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之国其四
之后的几天，无定和阿清都是这么沉默着清创换药，除了必要的交流，不再说别的话。 幸运的是，小月小麦还有谷雨婆婆都会来看望无定，跟她说话解闷。 “哎，真好啊，我也想要小孩。”小月也看到了宣传部发的传单，这可是堡里第一个孩子，她托着腮坐在小凳子上，一脸羡慕。 “你有钱吗你，就说要生小孩。”小麦看到了无定有些尴尬的表情，赶紧出来打圆场。 “没有钱……我就口嗨一下，不行吗？”小月哼了一声，然后八卦道：“你们知道怀孕的是谁吗？” 无定摇了摇头，她还真不知道：“谁啊？” “就是酒店老板的老婆。”小月一副你自己做的，你都不知道的模样，捶了一下无定，无定痛得揉了揉被打到的地方。 “嗯，她们两个现在请了好多缝纫工做小孩的衣服。”小麦也说出了自己听到的八卦。 “啊？那个酒店我去过，菜单价格吓死人，还吃不饱。”无定的嘴张成了O型。 “对啊，我们健身房之前团建去过，天了，好吃是好吃，就是血贵，我跟小麦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小月一边带着痛苦面具，一边进行甜蜜回忆。 “小月连柠檬水都喝干净了。”小麦毫不留情地戳着小月的乡巴佬伤疤。 “啧，怎么说话呢，老板喝的比我还多。”小月咋舌给自己正名。 “哈哈哈，你们真的好有意思，我都没有同事可以团建。”无定也笑了出来，她知道小月就是嘴巴比脑子快，没有恶意。 “我说啊，团建还是去火锅店好，吃得饱还热闹，在酒店里都不敢大声说话。”小月摇了摇头，很是嫌弃酒店的氛围。 “也是，烧烤也好，不过现在烧烤好贵了，炭太少了。”小麦也表示同意。 “没办法，有的吃就不错了，这世道哪还有像我们地堡这么好的地方，有吃有玩的。”小月敲了一下小麦的头。 “是是是，要知足，今天也是感恩护卫队的一天。”小麦双手合十，比电视里祈祷的人还要虔诚。 “感恩什么？”阿冰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她拎着一大包菜站在门口。 “啊！队长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真是辛苦了！”小月狗腿一样站了起来，颠颠地跑过去接过了阿冰手上的菜。 “刚刚在说堡里的事，提到了大家的日子过得好，就顺口感恩你们了。”无定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 阿冰赶紧快步上前扶住了无定：“现在有没有好一点？这样坐着疼不疼？” “都三天了，好多了。”无定微笑着摇了摇头。 “队长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回见了无定～”小月超级识趣地拉着小麦出了门，她们两个笑着跟无定和阿冰告了别，然后关上了门。 “她们走的可真快……”无定看着两人的身影跟猴一样蹿没了感叹道。 “人家也要上班啊。”阿冰伸了个懒腰，刚结束了工作，身上有点乏。 “你买了菜回来啊。”无定看到了门口的那包菜。 “只有上面那层是菜，底下都是些零食。”阿冰有点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这次会留多久？”无定仰起头问道。 “日常巡逻个两三天吧，护卫队进了一些新人，排班没有之前那么紧了。”阿冰很自然地就将无定搂进了怀里，开始点播她们之前没看完的综艺。 “那你可以帮我换药吗？”无定拉住了阿冰的袖子，这几天每当阿清过来，她都会反复想起阿清说的话。 “好。”阿冰没有问无定和阿清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答应了下来：“我买了排骨和玉米，你想要怎么做？” “排骨汤，然后玉米单独煮出来。”无定想了一下，阿冰调味有点随缘，玉米排骨汤对她来说是上了难度的，还是单纯炖个汤好。 “好，看完这一集就去。”阿冰说完就缩在了无定的旁边，昏睡了过去。 无定看着昏睡的阿冰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期节目她们说了很多次要看完，结果每次都因为各种小意外没能一起看完。 无定搂住了阿冰的肩膀小心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了更多的空间，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电视里的欢声笑语在片尾曲播放完后戛然而止，阿冰也醒了过来，她感觉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棉花上，原来最讨厌的就是软床，但这个感觉很不错，柔软却很有支撑力。 “醒了吗？”无定的声音唤醒了阿冰昏昏沉沉的脑袋，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瞬间从床上弹跳了起来。 “我怎么睡着了？”