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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 “阿兄,那程大雕版可快了,不肖一日便能雕一版。”七娘对完了半张卷子,把剩下那半长递给罗用,也不着急去拿下一张,而是手里抓着鹅毛竹笔,人就靠在桌边,与罗用说起了闲话。 “你们觉得他雕得可好?”罗用笑问道。 “嗯,程大雕得比阿兄阿姊好。”七娘这话一出,四娘五郎便纷纷向她看了过来,于是这丫头连忙补充道:“但他并不识得字,也不会做算术题。” 要说请了专业人员就是不一样呢,四娘五郎这两个人合起来,都没有程大一个人刻得快,而且他刻出来的字迹还十分地工整清晰,看他刻出的雕版,罗用实在很难想象这人竟是个不识字的。 这程大来了以后,四娘和五郎这两个,基本上也从雕版工作中解脱出来了,相应的,他们靠卖卷子拿提成的财路也断了,不过这段时间下来,这两个人都攒了不少,私房钱老多了。 平日里有个货郎挑担经过门口,或者是附近街道上有个什么好吃的,六郎七娘就找他们讨要,四娘五郎抠吧归抠吧,但还是会给买,就是常常跟罗用念叨说长安城的吃食好贵,比他们西坡村贵多了。 罗用看了看自家这几个弟弟meimei,眼下已经是贞观十二年开春,家里这几个小的,也都跟春里的笋子一般,飞快地抽着条儿。 想当初他刚刚醒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豆丁,现如今四娘虚龄都十四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五郎也有十二,六郎七娘那两个都八岁了,进学的事,再不能拖延。 长安城的蒙学倒是并不难进,毕竟罗用也是官身,五郎七郎想进蒙学还是可以的,待到在蒙学学得差不多了,将来就可以考虑四门学,成绩优秀的话,甚至还能找找路子给他们弄到太学,虽然不太容易。 要说教育,这长安城的教育条件确实是比离石那边好得多了,罗用也曾旁听过乔俊林他们的课程,所谓的精英教育,确实不是一般小学堂能比,从经史子集到天文地理再到骑马对敌,皆有专人教授。 罗用原本没打算在这长安城中待太久,不过现在想法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他的数学课程不是三五个月就能上完,五郎七郎若要在这边求学,他便留在长安城中多看顾一段时间也是应该,再说近来他又得罪了那许多人,如果就这么走了,无论是罗大娘那边,还是南北杂货那个铺子,罗用都不太放心,甚至连乔俊林他们都有可能跟着遭殃。 长安城有好几个蒙学,有官学也有私学,在距离他们丰安坊不远的开明坊便有一个官设的蒙学,在这里读书的,多是一些平民百姓小富之家的子弟,因为真正的大家族多有族学。 罗用便让五郎和七郎去了开明坊这所学校,行过了拜师礼,又奉上束脩之后,这兄弟二人便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了,邻里之间也有几个小孩在那里读书,几个人每天一起上学放学的,看得四娘七娘两个就很羡慕。 这一日,难得侯蔺回来得早,罗用便问他,知不知道哪里能请到女先生的。 “三郎可是为了四娘七娘启蒙一事?”侯蔺问道。 “正是。”四娘七娘这两个进不了学堂,罗用只好给她二人寻个女先生,到家中教习。 侯蔺沉吟片刻,说道:“这女先生却是不好找,真正有学问的女子,大多出身非凡,像那样的人,多都是留在家中教授家族中的小娘子们,不会出来外面。” “我亦知晓。”罗用来长安城也有这么久了,这个他也是知道的,而且侯蔺还有另一种情况没有说,那就是家庭破败已经沦落风尘的女子,若是请那样的女子来教四娘七娘,对她们的名声也是有碍的。 “三郎若是果真要请,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个方向。”侯蔺笑道。 “要到何处去寻?”罗用配合道。 “杨氏。”侯蔺从口里吐出这两个字。 “……”罗用默然。 所谓杨氏,便是前朝杨氏了,前朝虽已破灭,但杨氏宗族仍在,男子多数在战乱和朝代更迭之间被诛,很多女子则存活了下来,在这个崭新的、不属于她们的朝代挣扎求生。 杨氏是出过皇帝的氏族,那是皇族,在唐初这时候,这个家族的地位超然又尴尬,皇宫之中有个杨妃,乃是隋文帝杨广之女,为李世民诞下李恪李愔两个皇子,听闻那杨妃当时还未出丧,便已身怀六甲,所出两位皇子也并不得宠。 罗用不是特别懂政治,但他并不认为新晋的皇族李氏,会抬举前朝杨氏,打压和贬低在所难免。 不知道杨家人是个什么感受,但是纵观历史,能在朝代更迭之间留下血脉,家族没有因此覆灭,本身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这当然跟士族的牵制以及这时候的社会价值取向很有关系,这时候的人还是相当尊重皇族的。 要请杨氏女眷来给四娘七娘上课吗? 那样一个高高在上又处境尴尬的群体,她们那边果真会有人愿意来吗? 也许还能找到其他有才学名声好,身份地位也不那么尴尬的女先生。 罗用抱着这种心态,又打听了一些时日,但是并没有收获。这就是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距,贵族女眷能够享有的,平民家的女儿,就算家中有再多的钱财,也难以享有。 权衡再三之后,罗用终究还是放弃了杨家那边的可能性,转而去寻找人品端正的男先生。 相对于女先生,男先生还是要好找一些,只是很多人一听说要他们来教女学生,纷纷便推辞了,也是担心于自己的名声有碍,也有肯来的,偏罗用又挑剔得厉害,只要被他瞧出那一点半点的孟浪轻浮,他就不肯要。 最后找来找去,就给四娘她们找了个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夫子。 这老夫子出身也算是不错的,不过他们家本来就是家族里的旁支,这些年下来也没能谋个一官半职的,家族里对他的资助就很少了,偏他家中又有一大群儿孙要养活,他那两个大一点的儿子,一个开了食铺,一个给人做了账房,皆已放弃出仕,剩下那些小的里头好像也没什么好苗子,生在这样的家庭更是出仕无望,也正是这样的情况,这老夫子才愿意来教四娘她们。 授课的时候也不进屋,罗用在他们家不算宽敞的院子里,搭了一个凉棚,就让他们在那里上课,阿枝她们来来往往的,都能看到。 木匠程大就在旁边的门房里做雕版,他们家门房也没人,刚好空出这么一间屋子给程大干活。 四娘她们在院子里上课,邻居家一些小娘子听闻了,也有一些人偷偷过来瞧个热闹的,有些人瞧完热闹便走了,有些人则却不舍得走,就待在草棚外头静静听着。 罗用知晓了此事,并没有让阿枝她们赶人,而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