的消息。你们藏在深山里,隔上几个月总要出来,卖药材,卖皮毛,买食盐粮食,没人怀疑没人问起也就罢了,有了线索再有心打听,不难寻出痕迹。他第三天就进了仪山,以他的本事,只怕是赶在所有人前头就找到了你们。”南兰清再看封平平一眼,他倒像个石雕的人一样动也不动,眼也不眨。南兰清忽然叹了口气,又道:“张竹影说他杀了覃中吕,一直瞒着你。让我帮忙跟你说说,别记恨他。他心心念念只是救你,从覃中吕手中救下你,你记恨他什么呢?” 封平平听到他问,眨了眨眼,粗声道:“他不是怕我记恨,他怕我一直找覃中吕,又找不到。” “你倒真惦记你这个师叔。”南兰清道。 “我找她!”封平平忽地拔高了声音,吼道:“是要杀了她!” 南兰清又是一愣,看着他双眼瞪得通红,脖子以上脸色都憋得紫涨,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嚎啕大哭,却始终僵在那一线之间不肯松动,仿佛哭出来就全完了。 他虽然心狠手辣,到底年纪尚轻,到底是经年困在深山之中少历世事。 “她已经死了,放下吧。”南兰清微微叹声,道:“如今你哥哥也不在了,我是他的朋友,我来救你。你二人全数死在同罗佛佛一战之中,青城张竹影可以作证,她也是看在叶尉缭的面子上,才愿意为你扯这个谎。从此江湖事都不与你相干,三尸门不会再纠缠你,覃中吕更不会,天高地阔,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第二十八章 “不说话?”南兰清等了好一阵没等到封平平出声,又叹口气,道:“这些都是后话,你就先留在这里,把伤养好,想呆多久呆多久,就一直留在南贤马场做事也好,怎么也不会亏待你。要是你呆不惯,回去山中打猎采药也好,不会再有人扰你清净。” “尸身呢?”封平平到底憋出来三个字,说完又紧绷着脸。 “孙四壁叫牵风歇雨带回去莒县,葬进祖坟。”南兰清停了停,看他还是没有动静,接着说道:“孙四壁等了三天你一直没醒,昨天带着侯府的人回渭北去了。这世上知道封平平尚在人间的只有孙四壁、张竹影和我,我们三个都是叶尉缭的朋友,你尽可放心。府里下人,还有给你看诊的大夫都只当你是受伤的江湖人士,府里还有几个同三尸门人拼斗受了伤的,说不定认得你,还得小心些。最近几日你别多走动,就留在这一处院落里,你的伤势也是静卧休养为好。” “张竹影呢?”封平平又问。 “她伤得也不轻,跟府中女眷安置在一处,你要见她?”南兰清问道。 封平平想了想,用力摇了摇头,南兰清总觉他把泪水也摇干净了。跟着他就站起身,扶着床架摇摇晃晃地迈步出去,南兰清想要拦着他,一边道:“你起来干什么?不是刚跟你说了要静养,当心摔了!” “我的刀。”封平平闷声道。 “等着!”南兰清没好气地喊道。他走到外间拍了拍手,叫进来两个仆人。两人捧着一柄弯刀,一柄崭新的猎刀,一套洗净的衣袍,还有一个簇新的包袱依次放在桌上。“你的东西都在这,有多没少,自己清点清点。” 封平平走到桌前,按着桌面站稳,扯起棉袍裹上身,弯刀收回腰间,猎刀抽出来看了看,雪亮锋利,比他的旧刀看着好用不少。他抬头看了看南兰清,微微点头,算是谢过他馈赠。 收好猎刀再提上包袱,虽然换过了裹布,里头东西想必都在。 封平平伸手拿在包袱结上,停了停,仍是解开看了。蛇草和空空的竹筒;瓶瓶罐罐似乎少了些,多半摔碎了;装银两的钱袋鼓胀了些,多半南兰清送的……最后摸到底下一个铜盒,他拿起来摇了摇,里头两颗骰子磕碰着响,还在。 “他的……刀呢?”封平平木然问道。 “嗯?”南兰清一时没听明白,想了想,道:“你说阿缭的刀?没见,许是烧毁在火场里了。” 封平平抬头瞥了南兰清一眼,也不再跟他多说,绑好包袱背上肩,抱拳为礼,绕过这位南场主就走出门去。他步履仍是虚浮,却一步一步走得坚定,头也不回。 “你这就走了?你伤可没好……再喝点药?吃点东西?”南兰清在他身后喊道,不管怎么招呼封平平也不理会。南兰清喊到后来十分无趣,低声骂道:“果然跟他说得一式一样,臭脸!倔驴!不听人话!” 封平平却也听不见了。 封平平走了许久,终于从南兰清的大宅走出来,跨过门槛,站在朱漆大门外头。眼前是没走过的街道,没见过的行人,没到过的地方。天晴得没有一丝云彩,阳光一览无余地洒落下来,街上石砖明晃晃地映着散碎光芒,映得眼疼。 封平平眨了眨眼,两道眼泪扑簌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他跳下石阶,顾不上震得浑身疼,大步朝前跑出去。一个人跑过街道再跑过另一条街道,跑出郁郅,跑过成片成片化雪之后新翻过的田地,跑过枝头抽芽飞花的树林,眼前忽地出现一片望不到头的山野,平缓起伏,远远地接着天边,一时辨不出方向。眼底微微发烫,心中却是冷透,终于明白,这世上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封平平在旷野中久久站着,站到白日将逝,站到天边霞光缭绕,忽然想起些什么,认了认方向,转身往歧坪走去。 他不知不觉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