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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说梦

    “你说谁来了?”经颐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又重重的问一遍常昇,卧着剪子的手愈加发紧。

    谢玉罔把剪子从她手里抽出,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指节。

    常昇看他老师的反应便觉不妙,再想到方才,他将谭汐送出门不过几分钟,门栓又响,他还以为是谭汐去又复返,没料到一个一脸凶声恶煞的女人抵住门,直言自己是谢玉罔的jiejie,熟门熟路的往里闯,大摇大摆的坐到正堂的玫瑰椅上。

    常昇是北京人,又因工作之故多少接触过这些上层人,谢家二房的女儿如何如何,他有过耳闻,可百闻不如一见,他原以为传言多少有假,可现在见到了,却觉得所言不虚。

    谢玉梧果真···非常之横。

    “老师,谢小姐说···”

    “说什么?”

    “说让谢玉罔滚过去见他。”

    谢玉罔倒是没滚,经颐却先抬起步子往二进院跑了,谢玉罔瞧着那慌乱的背影直叹气,这倒霉jiejie,明明是着急来见经颐,却非要拿他的名头。

    可见是还没消气,经颐姐怕是要挨顿冷脸。

    女孩子家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反正,他姐对着经颐,怕是生不了几分钟的气。

    “师弟,你不···过去吗?”常昇到底藏了那个‘滚’字。

    谢玉罔嗯了一声,问:“师哥,今儿中午吃什么?”

    ·····

    经颐到了正堂外,远远地就瞧见谢玉梧了,谢玉梧自然也看见她了,却慢悠悠的把眼神从她身上掠过去,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经颐心里本是慌的,可瞧见她这样,却安稳不少,她还愿意生气,那就是好的。

    能怎么办?谢家这姐弟两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能靠哄。

    不比经颐,六年过去了,还一如当年,谢玉梧如今瞧着,没了少女气息,直接变身御姐,丰乳肥臀,细腰长腿,用北京话来说,一个词儿——“大飒蜜”,却又不是尽然相同的,谢玉梧还多了十分的气势,那是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气质。

    “玉梧。”经颐软软的叫她。

    谢玉梧连屁股都没抬,安然的坐在椅子上,轻哼了一声,斜眼看经颐,“您谁?我们认识吗?”

    经颐竟微微笑出声,可眼底依稀有泪,跟她撒娇:“玉梧,我很想你。”

    谢玉梧心头一软,可却依然嘴硬:“说笑了,您什么人啊,一扭脸六年不见人影的人,我哪配您来想。”

    “对不起。”经颐心头一酸,眼泪已经掉下来。

    谢玉梧猛地站起来,两步走到经颐面前,气得声音都发抖,大声吼她:“经颐,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六年不见踪影,一句话都不给,短信没有,电话不接,你真能耐了,就你们廖家牛逼是吧,没你们家旗袍就绝种了?你以为你小龙女啊,你他妈还闭上关了。你是不是很得意,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从苏州跑到北京来,一句话都还没说呢,我们姐弟两屁颠屁颠就自个儿过来了,比狗都听话!”

    经颐眼泪汪汪的乖乖听着谢玉梧骂她,任由她撒火。

    “说话啊!”谢玉梧戳她脑门,是用了力气的,经颐踉跄一步,也不敢说疼。

    “你说的都对,我真是太坏了,都是我的错。”经颐说:“玉梧,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谢玉梧恶狠狠的看着她,没好气的说:“过来,让我抱抱!”

    谢玉罔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幅场面,经颐被谢玉梧抱在怀里,还在抽泣着,谢玉梧嘴上还在骂她,可手却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

    日防夜防,家姐难防。

    谢玉梧当晚就宿在了经颐的房间。

    谢玉罔倒是自然是不同意的,谢玉梧瞥了弟弟一眼,意有所指的问:“怎么,你想替我啊?你想得美。”

    谢玉罔被她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连经颐脸色都不敢看,迅速回头钻进自己房间。

    多年不见,谢玉梧和经颐能说的话多了去,正和经颐诉苦说在美国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手机短信的声音就响起。

    是谢玉罔发过来的,就五个字儿——“姐,你别乱来。”

    估计是怕她和经颐说他的事。

    谢玉梧心事越重,谢玉罔是什么样儿的人,没人比她这个做jiejie的更清楚,干脆利索,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这么多年,他也只是一个人身上,这样的胆怯,这样的踌躇。

    情深,故而怯,故而怕,故而不敢行错一步。

    只是当局者迷,按照他这速度,别说是同经颐在一块儿,怕是他连说都不敢说吧。

    不然她这个当jiejie的,帮他一把?

    思及此,谢玉梧微微侧身,搂住经颐胳膊,问:“你觉得,谢玉罔怎么样?”

