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第二十六章【复合】
26 家里少了个人,就显得屋子里空荡荡的,明明人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如今一走,好像把整个家都连根拔起了。何念君问孟旖晚,俞老师还会不会回来,他摇摇头。小孩又问那谁来辅导功课,他就说再给小孩找个家教老师。 在谭叔叔的葬礼上,何皎皎跟俞南雁撕破了脸皮,孟旖晚就知道自己这段感情又完蛋了。每当他认为生活终于走上正轨的时候,总是事与愿违。他没想到何皎皎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当年俞南雁为何思君伪造体检报告,违规做心脏配型的旧账全被翻出来了,连带着俞南雁的导师,她把他们举报到了区卫生局。 俞南雁被停职调查的当天就与他提了分手,俞南雁哭着说,第二天有台手术,是个命悬一线的病人,医院里能做这种手术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位医生去外地出差了。这台手术本是俞南雁回到心外科的第一台重要的大手术。他难受得无言以对,他想再抱一抱俞南雁却被躲开,他还想说点什么却有不知该从何说起,半天只挤出一句对不起。 “我知道,在心外科工作是你的梦想,是我对不起你。” 俞南雁抹了把眼泪,笑了:“算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我不后悔,当初是我亲手捧着何思君的心脏放在了你女儿的胸腔里。” 最后俞南雁绝望地说,以后或许当不了医生了,也不想再管他们家那摊子烂事了。 从小到大,孟旖晚没对何皎皎发过脾气,甚至没对她黑过脸。他以为只要凡事顺着她,哄着她,迁就她,就能让她满意,就能避免争吵。俞南雁的事给了他当头一棒,一棒子打得他脑子都懵了,耳朵里嗡嗡的,手脚冰凉无力。他颤巍巍地走向厨房,拿起一个塑料袋套在嘴前,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立刻舒服多了,这方法还是俞南雁教他的。 在画廊当着一众顾客的面,孟旖晚把何皎皎从办公室拽了出来,他含泪问她是不是疯了,把俞南雁的工作饭碗给砸了,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何一方的病谁来看。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从前都是他先让步,他先妥协,她躲开他的目光,低声哽咽,世界上又不是只剩他姓俞的一个医生了。 “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好医生有多难,你我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何皎皎,你这是在要我女儿的命。” “我不许你提何一方的名字。” 何皎皎指着大门让他滚,他竟敢为了一个外人拿女儿威胁她。 “外人?”他泣不成声,俞南雁和曾经的她一样,都是他认真爱过的人。 这件事带来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孟旖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来,除了在戏里唱尽人生百味酸甜苦辣,下了台他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谁同他讲话,他都是点点头,嗯一声。同事实在看不下去了,劝他好好休息两天,他木讷地应下来,盯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愣了一会。他忽然问,郑小琳怎么又没来?好几天了,他都没看见郑小琳,难不成又去搞什么综艺节目了。 新来的女孩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身边,说小晚哥怎么不上网,微博上都传遍了,小琳姐嫁的那个富商老公人品不行,家暴,打女人,给她脸都打肿了,没法上台了。小琳姐闹到了警察局,警察和稀泥,没管。他听了没说什么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回到家太阳刚好落山,他推开了厨房那漏风的纱窗,天凉爽了不少,他点了一支烟,一只秋蚊子随着风飞了进来,绕在他耳边嗡嗡地叫。他挥了挥夹着烟的手,一下燎到了那蚊子身上,只听微微一声“刺啦”,烧焦的蚊子与烟灰一起掉到了地上,他盯着看了半天。 他给秦子佑打了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他正要挂断,那边传来了迷迷糊糊的声音。Hello?他一听不禁咯咯笑起来,那边沉默了几秒,轻声喊他,小芸?他瞥了一眼时间,快五点了,臭小子就要回来了,他忽然意识到这时候美国那边天还没亮呢。 “抱歉,老秦,我打扰你睡觉了吧?” 秦子佑笑了,接到他的电话高兴还来不及呢。太久没联系,老秦问他怎么突然就打来了电话。 “想你了。” 他问秦子佑过得好不好,秦琴那小丫头的学习怎样,老秦都笑着说还好,没什么不顺。男人反过来问他:“你呢?”一下给他问局促了,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芸。”秦子佑没让他独自尴尬,“今年圣诞节我回国看看,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 孟旖晚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翻出秦子佑送的那条裙子在身前比划了几下,依然合身,几年过去了款式依旧经典。在衣柜的角落他还发现了另一件很久没穿的衣服,是一件纯棉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一个米奇的卡通图案,这是郑小琳送给他的情侣装。另一件印着米妮的在前女友那里,他笑了笑,按照她的脾气,可能当初一分手就把那衣服扔了吧。 他回到剧院上班的这天,郑小琳也来了,化妆师正拿着水纱给她勒头,下手重了,勒得一紧,她皱起眉头直喊疼。化妆师赶忙应她,轻点,可她还是喊疼,化妆师有点难为情了,不能再松了,不然就要掉了。她皱着眉,轻轻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勒吧,勒吧,赶紧的。 “我来给她勒吧。” 他客气地冲化妆师笑笑,连说两声辛苦了,接过了水纱。她从镜子里与他四目相对,又匆匆垂下眼睛,他看到她左侧眉骨处有一块青紫,即使上了浓重的油彩也不能完全遮住。他手上一用力,她闭上眼咬紧了牙,他麻利地为她勒好了头。他对她说,忍忍吧。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脏了戏妆,那些亮晶晶的水光就在她眼眶里打转。 “干嘛把别人的错归咎在自己身上?”他为她补了一下眼角的妆,同时在她耳边念叨,该羞愧的应该是向女人动手的人渣。 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拿起牛角梳,小心地为她梳好了髯口,轻轻放在妆台上。他问她都这样了,还不打算离么。 她嗤的一声又笑了:“我女儿刚两岁,带个小拖油瓶,离了谁要我?” 他说,他要。 她一怔。 他又说:“你敢离,我就敢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