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清水)
知味(清水)
何煦在二一七医院虽然不算大,但也是老医院,妇科和肿瘤科十分出名,他是一个妇科男医生,一个学历极高的妇科男医生,一个脸蛋身材完美的学历极高的男医生。 一层一层的特质摞在何煦身上,佐以他那一丝不苟不容丝毫亵渎的敬业感,他注定是被多“关心”的那一个。 因而,他晚上一反常态心情愉悦地到医院上班,甚至微笑着和迎面碰上的护士打招呼,着实让他身边的女性同事燃起了八卦之心。 “嘿——你刚才看见何大夫没。” “看见了,他好像是做一个豪车过来的。 “我去,豪车!什么豪车,奔驰还是宝马?” “诶呀他自己就开奔驰,那个车可好看了,我都不认得。” “诶,他这段时间上班都挺开心的。” “确实,他之前每天上班好像都是不情不愿的,虽说干什么都很认真吧,但看出来他干妇科一点都不高兴。” “那可不,要我是他我也心烦,大男人做个儿科大夫都行,偏来了妇科,每天不难受才怪呢。” “诶,你听说他以前在附属院和……” 何煦对于旁人的议论和自己细微的变化毫不注意,他心里装着很多事,有生活的,有工作的,换好衣服准备去病房前,他再三考虑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何煦啊,什么事儿你说吧。” “抱歉阿香,打扰你了,你现在在哪儿,身边有人吗?” “我在俱乐部呀,我一个人。” “好的,那你一会儿有客户吗?” “没啊,有一个刚走了,怎么了吗?” “那你能不能稍在那里等我一下,一会儿我去俱乐部找你有点事,我们楼下见。” “啊,我还要赶地铁呢……” “我车在医院,我送你。” “行,正好我也有点事找你,那就晚上见。” 阿香先挂了电话,何煦看着黑掉的手机界面呆滞了几秒,轻叹了一口气,离开办公室准备查房。 医院有规定,按照他现在的职务来说,至少一周要查房三次,这对于何煦来说是最艰难的工作。 作为一个男医生,而且看起来也不像一个经验老道的主任,这多少让病房区的病人和病人家属感到不适与窘迫,因而他努力在这一刻把自己变成一个无性人,变成一个只会说简单句的智能听诊器。 挨过了前面几关的凝视与嫌弃,何煦想起了病区最里面就是那个女孩的房间,不禁让他又想起了前日晚上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刚把陷入沉睡姜晴抱上床,轻抚她身上隆起的伤痕,深夜手机炸响的震动声让他心里忽然掀起没来由的恐惧。 他奔赴医院,几分钟前他还是一个纵欲的施虐者,手持皮鞭折磨着他的心上人,但是他如今是一个医生,一个需要拯救两个生命的医生。 只不过而躺在手术床上奄奄一息的,不仅是一个病人,还是别人的性奴。 胎位异常外加和羊水栓塞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情况,但是何煦真的慌了,特别是她看到女孩背上隆起的鞭痕,看到她手腕上被麻绳吊缚后的淤伤,看到她yinchun两侧留下的穿环后的孔洞,她被扩张的肛门以及侵犯的痕迹…… 特别的,尚还稚嫩的盆骨告诉他这个女孩或许还不到十六岁。 何煦不敢想,他什么都不敢想,他战栗着做完手术,看着那个幼小的婴儿被带去新生儿科,何煦觉得自己好像度过了一生。 万幸的是,那个女孩已经苏醒了,那个孩子据说也很健康。 何煦在病房外犹豫着,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何大夫,您好。” “王警官,您好。” “下午已经和您说过了,我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麻烦您和这个女孩稍谈一谈,她现在不太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 王峥身边的警官插了一句:“何医生您和她认识吗?” 何煦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这小姑娘怎么就吵着要——” “好了——何大夫,这是我的手机,已经通电话了,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麻烦您了。” 王峥不让自己身边的警察继续说下去。 “不客气王警官,我就先进去了。” 何煦接过手机放到口袋里,稍稍理了理衣服,进了病房。 女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对于来人毫无反应。 “你这样平躺着不会痛吗?” 何煦看到女孩平躺在床上,想到她还是一个孩子就经历那样惊心动魄的濒死威胁,独自前来生产,根本无人照顾,也不懂得任何有关做母亲的知识,不禁有一丝不忍。 女孩却毫不在意,反问道:“你就是给我开刀的那个医生?” “是我,怎么了,你不舒服?” “是你给我开刀的!为什么?你为什么在我的肚子上动刀子,谁让你这么做的?” 女孩的激动吓了何煦一跳,他下意识想安抚一下女孩,却又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后转动了床边的手柄让床抬起一定角度,让女孩靠躺在床上。 “剖宫产手术后麻醉效果消失,伤口会因为宫缩发痛,这样躺会舒服一点。” 何煦不在意女孩说了什么,只是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认真地问,认真地在册子上记录。 “我恨你……”她小声哭泣起来。 他不懂得自己犯了什么罪过,只好说:“你找我来是想要说这些的吗?我知道了,我只能说我不后悔这么做,我也只能这么做,我不能看着你和那个孩子去死。” 女孩把头转向了一边。 “伤口疼吗?” “……” 何煦无奈按下了床边的呼叫器:“小李?能进来一下吗?”值班护士急匆匆赶来病房。 “我要检查一下她的伤口,你帮我一下。” 护士点了点头,也摸了摸女孩的额头,轻轻掀起了她的病服。 “还好,恢复的比较快。如果明天开始不是特别痛的话,你应该练习一下翻身,试着下床慢慢活动活动,这样能够帮助你恢复。” 女孩突然发问:“我的肚子是不是很难看?” 何煦无奈叹了口气:“生命从母亲的zigong里诞生,母亲的肚子都很美。” 他静静说着,手中的记录不停,一旁的护士小李拼命点头。 女孩却十分不屑,怨愤地骂道:“骗子……都是骗子,我恨你们,都怪你们在我肚子上留下了疤!” 小李本想和她争辩,但在何煦的劝阻下还是忍住了。 “接下来要检查一下恶露的情况,小李,你帮我一下。” 护士小李虽然觉得女孩一点礼貌都没有,还是温柔且耐心地说:“要往下褪一褪你的裤子,疼了说话啊。” “嘁,这点疼算什么?我根本不怕疼。”女孩忽然很不屑地说,语气里则是满满的骄傲。 “你说什么?”何煦质问,女孩却很神秘地看向他,像是炫耀一样地冒着冷汗,紧咬着苍白的嘴唇。 “痛苦是快乐的。” 护士小李觉得这个女孩多少有点精神不正常,在配合着何煦做完各项检查后立即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何煦和女孩。 “新生儿科的同事告诉我,那个孩子很可爱,他现在也很健康,你想看看他吗?” 女孩也不回答,攥紧了自己的手,怒视着何煦。 “看来你是不喜欢你的孩子,他的父亲呢?” “不知道。” 何煦又问:“你为什么不想要肚子上留下伤疤?” 女孩又沉默了,何煦看着女孩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胸口发闷。 “你恢复还算不错,但是最好还是有亲人陪着你,护士阿姨们会照顾你,但是还是家人对你最细心,你最好早点告诉你父母,不要等警察找到他们,那样不好。” 何煦起身准备离开,又说:“你要找我说的说完了,我没意见,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这个年纪还不适合做母亲,你应该让那个男人负责——” 他略作停顿,继续说:“——无论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袒护包庇他。” 他转身就离开,没有再看女孩一眼。 女孩在他走出几步后哭泣了起来,哀求他不要离开,何煦转身看着她,露出的一双眼睛中既有怜悯也有怒其不争。 “他为什么没有来呢……他为什么没有来接我呢?你为什么救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是个医生,你应该和警察讲清楚,我先走了,你不舒服可以让护士找我。” 他这一次没有再做停留,径直出门把录音笔交给了王峥,简单交代了他们有关女孩的情况和一些注意事项就快步离开了,带着一种逃亡般的恐惧离开病房。 他想起姜晴说的话。 “那个包是那个很有名的做连锁商厂的孙金午的太太订的,我爸和他认识,他的女儿比我还大几岁呢。” 姜晴的话萦绕耳畔,让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讽刺。 他写完报告驱车前往俱乐部,阿香已经在楼下酒吧等着他,还为他点了一杯饮料。 