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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客】冷暖不自知(许乐杜少卿)

    一方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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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不明的冷战进行时。

    他在闹脾气。许乐毫无形象地趴在饭桌上,视线聚焦在杜少卿身上,心里却翻江倒海想个不停。

    杜少卿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吃着自己份早饭,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少有,许乐面前则空空如也。

    所以肯定是闹脾气了。

    不吃也没事,许乐安慰自己,他这会儿没觉得饿,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但他干什么事情惹着杜少卿了?暂时想不太起来,恐怕在他意识到自己错误之前,少卿都不会理他。即使是他们这两个不同寻常的人谈恋爱,也不免落入情感俗套,文艺中年心思敏感,许乐则是一根电线柱子粗的神经,常常不知不觉踩到对方雷区。

    “少卿。”许乐瘫在桌子上,小眼神可怜地望向他。

    杜少卿根本不去理他,视他为空气,眼皮都没抬一下,沉默着解决完盘子里的早餐,转过身去厨房间洗餐具。

    许乐巴巴地跟着来到了洗手池边,看着对方清洗的动作,咳了声说:“你可以用洗碗机嘛,洗洁精伤手。哦,好像只有一个盘子启动不了,你看谁让你不给我做饭。”

    杜少卿还是不理他,洗完把餐具放回原处,径直走上二楼,进了书房把门一关。许乐虚握了半天把手,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去开门。

    悻悻回到客厅里,许乐坐不住,来回踱着步子,思考自己怎么惹他了,究竟是什么事情呢?什么事情呢?

    就算是他半年前喝花酒那次,杜少卿也只是冷嘲热讽了一个晚上,床头吵架,床中间打架,到床尾巴就和好了。

    这次不同以往,更悲剧的是他连起因都忘了!

    冷战得非常彻底,杜少卿完全无视他,面色凝沉,唇角几不可见的向下弧度诉说着主人心情大坏。许乐缩头做人,小心翼翼地在他眼皮底下过日子,如履薄冰,只有在晚上才悄悄爬上床去拥抱他。这时候,杜少卿会在熟睡中模糊地叫两声他的名字,身体习惯性放松靠到他怀里。

    这样的日子太长了,持续了不知多久,许乐精神都要恍惚了,总感觉他们两个像是被困在了这栋房子里,已经轮回过无数次,其中的一个大活人还对他视而不见。

    这当然是错觉,杜少卿并没有被任何东西困住,偶尔还是会出门,消失很久,十天半个月都能叫短。许乐什么也不问,在爱人外出期间守着空屋等他,回来后站在门口迎接他。

    杜少卿每次出门回来心情都不会太好,表情比初见时还冷漠,眼里没有一丝笑意,沉抑寡欢。许乐当初自欺欺人地不喜欢杜少卿,还腹诽他们铁七师军官像是家里十二月月月办葬礼的,怎么一个个的,别的好的不学,尽学他们师长的冷酷劲儿。在一起后,许乐真正有了和他亲密接触的机会,从外到里认真地重新探索,才发现那冷硬唇线吻起来格外柔软,眼中承载的也并非是积雪的矿坑,那里也会漾出笑意,染上情动的热度。

    只是近段日子里,许乐再没见他笑,露台上的琴音不管什么乐章都是一个调,心境如冰,喜乐也哀鸣。小提琴尖冷的音色像一把锯子,许乐心脏疼痛,眼眶却干涸,是烧剩的灰烬,没有眼泪,甚至淌不出血来。

    杜少卿变得越来越奇怪,愣神的时间越来越长,经常性无意识地盯着一点出神,转着无名指上的银戒,进行他过去认为最浪费时间的活动----发呆。订做戒指的时候,许乐怕那个小圈将来会勒到他,特地稍稍订大了些,不至于掉下来,但略有余隙。一般杜少卿在思考某些重大问题时,就会做这个小动作,许乐很疑惑,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许乐。”杜少卿忽然低低地叫了他,很怅然的语气。

    “我在!”许乐应得积极,随叫随到,“怎么了?”