阿冰拍了拍自己脸颊，要是没猜错，她刚刚睡在了无定的怀里，软绵绵的触感不就是无定的胸吗…… 想到这里阿冰的脸一下就红了，无定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睡过去了尴尬，便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你这几天去地面都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我们分成了好几个小队，每个小队携带的物资都不一样，我的话就是一些重要的基础原材料。”阿冰向无定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工作。 “那不是很危险吗？”无定想到了之前阿冰身上的那些伤，生活在保护中的她无论怎么想象都无法在脑里构建出地面的危险。 “是很危险，但是每完成一次任务后，都会很有成就感。”阿冰的脸上浮现出了满足的笑容。 “嗯……冰姐，你听说了吗……我的一个客人怀孕了……”无定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事。 “嗯，我听说了。”阿冰见无定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我在听到有人怀上宝宝后并没有那么高兴，一个孩子出现后，那就会有更多想要孩子的女人找我，我真的好害怕这样，每天都和不同的人做，像个配种的狗……”无定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rou里。 “我也想跟你们一样，能够选择做各种不同的工作，可我……因为这个东西，没有选择……”无定盯着盖在胯间的被子，如果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或者男人就不会这么痛苦了，雌雄同体却对自己的人生毫无选择的权力。 “唔……我是不是很自私，只想到自己。”无定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勉强自己扯出一丝笑。 “原来你一直都这么痛苦啊，我在你身边却没有发现这些，是我忽视了你的内心。”阿冰听到了无定的心声后心里被触动了一下，她伸手将无定搂进了怀里。 “可是我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做什么都是半吊子，心里都是这种见不得人的阴暗想法。”无定抽泣着吸了吸鼻子。 “话不是这么说，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我也有不少负面的情绪，这都是很正常的，你要是觉得心里憋闷就跟我说吧。”阿冰皱起了眉头，她不过跟无定相处了几个月便能看出无定内心的挣扎，阿清这么多年究竟在做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我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每天浑浑噩噩的吃饭睡觉工作。”无定对自己的现状很是不满。 “无定，现在能走路吗？”阿冰突然将话题带走了。 “嗯？”无定下意识就掀开了被子，下面没有那么肿了，只是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从细小的伤口中渗出结痂：“能，但走不了几步。” “我抱你吧。”阿冰说完就横着抱起了无定。 “啊？要干嘛？你要带我去哪？等一下……啊！！！！！”无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冰抱着跑出了房间，两人的身影划破黑暗，在钢铁丛林中快速晃动。 “冰姐……咳咳，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咳咳……”无定一张嘴就吃了满嘴的风，她呛得咳嗽不止还在说话。 “一会就到了，先别说话，会岔气的。”阿冰双眼直视着前方，即使抱着一个人，她行动起来也矫健异常。 很快两人就飞到了一处装饰得很漂亮的房间旁边，无定勾着阿冰的脖子好奇地往房间里张望。 “这是哪里啊？”无定小声问道，她感觉自己和阿冰就是在做贼，特别心虚。 “外面是有人吗？”房间里面传出了温柔的女声。 “你躺着别动我去看看。”另一个女声很有磁性，一阵脚步声后，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留着刚刚及肩短发的干练女人站在门口看着她们。 “队长？这是无定？你们怎么来了？”干练的女人很疑惑，但还是回头向床上的女人喊道：“老婆，是队长和无定。” “快叫她们进来。”女声虽然惊讶，但依旧很温柔。 “打扰了。”阿冰抱着无定走进了房间，无定此时才看到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比她们住的房间大很多，墙上挂着两人的结婚照和各种照片，地上散落着一堆看不出是什么的木材，像是要拼接什么东西。 “队长哪里的话，我去给你们倒点水来。”干练的女人看着凌乱的地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不用麻烦，我们就来探望一下夫人。”阿冰的话让无定惊觉般看着床上床上样貌普通但周身都散发着温柔气息的女人，这就是酒店老板和她的妻子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身子太弱不能起来迎客。”