    ······

    谢玉梧现在是真的忙,她这次回国并不只为了经颐的事,能挤出时间在这里过夜已经极其不易,待到第二天中午已经是极限。

    趁着还有一上午的功夫,经颐为谢玉梧量身选材。

    她有心亲手为谢玉梧做一件旗袍。

    谢玉罔在一旁学着,他不知道谢玉梧昨晚到底和经颐都说了什么,心里忐忑十分,面儿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还一如往常。

    果真是演员,谢玉梧瞧着弟弟山雨不动的表情,心道那‘最佳男主角’的奖项倒是没白得。

    到底也在这儿待了半个月,谢玉罔现在为经颐打起下手来已经非常熟练,经颐一伸手,他已经能准确的抵上工具。

    谢玉梧任由经颐摆弄着,心生一计,问经颐说:“经颐,罔罔学的怎么样?”

    经颐忙着手里的活计,头也不抬的答说:“罔罔肯用功,又不是真的要做裁缝,只是拍戏的话足够应付的。”

    谢玉罔神色陡然严肃起来,他姐可能要坑他!

    果然,谢玉梧说:“这样啊,罔罔工作也挺忙的,不如···”

    不如后边儿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谢玉罔紧急打断,他绷着脸说:“拍戏时一件严肃的事儿,怎么能只是应付呢,我既然学了,就要做到最好,才不辜负观众和影迷的支持。”

    谢玉梧白了他一眼,“谢老师真是敬业。”

    姐弟两一见面就是要打嘴仗的,回回都是经颐出来调和,六年前如此,现在仍旧。

    “不敬业的话,也拿不到‘影帝’的,话说回来,玉梧,罔罔倒是也有做旗袍的天赋,回头等成了,让他给你和阿姨都做一件。”

    谢玉罔蹬鼻子上脸的冲着经颐笑,凑上去说:“谢谢师傅夸奖。”眸色动人,又是刻意的讨好,乖巧非常,外人哪里瞧过这样的谢玉罔。

    经颐却没有同往常一样摸摸他的头,只是清浅一笑,不言不语。

    午饭都来不及吃,谢玉梧的秘书已经驱车在门外等。

    经颐是想送她的,只是谢玉梧把她拦了下来,说屋外头热,让谢玉罔送一步就行。

    经颐心下明白这是姐弟两有话要说,便也没再坚持。

    出了门,姐弟两都收了嬉皮笑脸。

    谢玉罔帮他姐拎着包儿,说:“姐,那块儿地查清楚了,之所以被法院查封,是因为华丰之前的重组公司有一个是破产的国有企业,之前拖欠债款,这些年虽说还清了不少,但是领导班子换了几茬,有很多问题都已经不清楚,这块儿地的债权就是之前被稀里糊涂的卖给了德诚。”

    谢玉梧皱眉,说:“你的意思是,德诚那帮人现在冒出来,是早有预谋?”

    谢玉罔说:“德诚只是被人当了枪使,到底是什么人,我这边儿还在查。”

    谢玉梧点了点头,说了句辛苦,这几年她还算顺利,少不了是弟弟出谋划策,在后边指点江山,想到这儿,她说:“罔罔,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回来,爸爸嘴里不说,其实也是希望你回来的,别再跟他闹了,你这个做儿子的还跟爹置气啊?”

    “再等一等吧。”默了许久,谢玉罔到底也没说个具体日期。

    谢玉梧也不逼他,姐弟两并肩而行,心里各有计较。

    到底是谢玉罔没忍住,先开了口问:“姐,你昨晚和和经颐姐说什么吧?”

    谢玉梧道:“我还真以为你能憋住不问了,怎么没说啊,我说了。”

    “你说什么了?”谢玉罔脸都白了。

    “也没什么,我就问她,觉得你怎么样。”

    谢玉罔心里咯噔一下,问:“她,怎么说?”

    谢玉梧把包儿从弟弟手里拿过来,叹气,说:“罔罔,有些事儿是不能勉强的,经颐没那种心思的话,你在她身边待再久也没用,只是更加让她为难。”

    谢玉罔怎么不知道,只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如果可以,他又等这六年干什么?费尽力气做这演员干什么?

    哪里是真的热爱这份职业,只不过是多年前,她看李孚林时眼底依稀的那份热爱的目光。

    他奢望,有一日,她看向他时,哪怕半分,分一点给他也好。

    “她说什么呢?”谢玉罔面无表情,声音却出卖他,喑哑沉闷。

    谢玉梧拍拍弟弟的肩膀:“她说,她有一个meimei,也是做演员,同你很般配。”

    言尽于此,话里意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经颐虽对感情迟钝,却也不是傻子,之前或许不大确定,可谢玉梧既然问她‘觉得谢玉罔怎么样’,这样直白的话,她心里多少晓得什么意思。

    只是不好点破,故而将江旆旖与他做一道而说。

    谢玉罔低头,嘴角勉强牵出一丝笑意,眼底暮色蔼蔼,明明身在九月艳阳天,怎么却如同大雪将至。

    他说:“姐,你走吧,我要回去了。”

    “罔罔···”

    他笑:“她想甩开我,哪有这么简单?我等那么多年,她一句话就想叫我放弃,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