何煦从自己的印着医院电话号码的蓝色布袋子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礼盒,放在了二人中间。 “这个是姜晴送给你的,她说你戴这个很合适。” “好家伙,就算我不识货也知道这不便宜啊,她带你去买买买了?” 阿香打开盒子看到里面光彩夺目的宝石手链,以一种复杂的情绪赞叹着。 “嗯,算是吧。” 何煦多少有点尴尬,他是羡慕阿香的,羡慕她可以一直随心所欲毫不避讳地表露自己的心情,他做不到。 “我喜欢!”阿香心情不错,“帮我谢谢富婆jiejie了啊——她没给你买东西?还是你不敢带到医院去。” 何煦略沉默片刻,算是默认了第二种原因。 “我们的消费水平差距还比较大,我平常医院里也用不到,只能说她,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不想让她不开心。” 阿香一副“嘿嘿我懂得”的笑容一直盯着何煦,他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算是缓解了一些沉重的气氛。 “你先说吧。”何煦端起饮料喝了一小口。 “没太多事,就是最近我有个新客户,男的,闷sao的厉害,需要你帮帮我,然后如果可以你还是做我的助调,周四晚上可以吗?” “你把他微信给我吧——说起这个,姜晴说她会照付你的那份钱。” “哇,这么好,那谢谢她,挺好的。另外还有个男客户,老板跟我说人家指定要男S,你不是说让我帮你多留意这些吗?” “接,不是女性不要求身体私密接触都可以。”何煦答应的倒是爽快。 “和k哥一起,他联系你时间。” “嗯,好的。” 阿香看着何煦,忽然觉得他真是可怜,每天医院上班累得半死就算了,现在连赚个兼职钱都要这么辛苦了。 “行,还有你们两个……不打算改改合同,你们要是把合同改了我也受益啊!” “打算,可能最近吧,也可能下次。” 阿香努努嘴:“那我没事了。” 何煦点点头,神情有一些恍惚。 “他今天来了吗?去三楼了吗?” infinity酒吧一共四层,一层与地下一层是喝酒派对的地点,向所有客人开房,二三层在名义上作为酒店的库房和办公地点,实则是用来调教的俱乐部。 其中二层分布着俱乐部十几位调教师最常用的调教室和接待室,三层则涉及更为危险复杂的活动,需要经过酒吧老板董敬柳的允许才能使用,董敬柳本人的办公室也在三层。 阿香被他的严肃搞得有些不自然:“谁?老板吗?我今天没见到他,要不上楼去看看?” 何煦继续追问:“不用,阿香你确定那天你看到他拖着一个客户上三楼了,你再好好想一想,那可能是什么人?” “我看不太清啊,就,我猜是女人吧,董敬柳他个子不高也不壮,要拖一个男人上台阶还是很麻烦的,那个人是用我们的电动抽气胶袋封着的,我就远远看了一眼——” “——那他看到你了吗?”何煦打断了阿香。 “应该没有吧,那天早上那个老姐浣肠的时候喷了一地,我大早上赶过来肚子不舒服,就出调教室调整一下,无意间看到的,当时没在意,后来想想觉得那个人的样子不对劲,就去找你,然后在你家就遇到富婆jiejie了……” “所以那个女孩,那么那天晚上有可能就不是他了,还是说……”何煦联系阿香所说的时间,又独自呢喃起来。 “哎呀到底怎么了,你吓到我了,何煦!” 阿香比何煦的年龄还要小两岁,虽然平日里很大胆很张扬,但是她也是受不起惊吓的,见到何煦这个样子,她也严肃了起来,扯了扯何煦的袖子,让他赶快告诉自己。 何煦连忙安慰:“你要注意安全,我和你说了,董敬柳他对你一直都……都很爱慕,他这个人做事没有底线的,他下手从来不分轻重……” 阿香回想起自己刚刚来到俱乐部刚认识何煦陷入热恋的时候,董敬柳就时常对她抱有过分的关心,甚至如果不是何煦告诉她董敬柳希望加入她和何煦之间,她真的要以为董敬柳是一个和蔼的兄长一样的存在。 “我知道啊,所以你是怕那个人有事吗?我那天看着那个人的样子……说起来有段时间上午的时候,K哥跟我说他经常听到三楼动静很大。” “嗯,我会问他的,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和别人说。” “知道了,你放心吧。不过就那个女孩,就你说的那个未成年怀孕的丫头,她和这个有联系吗?” 何煦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怀疑,就只是怀疑他可能做了一些不干净的事。” 何煦抬起眼眸注视着阿香字字句句地低声说着: “阿香,我怀疑他在和别人拘禁圈养私奴,还对未成年的女孩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