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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声坤兄,那我也自当为你尽心尽力,只是你之前让门房进来传的话我实在是不太爱听,你已经是大人了,说话怎么那么不经心呢? 杨中元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孔敏华连他得以进了家门的那句话都记在心里,倒也不是个简单的主。 他抖了抖,低声道:这话是宫里面叔叔教的,他说好些人回了家家里不肯管,如果实在不行就去找户政所,总会有口饭吃的 这话说得倒真心酸,孔敏华顿了顿,还是慢悠悠讲:怎么会呢,我和你哥哥是那么狠心的人吗? 孔敏华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杨中善抬头看他一眼,却没说话。 杨中元用眼角的余光把他们一来二去的动静都看进眼中,心中不由一动。说实在的,他这个大哥即使再抠门,也不能不顾人伦道义把久别归家的他拒之门外,现在他和这位坤兄却似乎并不情愿他回来,那么情况只能有一种--他父亲临终之前,对他肯定另有安排。 想到这个,杨中元脑海里便活络起来,他父亲虽然在送他进宫这一件事情上分外狠心,但从小到大到底对他不错,在离别之前心怀愧疚给他留些宅院银钱,也是有可能的。 可他大哥这样,显然是不想给了,或者是给不出来? 杨中元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抬起头可怜楚楚道:坤兄,您人真好。 虽说很多年未归,但他到底是杨家子孙,一双凤眼跟他哥哥一模一样,长相上却更清俊一些,跟杨中善年轻时有五六分像。 孔敏华见他这个模样,心里不由有些可怜他,但这念头只是稍纵即逝,眨眼间便了无痕迹:小弟,坤兄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艰难,但你要知道你到底不是正君所出,当年父亲离世之前未对你多做安排。如今你突然归家,我和你哥哥都想对你多有关照,可家里也不能白养一个闲人 杨中元心中冷笑,见他哥哥竟一句话未说,就已经对家里的情况大致了解了,这样看来,整个家里最有话语权的肯定是他这个坤兄。 坤兄,我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年宫人,是什么活计都会干的,家里只要能给我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会努力干活养活自己的杨中元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只是,只是我爹爹不知怎么样了? 他说的这样可怜,杨中善也到底还没冷心肠到六亲不认的地步,听到这里主动开口道:你爹很好,一直在后宅吃斋念佛,过得很清静,你不要去打扰他了。家里也不缺你一口吃的,先住下再另行打算吧。 杨中元忙用袖子蹭了蹭眼睛:谢谢大哥,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孔敏华显然被杨中善突如其来的态度惊到,但面上却依旧十分镇定,淡淡吩咐杨平:杨总管,安排他住到西厢吧。 他既没说杨中元的身份,也没说指派个人给杨中元使唤,态度已经十分明白了。 杨平刚刚才沉浸在杨中善留下杨中元的喜悦里,转眼间就听到孔敏华的这个吩咐,他又有些难以置信,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安静望向杨中善。 可杨中善却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家的总管和亲弟弟,拉着孔敏华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堂。在他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的孔敏华却突然对杨中元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把他看得一阵哆嗦。 他们走后,西厢陷入一阵沉默,好半天之后杨中元才小声问:平叔,我记得小时候,西厢是客房吧,现在呢? 杨平回头看他可怜巴巴瞅着自己,只能叹了口气道:小少爷,你随我来吧,西厢,住着也挺好的。 杨中元低下了头,已经明白了杨平的意思,却并没有生气。 既然他们不想让他归家,他也正好不想留在这里,只是不让他见一面爹爹,事情总归是有些古怪的杨中元眼神一凛,如果让他知道那两个兄长真的薄待他爹,那他也绝对不会手软了。 西厢一直是杨家的客房,这边下人不多,也只冷冷清清有那么四五间空房,杨平帮杨中元挑了一间还算干净的让他休息下,却也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给他分派个小厮使唤:小少爷,这家里人手不足,您先勉强忍几日,等家里招了新的下人,我再给您挑个机灵点的过来。 杨中元对这些身外之事并不太上心,他知道这是坤兄给他下马威,却并不当回事,只一味地安慰杨平:平叔,你说的哪里话,我在宫里都是伺候别人的,现在找个人伺候我还不适应呢,打水洗衣这些小事我做的可好,你不用担心。 他这么说,杨平更是难过,却只能把厨房水房的位置告诉他,叫他不要饿着自己。 等到杨中元都笑眯眯应下了,他才叹着气离开。 他走后,杨中元把那个一直背着的包袱随手扔到桌上,轻手轻脚蹭到窗边仔细往外看。 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家里虽然有些地方变了,大体格局却还是摆在那里。因为是客房,所以西厢跟后宅之间还隔了一个小花园,但到底跟永安宫没得比,很快便能认清方向。 杨中元坐下来定了定神,他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的心思还是无论怎么样,都要带他爹离开这里。 既然敲定了主意,杨中元也冷静下来,他悠然自得地把包袱打开找了两件朴素干净的外袍换上,先在屋里睡了一个时辰,等到饭点的时候他也不用人叫,自己就清醒过来,换了一副表情上厨房讨吃食。 兴许是得了杨总管的口信,厨房的人虽然不至于刻薄这位久未归家的小少爷,却也并不多亲近。给他的晚膳跟后宅那位差不了多少,虽然并不丰盛,但也能叫人吃饱。 杨中元对这些浑然不在意,他甚至讨好似地感谢了厨房的掌勺,这才自己拎着食盒回了西厢。 他的来去这样迅速,对于身后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都没有回应,反倒叫厨房里的几位老师傅都很诧异。这位少爷,幼年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果然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吧 杨中元回了西厢,认认真真吃完了饭,把盘碗收拾好后又去水房打了热水,然后就早早躺在床上陷入梦乡。 很快,他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午夜时分,杨府一如既往地安静,有一个漆黑的身影悄悄挑开西厢唯一一间有人住的房间,然后蹑手蹑脚进门摸索起来。 屋里很空,只有衣柜、木床与一组桌椅,那黑影先在窗边的木桌上摸了摸,在什么都没找到之后又把注意打到了衣柜上面。 果然,这一次并没有让他失望,他轻轻把里面一个不重也不轻的包袱拿出来,就着并不太明亮的月光翻找起来。 里面自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套半旧不新的衣裤,还有一张薄薄的纸。黑影对着月光仔细辨认了半天,也只依稀看到上面写着路引两个大字,便没有继续看下去,转而翻找起别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