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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炸裂的地步。 他说:“愿陛下与林姑娘一世安好,共享……半世荣华。” 这是他曾对他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地还给他! 白透的雪还在下,飘飘零零,无根无芽。 李容若看着萧煜闻言怔忪的眉目,忽地眉眼一弯,淡淡的笑意从嘴角流出。他笑得如洁云般绵柔,似是对天空注入了无限的向往与依恋。可他却带着讥诮彼此的语气说着真正的内心话:“不曾料想,原来陛下竟是这般情深义重,倒是我李容若愚笨看不透了。也罢,雁朝南飞,水往东流,良辰美景如烟散,终是殊途难同。不过费了几度春秋,我一介孤星命自然不必多介怀,不过又回茕茕罢了。今日你娶林姑娘,作为臣子,我自然是欣喜的。我原本以为,我更能看开些,能看着你与佳人相伴旖旎,不曾想低估了你却高估了自己,到今日还成全了这一番给外人看的笑话。臣事到如今无话可说,臣……告退。” 他眼角不抬,以君臣之礼浅浅做了个揖,甩袖离去。如此干脆,许是怕再望一眼便走不得了吧。一张网,千结万结,若要破网而出,唯有割破藩篱。若是再望一眼,挣脱桎梏的冲动便要烟消云散。他多可悲,竟要用鲁莽支配自己的理智来挣脱这一张末生的网。 他说告退,便真的退了。如拍上岸边的一个个浪头一般,汹涌欢呼着来,独自寂寥着去。他从荣华高第中退走,从波诡云谲中退走,从患得患失中退走。他在空无崖上,疏淡默然看着连绵无尽的青山。青山间一弯江水缓缓向东,一叶小舟随水而去。而日月轮转,恍惚不觉年岁增了华发。 花明(一) 是夜。 林巧倩用力拍拍萧煜肩膀,似是要宽慰他,笑道:“哎呀,人都走大半夜了,还不回魂来送送我么?” 萧煜被她拍醒,怨怒地盯着她,道:“你要走就走,送什么送?” “可怜我……” “走走走。”林巧倩话未说完,他便猜度出她又该把林家搬出来了,不耐烦地挥挥手,起身拿起大氅披到她身上,率先步出门去。 宫门巍巍,原本该是繁华的表征,如今在他眼里却冷寂至极。他叮嘱了她几句,便目送她的白马儿驮着她渐行渐远。追随小巧潇洒身影的目光,满是担忧与愧疚,以及浓烈的感激。 马儿扬起的尘土在夜空下,幻作漫天星斗,熠熠生光。 萧煜回到寝宫,一踏进门便见漆黑处一个瘦削得铺满风霜的身影正静静等着他。他将小镜子招呼进来,让他将烛火点亮。待小镜子轻悄悄带上门退了出去,他原本似在虚空浮游的面部表情突地僵硬起来,冷冰冰地,充满愤恨地。 “你可满意?” 昏黄中的刀刻般的身影摇了摇,随即笑道:“挺好,怪只怪他自己。”他想起被李容若偷拿的双鹭符,暗暗咬牙——双鹭符碎了,亏得千机台歪打正着先行一着。 萧煜重重冷哼,乜斜着眼,甚是不屑。“他自己?若不是你等狼子野心,他何至于此?我又何至于此?” 那身影放肆哈哈大笑起来,似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连花白的胡子亦不住愉悦地颤抖。“我们可是予你选择的,你选了这般结果,能怪何人?而至于他,若不是当初我们狼子野心,你确定你可以遇见他?你确定他可以如此受人仰望地活到今日?可听清楚了,受人仰望呢。若他不鹤立鸡群,你又岂会瞧得上他?”他冷峭的嘴角扬起,续道:“莫说这不等使的,东榆传来消息,剩下便只有安朱了。” 萧煜闻言,心头、脸上如打翻调味料一般,五味杂陈。他不知究竟该以何种神色去接住此人的话语,便微微点头算是表示知晓。他看那人要走了,他慌忙问道:“没有他,你等还有存在的意义么?而况你等如今站在朕这边,朕可是姓萧的呢。” 那人眸光一偏打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粗略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沉静说道:“陛下莫需担心我等会对你不利,毕竟我等要的只是一角之地繁衍生息,望陛下放我等一条生路罢了。” 萧煜看了他许久,似是终于从那个被迫远去的苍白寥落身影中回神,不急不躁冷冷说道:“他在,你等岂非更安全?” 那人一笑,道:“到如今大势已去,他既非真的,何必变为真呢?” “你在害怕。” 那人怔愣,说不出话来。 萧煜补道:“你们此群掌权之人,怕是害怕他最后无意中将千机台完全地、真正地据为己有罢。当初一着,酿成大错,你等下棋该谨慎些。” “陛下难道当初就下对了?”那人把窗户一开,风便灌了进来,吹皱了红帐,吹摇了红烛。 萧煜当风而站,发丝与衣袖飘拂间,只听得他含笑说道:“下对了。” 那人一惊,猛地回头,烛光便变得不可捉摸地狰狞起来。 “原本片叶不沾身,如今只愿一人伴,你说当初可是对了?” 那人闻言表情一松。“呵呵,愚蠢的执着。” “你等忍辱六十余载,若不是朕搅扰风云令你等大势东去,你等亦是这‘愚蠢的执著’,如今,依旧秉着‘愚蠢的执著’。” “罢了,不与你口舌之争。”那人一转头,就要跳出窗去,呼地似是想起什么,转头阴骘地盯着萧煜,满是皱纹的脸上皆是防备与威胁。他提醒道:“你要他死还是要他活,一念之间,望陛下仔细斟酌步步为营,莫亲手将他送入黄泉。” 萧煜看着那人离去,冷然又不屑的笑意涌上嘴角。用力“啪”地将窗一关,招来小镜子,道:“东榆不日便可囊入太昊版图,你先去与丞相、礼部他们打点打点。” “是。”小镜子应了声,却不退下,萧煜见其欲言不言的模样,询他,他方道:“陛下,李公子……如何安置?” 萧煜心头一凉,眉目便低了下去。“安置?他已走,还安置什么?” “可是,陛下并非……” 萧煜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佝偻着身躯往内里走去,躲进重重帘幛后的桌案前。小镜子细细听,只听得萧煜长叹一声,失落了一切般,语声似是从旷古中远远而来:“他走了,彻底走了。” 他只能行走在暗影里悄悄寻他。 案上几卷梨花图、修竹图默默平躺,似在悄声对他说着缠绵的过往。 小镜子颓然,抹掉眼角一滴泪,悄悄退了出去站在冷风中守着黯然的门。 泠泠飞雪,不间断垂垂而落…… 翌年春生。千年遇九星连珠现,萧煜改国号万象,都九畴,改年号太初,自号怀帝。 丝竹华灯共舞起,繁华如此,位高至极,人生何憾?烟花乍起,刹那风华绝代,能照亮古往今来宇宙洪荒。璀璨如此,于他而言只似他,却无他。 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