女人说话非常温和，微笑的时候无定甚至幻视了她散发着圣母的光辉。 “夫人身体要紧，不用专门起来，我因为身体不适直到今天才来探望才是真的不好意思。”无定学着阿冰的语气，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聪明一点。 “是我们礼数不周才对，我和妻子都很感激你能给我们一个孩子，她因为工作繁忙一直没能当面道谢，实在是我们的疏忽。”女人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满是柔情。 无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好像明白阿冰将她带出来的原因了，她看着女人的小腹也不由得微笑了出来：“夫人现在很幸福就好。” “嗯，我们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孩子，虽说结婚不一定要有孩子，但我们两个从相识的时候就很喜欢孩子，真的是多亏了你，圆了我们的梦。”女人说着就从旁边拿出了一件织了一半的小衣服：“我也没什么事好做，就跟着缝纫的师傅们学学做孩子的衣服，阿珍则是在学着给孩子做小床。” 无定这才明白过来，地上这些木头是用来做什么的。 “哎呀，你说这些，我都害臊了……”酒店老板阿珍端着两杯调好的果汁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不过我和小香是真的很谢谢你，孩子出生了一定要记得来吃酒啊。”阿珍笑得很是爽朗：“哦对，要是可以的话，你能给孩子起个小名吗？” “可以吗？我吗？”无定指着自己眨了眨眼。 “可以呀，要是没有无定，我们哪来的孩子呢。”阿珍是打心底很高兴，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明怎么样？光明的明。”无定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一家，心里也变得暖了起来。 “好啊，这个小名很好哎，光明灿烂。”小香眼前一亮，拉起了阿珍的手：“就叫这个好不好？” “可以啊，我也很喜欢，无论男女都能用呢。”阿珍微笑着握住了妻子的手。 “二位喜欢就好。”无定感觉自己心里郁结的东西慢慢消失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夫人好好休息。”阿冰见无定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便抱着无定向她们两人鞠躬告别。 “哎，等等。”阿珍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着急地跑进里间，翻了一阵，然后拿出了两个红色的小袋子塞进了无定的手里：“这是庆祝有孩子的喜糖，之前就备着了，一直没看到队长和无定就先在家里放着，拿回去吧。” “谢谢。”无定愣愣地看了一眼手中有些沉的袋子，这就是母亲对新生儿的期待和喜悦吗？ “老板破费了，那我们告辞了。”阿冰说完就带着还在发呆的无定走出了房间，直到两人回到自己家后，无定才回过神来。 “我好像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了。”无定拿出一块喜糖放进了嘴里，是奶糖，甜丝丝的，很柔和的味道。 “心里没那么郁闷了吗？”阿冰的嘴里也含了一块糖。 “好多了，原来她们这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啊。”无定回忆着幸福的两人，口齿不清道。 “是啊，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带来新生命，给人希望。你知道吗，在这种看不到未来的世界里，最难得的便是不断给人想要好好生活下去的念想，我们护卫队只能在物质上满足大家，可是精神却是最难抚慰的。”阿冰叹了口气。 “未必每个人都想要孩子，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有一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就有了精神的支柱。”阿冰换下了身上的战斗服，换上了宽松的睡衣。 “你也是吗？之前说想要个孩子。”无定想到了阿冰之前说想生孩子。 “差不多吧，所以说啊，每个人都很自私的，为了各种私欲，将孩子带到这个无望的世界来。”阿冰知道自己想要孩子是因为寂寞，为了排遣寂寞才想要个孩子，真的很自私。 “可是，看到她们后，我觉得在期待中出生的孩子很幸福不是吗？虽然像你说的那样，出于各种自私的理由想要孩子，可是这样大家都很幸福。”无定也不清楚自己向表达什么，但起码她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能给别人带来幸福，这就够了。 “我现在不想要孩子了。”阿冰突然打断了无定的话。 “为什么？”无定很疑惑。 因为现在够幸福了吧，阿冰看着无定清澈的双眼没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