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的孩儿,称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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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谢云流敲了敲桌子,看不出喜怒。 下面人瞧了瞧他脸色,琢磨着估计是让自己往下说的意思,便继续道:“纯阳宫派了祁进和卓凤鸣带人下山接应,但远水解不了近火,纯阳弟子应是被捉去不少。” 谢云流想了想,不认识,只嗤了一句:“李忘生便是这般当纯阳掌教的。”他换了个姿势,又道:“纯阳宫而今这般无用,门下弟子轻易便叫人掳走,可笑之至。” 那弟子跟他时间不长,不懂剑魔喜怒无常的脾性,他揣摩片刻,顺着他道:“那李忘生花言巧语骗得掌教之位,而今纯阳子下山云游,若是您早回几年,那位子如何还轮得到他这等小人?” 谢云流幽幽盯着他。 那弟子被他盯得发毛,绞尽脑汁想说辞,平日里大师范是这般说李忘生没错,不知…… 他开口,正欲说什么,忽而被内力轰出门外,伴着谢云流极为不耐烦一声滚,门便在他眼前哐当重重合上。 谢云流烦得要死。 他成了那天下闻之色变的剑魔,才听得吕洞宾已于三年前传位于李忘生,下山云游,此后不知所踪。他提着剑上了华山,欲寻李忘生……寻仇,却莫名其妙将他jian了一通。 谢云流至今也不知,当时是如何发展成那般局面的。 他只记得李忘生目下青黑,分明一副疲惫姿态,瞧见他之时,竟还能伪作出一副惊喜之态。 他已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亦不记得李忘生说了什么,只记得李忘生的唇一张一合,非要同他“解释”什么东西。 李忘生嘴里没一句真话。 他记得他越听越怒,大抵瞧见李忘生那一刻起,心头便翻涌着难以压抑的情绪,且愈演愈烈,怒意暴涨,直至他再也听不进李忘生任何一句话,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李忘生大抵是吓住了,牙关紧闭着。谢云流只当他在抗拒,掐着他下颌迫使他张嘴。 李忘生不愿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 他只记得李忘生的衣袍被他扯得到处都是,记得那雪白的背,背上被自己咬出的深深的牙印,以及那渗出的,晶莹的汗。 记得他一丝不挂的发被弄得披散一肩,记得那雪发被他拽住,拨开,再狠狠咬上那截脆弱的颈。 记得他的腿如何也够不着地,被他捞着,足弓绷紧了,小腿颤得不成样子。 记得李忘生被他弄哭了,泪痕还未干,还强撑着摸他的脸,吻他的额。 他被吻得难受,泛上难以形容的情绪,只得凶巴巴冲他喊不许亲我! 李忘生便抱紧了他,抚他的背,抚他的颈,分明自己被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仍是用脸贴着谢云流的脸,用颊蹭着他的鬓。 谢云流奇妙地被他安抚住了,rou贴rou的触感令他莫名安心,好似某一部分极大的空缺被浅浅填了一部分,而后是更浓烈的情绪喷薄而出。 谢云流后知后觉察觉到,那是委屈。 剑魔心头大骇,猛然将自己从李忘生身体里拔出来,只觉得这是什么迷惑人心的妖怪,忙不迭远离他,匆匆穿上衣服翻窗而去。 而今已过数月,谢云流还是想不通,他和李忘生算什么。 那李忘生,当真也一句话都不和他说,一封信也不给他递! 李忘生此刻,却是当真再无法分神去想更多旁的什么了。 那“大能”打上了纯阳宫。 他自称来自得道飞升后的位面,拥有着与天下人所不同的“灵力”,引多方瞩目。各门各派对他的试探,均全军覆没,遑论朝廷派出的“剿灭”军。他只道纯阳有一人,气运所归,命格凶煞,乃集纯阳宫的气运于一身的魔星。为保此位面安宁,须得将他祭天,否则天下葬于他手。 李忘生自是不答应。 那魔头便四处抓捕纯阳弟子,凡天赋尚可者,一律掳走。那些人的“灵力”着实可怕,纯阳宫鞭长莫及,各派亦有私下藏匿纯阳宫人,可被掳走弟子仍不计其数。且而今灾祸频发,当真有人信了那魔头的话,态度转为观望,更有甚者向纯阳宫施压。 李忘生多方周旋,亦不敢离开纯阳宫,只怕那魔头趁虚而入,将华山山头尽数端了。 魔头却没有耐心了。 他抓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是他要的。他干脆押着那些小孩上华山——他活了几百岁,在他眼里,自然全是小孩,要李忘生将人都交出来。 纯阳宫笼在一层荧荧幻光中,李忘生双手拄剑,立在山门。 他身姿长立,仅一人,山河难撼。 他身后整齐立着许多纯阳宫弟子,均持剑,虽未出鞘,剑已在鞘中嗡鸣。 大能自然很想一举荡平这山头,一了百了。可修仙讲究因果。他所造杀孽均会化成进阶之时的雷劫。