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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食粮放到我手里,我觉得它如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马上又塞回他的手里。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失落,但我不能承他的意。我想只要再过几年他就会把我忘了,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值得人回味的地方。 他终于还是走了,但走前他还是重申了一次会回来找我的话。 虽说我坚信他终有一天会明白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但他的这些话还是让我很心暖,所以我算是答应了不会离开。 村子虽然位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却仍然能够感受到战争的可怕。特别是接下来这几年,敌军简直疯了,他们让我想起了当年枪杀戴玉润的那个军官,他们的眼里哪里还有人命?房子我们可以给,吃的也可以给,可为什么还要人命? 别人的命他们要了何用? 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我们大部分人都正在山上挖一些山芋之类能吃的东西,有个孩子发现村子方向冒出浓烟,我们急忙回去。当我们赶到时发现已有不少房子着了火,更可怕的是看到已经渗进泥土里的血,一大片地散发着浓烈腥味。最后我们发现了被刺死的孩子与老人,凝固在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惊恐。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这样?抢食需要杀人烧屋吗? 大概是行凶者压根没有想过要隐瞒,所以我们不用费力便发现了一顶敌军的军帽,于是一切便有了解释。 可又能怎样?我们除了避让什么也做不了。 从那之后,凡是成年的,除却一些实在年纪太大的老人,晚上都要轮流守在村头,一旦发现任何情况便通知大家上山躲避,而早上就由一些年纪稍大的孩子轮守。 就这样我们也算是躲过了好几次敌军,虽然没有人被杀死,但有两个年纪大的老人禁不住这样奔走一晕就那样去了。 我不想死,也不想大家死,但这战争一天不到头,我觉得生的机会越来越渺茫。我劝过老人们往城里走,城里总比这里要安全些,但他们说人老了就离不开根,而且也走不动了,不想死在半路。他们还让我们带着孩子们去城里,可如果我们都走了剩下的老人肯定躲不掉,所以最后还是没有人离开。 最近的逃兵更多了,我们经常需要躲藏起来,虽然他们可能只是远远经过不一定会过来我们这个看上去已经无人居住的村子,但不能不防。 某天深夜,拍门声由远及近。 我一直神经紧崩,所以浅眠得很,一下就惊醒过来,马上抱起今晚留宿我这里的豆子就往山上走,边走我还边安慰自己这一次也定会平安度过。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逃兵像被追赶似的往村子里跑来。他们青壮,速度自然比村里好多人都要快,眼看着就要入村了,而我们很多人还只是刚从屋里出来。 大家都很惊恐。 老人大叫快跑,大人都抄起手边比较小的孩子没命地跑。 奇怪的是这些逃兵不开枪,只是追着人,似乎是想用步枪上的刺刀扎死我们。 此时我脑海里全是被刺死的那些老人与孩子的表情,更是发足狂奔,怀中的豆子也紧紧地环着我的颈。我们都在害怕。 身后传来凄厉的痛呼,我能够想象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不敢停下脚步,我救不了他们,我 一切都不过是借口,我只是怕死,不敢回去救人。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按在豆子头上的手就更使劲,脚下却踉跄起来。我想逃离,但恐惧与惊惶使我变得慌乱,手脚发冷不听使唤。 山已近在眼前,但我已经不知道跑上去是否就能够保命了。身后的声音越来少,这是因为很多人都逃掉了还是越来越少人活着? 到底是哪一种? 终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我就绝望了,身后我能看到的基本都是身着军装的人。村民呢?难道都成刀下忘魂,只剩下猩红的血沾在那些恶鬼般的敌军身上?而最令人绝望的是,我离最近的那个敌军不过大约三步的距离,他只要手一伸枪尖一刺我也将身殒。 我所知道的战争是饥饿,是贫穷,当然也是死亡,但我虽见过被战争间接害死的人,却从未亲身经历过,所以我对生还有希望。可是此时直面这带着血腥味的死亡,我顿觉绝望化作了这天这地,让人无处可逃。 死吧,终归要死的。 我怕,我还想活着。 如此时候我竟然还在矛盾纠结,以至于没有发现脚下的树枝。我被绊倒了。身后传来怪笑声,犹如凶兽的喘息充满恶意。我想我是逃不掉了,只能蜷缩着身子伏在地上,将怀中的豆子用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抖着声在他耳边说没事的别怕。我不知道刺刀会不会穿过我的身体刺中豆子,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祈求他能活下来。 等待疼痛与死亡的到来是痛苦而漫长的,一瞬间我想了许多许多,但最终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着就好。 能活就好。 什么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何足记挂与在意? 我紧闭了双目,可惜迟了。 耳边响起清晰的声音,但不是尖刀切rou断骨的声音,而是枪声。 我没感觉到痛。我没有受伤。我没有死! 我惊诧地回首,看到那些可恶的敌军倒地的倒地,仓惶逃走的仓惶逃走。我茫然地四处张望,有人在射杀那些万恶的敌军。那个人我认识,他叫杜道周。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我连反应都不会做,只是呆怔着看着一切发生。 直到豆子如获新生的大哭,直到杜道周来到我的面前,我才回过神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身上衣物带着湿气,我想替他擦去面上的污渍,手却还在发着抖,不受我的控制。 他单膝跪在我身前,用手指拭擦我的脸,原来我竟哭了,自己却无知无觉。他见我一直没有反应便低声唤我:顾影。 他伸出双臂将我环在怀里,说话的声音能够听出颤抖来:没事了,还好,还好。 怀抱很温暖,但不够。 我抑起头说:抱紧我。 杜道周似乎比我更需要这个拥抱。他用了狠劲将我紧紧地抱着,连我与他之间的空气好像都要挤出去才好。我的脸埋在他在颈间,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博动,非常有力,充满了生命力。 活下来了。 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原来当初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且他真的保护了我。 怀抱很温暖,我不自觉的用脸轻蹭他的颈侧。 杜道周大概不堪被扰,低下头来反蹭我几下,或许可以说是厮磨。 我侧头看他,他将唇靠近,轻轻地与我的擦过。我的唇很干,他为我湿润它。 这应该可以称之为吻,很浅的吻,不曾久落不曾深入,像年少时初次的亲近,是单纯的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