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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地上有几棵树,一片荒草,一座坟。 坟前正有人盘腿打坐,凝神调息,运功行气到紧要处,额上密布了一层汗,便是听见有人到了跟前,周身微微一震,也没睁开眼睛没变动一丝一毫的姿势。他腿边还有个小婴孩,趴在长草做成的窝里呼呼大睡,身上还盖着一层草。 仲禄白抱着初五走到仲崇堂跟前,屏声静气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初五不敢说话惊扰,两只手快把仲禄白肩上衣裳都抓破了,怕他当真是来抓人的。仲禄白拍了拍他,带着他就在一旁排排坐下,两只手贴上他前心后背,接着运功给他疗伤。初五静不下心,来回看着,仲禄白伸指弹了弹他脑门,叫他别胡乱动弹。 这一片世外之地三人一同打坐,一婴大睡,四下静得只闻山风悠悠之声,月影横斜,荒草漫漫。 平平最先睁开眼来,扑闪扑闪,抽了抽鼻子,歪头看到初五回来了。 他举着两只小手摇了摇,奋力把自己翻过身来,跟着又跌跌撞撞地在草窝中站起来,走两步,趴倒在地摔一下,再走上几步,咿咿呀呀地叫着笑着往初五扑过去。差一些些马上就要扑到初五了,背后衣裳被一只大手揪住了。 仲崇堂行功已毕,睁眼便看到他乱爬,先按住了。 再往前看到仲禄白两手都在初五身上,用足十成功力,初五更是一副死去活来的惨样,也不知这一路去而复返吃了多少苦头。 仲崇堂心中一紧,眼中一热,手中的小家伙替他哭了出来:“哇——”“别哭!别哭别哭!”仲崇堂赶忙大手捂他嘴,另一只手摸到丢在草窝旁的果子,从指缝往他嘴里塞,堵住他魔音灌耳。 “自找的。”仲禄白睁开眼睛看他,丢过来一句话。 “三爷爷,你专心救初五,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还挺多话的。”仲崇堂道。 “着急也没用,他中了好几道毒物,又没有几分内功根基,只能慢慢调养。”仲禄白道:“封不闻的小师妹好生凶狠,连我都差点着了道。” “她叫覃中吕,旧年有几桩死得离奇的怪事,都是她做下的。你回去叫二叔遣人通传各门各派,把她形容样貌也都说明白了,务必小心提防。”仲崇堂想了想,又道:“自家也多加几道戒备,上风处一定守着人。” “你倒指派起我来了,混账东西。”仲禄白道。 “老糊涂。”仲崇堂道。 “咦!我大晚上好心好意来找你们,还救了你这个小友,你就这么跟我说话!”仲禄白道。 “手别抖,你扯着初五了。”仲崇堂一边摇着平平,一边跟仲禄白吵回去:“你先前不害他,现在也不用救他。赶我出仲家有无数法子,非得牵涉一个无辜孩子,老糊涂都骂得轻了。” “也是因缘际会,”仲禄白叹了口气,道:“我晚上睡不着,上来这练刀,他也不知道怎么钻出来了。我一时兴起教了他三招两式,让伯友发现了,还训了我几句,后来……这孩子我真心喜欢,他要是姓仲,我能把他教得比你更厉害。” “只学姓仲的东西可比不过我。”仲崇堂道。 “学艺贵精不贵多,你那是贪多嚼不烂。”仲禄白道。 “三爷爷,你来,难不成是要考较我的武艺?”仲崇堂神情一肃,沉声道:“我不想跟你动手,可我也不能束手就缚。” 第五十三章 仲禄白翻了他一眼,奇道:“你个混账东西,还真打算跟我动手?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来收拾你的,还费心费力救这孩子?也不知道谁糊涂。” “还是你,”仲崇堂哼一声,道:“你由着二叔他们设局,现在又来搅局,办这些糊涂事情还不是糊涂人?” “我也没想这么折腾,还不是因为你认死理,一点都不通融!”仲禄白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几个跪了一地,轮番上阵连篇地跟我说情说理,崇彦哭得我心烦,我实在听不下去只好答应了。伯友原本也没打算闹到这份上,想着先拿初五试探试探你,只要你肯让一步说话,稍微松动些,就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什么?”仲崇堂问道。 “你心里也有数了吧,别说你没疑心过。”仲禄白道。 “我早先没想过,全然想不到。见过封不闻之后才有一丝疑心,经过这一场阵仗再想不明白也不成了。”仲崇堂苦笑一声,问道:“玉牌从来没出过仲家,是吧?” 仲禄白望着他,又摆出一副糊涂样子,并不说话。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玉牌,前朝御赐的‘仲’字牌,背后是‘至德传家’。丢了这么一件东西,三尸门翻遍了都找不着,二叔却没有上来就追问我,不是他沉得住气,是因为根本就没丢。细想想,从旧年三尸门闯入仲家盗走灾银同玉牌,二叔行事有许多不合情理之处,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灾银,赈灾的银两,能监守自盗昧下来。仲家人什么时候成了这样,那玉牌留着不也是个笑话?”仲崇堂道。 “按崇彦说的,也不是全昧下来了。”仲禄白老脸微红,嘟囔着说道:“去年水患接着瘟疫,仲家也受了灾,田产、矿产都不成了,各房入不敷出还得救助附近百姓。崇彦管着银钱往来,想尽办法腾挪,弥补亏空。到大水退了要拿灾银出来建屋垦田,数目实在差得多了些。” “怎么腾挪总有往来账目,拿出来,一笔笔跟众人交代清楚就是了。”仲崇堂道。 “就是交代不清楚,多少帮衬自家人多些,让外人看着就有些不妥了。不论仲家做了多少善行,帮了多少人,这一本账拿出来可就声名全毁了。”仲禄白道。 “三爷爷,你再轻描淡写,再避重就轻,这件事仲家错了就是错了。” “灾银侯府补上了,赚了美名,还跟仲家缓和了关系;三尸门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作恶多端,灭门也是一桩好事;仲家的声望还在,还能做更多善事。结果桩桩件件都不错,只要你不翻旧账,只当不知道这回事,你还能当你的家主,按你的意思把仲家管起来,管得更好些。事事都好,只有你不好,你就是不肯装这个糊涂。” “二叔拿着初五敲打我,我只要让一步,听一句话,守一回规矩,由着你们打断初五的手足,你们就能放心我?”仲崇堂冷笑道。 “道理你都明白,你就是不照着做。”仲禄白摇头道。 “没有什么道理得打残一个无辜孩子,我照做了真的就不好了,枉自为人了。更何况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只要有一次忤逆仲家的规矩,还是能按规矩收拾我。我仲崇堂人生在世,顶天立地,不论亲疏远近,只分是非对错,不能让规矩活活压死了!” “他们想到你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了,早早就担着心了。出了事情之后你一一造访江南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