何况此刻才知,那什么掌教的剑阵……有些棘手。 这位面所谓的武林高手,确实有些许本事在身上。 可那又如何。车轱辘话谈判一番,李忘生不肯就范,他已不耐烦了。他一挥手,一个面容稚嫩的弟子便被无形力量抓至半空,似是极为疼痛,仍忍着痛苦喊道:“不必管我!莫让这魔头祸害我师兄师姐——” 那不知是谁人门下的小师弟,应当是天赋上佳的小羊,被师门千百宠着。此刻受难,纯阳宫内弟子已有人按捺不住拔剑,又被身侧之人堪堪拦下。 李忘生轻轻呼了口气,抬眼,道:“放了他们。我把人给你。” “掌门!”“师兄!”“师父!” 惊呼响起,阻拦的话却难以出口。掌门的镇山河护得了他们,却护不了山河之外,在魔头手里的弟子们。那些弟子是谁的徒弟,又是谁的师妹师弟,没有人说得出口放弃。 魔头却并未同意,他随意翻动手指,问道:“本座如何确定,你不是欺瞒我?你便知道何人是你纯阳气运所归,凶煞异常?” “停手。”李忘生只看着那半空中的弟子,“我交给你,我纯阳弟子,须得全须全尾回来。阁下若出尔反尔,我便杀了你要寻那人。” 魔头一顿。 竟是被他看出,自己需要的人,须得活的。 “阴狠毒辣,自己门下弟子都杀得。”魔头一笑,一松手,那弟子便摔了下来。“本座若答应,你又如何证明,你交出来的,便是本座要找的人?” 李忘生侧头,示意上官博玉上前,握住了他的剑。 上官博玉虽平素仅钻研炼丹之道,这紫霞心法,却也修了许多年,修得平稳。那荧荧光影一闪,虽缩了范围,仍是将纯阳宫笼罩在内。 李忘生上前,忽而开始宽衣解带。他平时穿着厚重,那宽大繁重的掌门袍,而今一层一层解开,最后露出被缠起来的,微微隆起的肚腹。他身形清瘦,腹中胎儿虽已有数月,发育不甚良好,平日里罩在宽大衣袍之下,倒也并未被发现。而今衣物解开,他男子之躯,胸膛平坦,那隆起肚腹便也显得突兀起来。 场面一时极静,只听得李忘生碎玉般的嗓音落下。 “纯阳天赋最高的孩子,便在我腹中。”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道,“纯阳首徒、剑术天才谢云流与纯阳掌教的孩儿,若说是纯阳气运集大成者,也不为过。” 他神色平静,眼神毫无波澜,好似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场面好似乎被他吓住了,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只听得他继续道:“剑魔的孩儿,可称得上命格凶煞。我以男子之身孕育,他自然当得起命格奇特。只他并未诞生。阁下若想要,忘生便跟你走。只这纯阳宫,阁下不可再——妄、动、分、毫。” 魔头似是被他说服了。 他的视线落到李忘生隆起的腹部,当真在那之上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一丝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位面的东西。 当日之事发生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魔头与他的手下,以及小腹隆起的李忘生,均消失在原地。 在场之人除了纯阳宫弟子,远远观望之人亦甚众。此事便传得天下皆知。知晓李忘生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以男子之身怀胎,怀的还是剑魔的孩子。且他被抓起来,只等孩子生下来,便会被做祭品祭天。 剑魔听到之时冷笑一声,只道李忘生为了骗他回去,什么都编得出来。 李忘生被严加看管,坐在阵法中央,阵叠着阵,将他牢牢困在里头。 魔头终究对他有所忌惮,给他上了极重的锁链,沉沉卡着双腕,便是抬起双手,都格外吃力。李忘生闭着眼坐着,经脉被卡,淤滞难行,双手亦难以动作,只得闭目许久,才略微感知到几分胎儿之况。 他……对不住这孩儿。师兄当日已有心魔之兆,离去之后再无音讯,他甚至不知师兄是否还记得他们荒唐的交合,更遑论……认下这孩子。何况师兄是恨他的。 他从前不知师兄恨他。只当是误会一场,解开了,一切便能回到从前。直至那夜听了师兄怒言,才知……师兄竟是这般恨他。 师兄这般恨他,又如何愿意让他这般,以男子之躯怀胎的怪物,诞下他的血脉。师兄太苦,他当日抚遍师兄全身,只觉得瘦了,添了许多疤痕,已心疼得不行,又如何愿意给师兄再添烦扰。他原本打算私下诞下这孩子,便当寻常弟子养大,不会坏了师兄名声。事态发展成这般,师兄大抵……会很生气罢。 李忘生轻叹一声,又思虑起纯阳宫事宜。他不在,师弟师妹肩上的担子便重了些。祁师弟与卓师弟性子冲动,办事却也稳重,纯阳宫遭逢大难,有师妹在,应当压得住他们,还有…… 他双目微阖,不曾留意到困住他的阵法忽而光芒更盛,已有些许颤动。 谢云流一如当年一般,一人一剑,闯入了这龙潭虎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