    杜少卿又不说话了,只淡淡地环顾了一圈室内,目光经过许乐的时候可能是停了停,也可能没有。过了很久,他又轻轻叫了许乐,许乐没有半点不耐烦,应声温柔。

    重复了很多遍。

    所有的悬案都会告破,许乐终于忍不住,在杜少卿又一次出门时尾随了他,卑劣可耻的行径,但他就是忍不住。

    好奇心能害死猫,也能害死许乐。

    不......他并不是被好奇心害死的。

    许乐静静地看着在一块墓碑前驻足的杜少卿,小心不踩到安眠土下的其他人,绕过林林碑石,走了过去。他和杜少卿并肩站立,视线往下,看见一束漂亮的白玫瑰,在这碑石林立的环境下有些肃穆凛冽之感。

    杜少卿其实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许乐早就知道,所以就连来看他都这么有情调。

    墓碑上刻的名字是许乐,挂的是一张他微笑着的黑白照。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灵魂,也有死后的世界,经历过无数次忘却-想起-忘却,许乐已经能平静地面对自己死亡的细节,顺带琢磨些玄学的问题。

    谁能想到许乐会死?那个曾高喊着小爷永远不死的男人,像极了他曾经的挚友,喊出来的话语再荡气回肠,终究是空话。无论生前如何惊艳,死后都只能成为流星,一闪而逝,只在历史上留下一道痕迹。

    人总是会死的,但许乐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快,这么突然。他和杜少卿就死亡这个话题,自然地谈过很多次,只是杜少卿一直觉得自己会先死,哪知现实如此戏剧化。

    许乐再厉害,也无法在毁灭性的爆炸中活下来,他那时在太空舰船上,幸运或者说不幸地被捡回了尸体残肢。要是不见尸,那杜少卿也许还能自我欺骗一番,然而这样也好,人死见尸,能锤下个定音,此后不必无望苦等,直接断绝一切念想。

    杜少卿平静地接受了许乐的离去,只在安葬方面异常固执,坚决不允许把许乐带去帝国,退役后难得发了一次火,把提议骨灰联邦和帝国方面对半分的那派人士狠狠讥讽了一顿,挖苦到他们无地自容。他带许乐回了东林,这颗矿疤遍布的星球,伤痕累累,却是养育许乐的故土,沉默的石头们见证这个孤儿的成长。

    许乐提过无数次说想带他去东林看看,没什么景色,但就当去旅游,放松心情,过过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果然靠不住,杜少卿扶着那个小盒子平放在腿上,想着最后还不是得仰仗我,要不然你死后还要被惨无人道地分灰。去往东林的路途漫漫,杜少卿和他度过了一段再安静不过的时光,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翘起,随即抿住,那是许乐最后一次见他微笑。

    同居多年,这栋房子里满是许乐生活过的气息,杜少卿也当心着别把许乐存在过的痕迹抹去了。衣物全都留着,定时拿出来晾晒,怕发霉蛀虫,就好像许乐还会回来穿一样。床上两个枕头,杜少卿现在习惯睡在曾经属于许乐的那一边,刚开始的几天,几月,整夜整夜失眠,睁着眼睛想心事,或是给自己找事情做,极限挤压休息时间。

    他不习惯,不习惯身后空缺了那份温暖依靠,不习惯消失的呼吸声,什么都不习惯......

    许乐看着,无可奈何,他是鬼魂,且废物一个,托梦之类的基本技能都没有。

    于是也没法子,杜少卿失眠,他就整夜整夜陪,一遍遍用对方永远都听不见的声音劝,劝他想开点,别跟自己过不去,晚上缺个人当床伴他可以去找找别人......谁都可以,聊胜于无。

    杜少卿谁都没找,一个人熬过了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像是回归正轨,只有许乐知道,他晚上熟睡,梦到有关许乐的东西,仍会喊出那个封存的名字。

    他当然是在闹脾气,他在怪许乐,怎么能抛弃他一走了之,死亡是许乐犯下最大的错误,无可挽回。他曾夸下海口,满心自信,自己怎么可能会死,他有那样多的事还没做完。

    如今那些事......人生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怎么可能有做得完的事。他不记得自己死前的心情,他在想什么,他遗憾了些什么。

    灵魂没有重量,没有质感,以虚无的状态存在着。许乐觉得自己多少还是与众不同,生前死后都是,他有温度,而且是暖的。每个杜少卿心情寒冷的夜晚,他都会毫无保留地拥抱,用那点虚幻的热度,不厌其烦地捂。

    他像一团雾,飘散却稳定。他是自由的,不被任何人、任何地方束缚,不惧阳光风雨,没有执念怨恨,只有很多的舍不得。

    烟花还没成家,jiejie也依旧孤独地坐在皇位上,有生之年没能等到阿源他们的消息,七组每年扫墓的任务更繁重了,不仅要负责学校安保,还要去银河公墓,根本脱不开身,只好随机抽一个人去东林看他......

    少卿也是他的遗憾,他们还有那样多的事情没做,空口畅想无限,落实的却寥寥,总觉得时间足够,可以慢慢来。早知如此,想到的当下就该行动,免得现在后悔无用。

    生与死不是世界上最厚重的壁垒,即使跨越死生,他们的爱情都不曾消散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