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言思子(《嗟我》前传,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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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景寥 剑 风问寻 剑纯有白化病,燕云气×秦风剑。 - 听人喊“小风觅”,风问寻还晓得回头那年,还不到十五。 景寥是他同门师兄,是他离开红衣教来到纯阳,认识的第一个平辈。 红衣教,是给予风问寻痛苦的所在,风问寻是个白子,通体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透着浅红的光儿,头发、皮肤,无一不是苍白的。红衣教视此作不详,欲以之血祭,恰好凌雪阁的那位剿灭过此处,救下风问寻,念及旧友爱才,他带着风问寻深一脚浅一脚地踩雪攀上华山。 祁进收下风问寻便送客,那人离开,屋里头安静了,只有屋外的风雪声没甚眼色,浑头浑脑地把自己摔在窗前,没得惹人心慌。 祁进低头看风问寻。 这时候风问寻像纸糊的,煞白的面皮半透,隐约见着底下冷火一样的紫蓝血线,爬在还是纸浆时就有的纤维上。怕被晒黑似的,风问寻畏光得很,来时一路躲着,祁进殿里的香烛也不敢直瞧。 显得一身毛病似的。 “别怕,叫什么名儿?”祁进佝身问他,表情冷硬,语气倒是亲切。 风问寻怯,却不惧,仰头用自己透红的眼珠看着祁进,答说:“风觅。” “悲回风之摇蕙,”他道,“涉舟航而觅路。” 祁进颔首,又问:“你是读过书的,我问你,今后可愿意跟着我学剑吗?” 紫虚门下从来不缺练剑的骨头。 祁进为他取了新名字。 “这是你小师兄,”祁进引他把紫虚门下的人一一见过,最后喊来景寥,指给风问寻认,“他虽先你之前来,却是除你之外入门最晚的,只长你两岁,你以后便跟着他。” 景寥开始奉命教授风问寻一些规矩和基本功。 教规矩的人,偏偏是最不守规矩的人,祁进前脚跨出门槛,后脚景寥便敢伸出手去掐风问寻的脸。 他说,“小风觅,你怎么这么白?你头发和脸一样白,脖子白,手也白,我见到的蜂蜜都是黄澄澄的,怎么偏你这么白?” 景寥从小长在华山上,没什么大见识,后来做了恶人谷的十恶总司才尝着一口乳白的结晶蜜,他那时已近而立,还是一样不守规矩,他掰着风问寻的下颏,把白蜜一勺一勺往风问寻嘴里送,也不管人抗不抗拒,只自己乐得不可开交,“是你自己,吃两口?” 风问寻想揍他,不管是他捏着自己下颌骨喂蜜块子的时候,还是初见他被掐了脸蛋的时候,风问寻一直想揍他。 风问寻只用了三年就能把景寥揍趴下。 景寥敞开四肢躺在太极广场,脸上的笑是轻佻的,他被雪名剑锋顶着鼻尖,还敢抬头上去蹭。他自然知道他的好师弟不敢、不能、更不会真的下手,把他被许多人称赞过的高挺鼻梁削下来。 但是景寥最爱乐呵呵地演戏给风问寻看,他夸张地演着,笑得像话本里被主角狠狠刁难的无名氏,处境尴尬,笑容是讨好的,还带着点厚脸皮,“小风觅,小风觅,你是真狠啊,饶了师兄这次吧?” 从这之后,景寥好像再也没叫过风问寻“小风觅”。 风问寻虽骨头长得好,身体却异于常人,祁进并不很严苛地要求他在剑术上有什么造诣,从始至终,只有风问寻自己对自己严苛,他就是为了这样一天,把景寥揍得在太极广场躺下求饶。 纯阳宫,谁都知道风问寻一心想把景寥揍趴下。 景寥即使是躺在地上,浓墨重彩画出来的眉目也一样不显狼狈,他是长得好,是每个女侠见了都憋不住叹的好,她们的惊叹,或在口中,或在心里,也许还藏在倾慕她们的少侠嫉妒的醋缸里。纯阳宫并非个个人都会憋不住叹景寥的好,风问寻把景寥揍得求饶,多得是嫉恨景寥到牙根发痒的人在背后偷笑。 偷笑也好,不偷笑也罢,这些人里,谁都不知道,风问寻天天盼着,他盼着更多的人嫉恨景寥、厌弃景寥。 他盼着,谁都不知道景寥的好。 谁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景寥晓得这事儿,还是因为半个鸡蛋黄。 - 纯阳宫的山路,常常会难上难下,多数弟子都是轻功赶路,只有少数是骑马的。 更少数,要步行。 比如这天跑去给即将过生的祁进收竹叶雪水的风问寻和景寥,雪很宣厚,堆起的小坡把风问寻骗迷糊了,一脚踩上去,整条腿掉进干枝横七竖八的窟中。 窟里放着谁逮狼用的夹子,锐利的齿,狠狠咬在风问寻脚后跟上。 “我走不了了。”风问寻趴在雪窟里和景寥说。 景寥费力把他提出来,紫霞功不是注重力道身法的内功,风问寻被他紧绷着臂膊拔出扔在平地,他常年修根骨的肢体也累得趴在一边。 “你总会给我找事儿干。”他语气不太好,休息没多久便抢过风问寻的小腿横在自己怀里,潦草地做了包扎。 风问寻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这怎么回去,你说吧?”景寥拍掉浮雪站直身子,他要涨气势,就把双手叉在两边腰侧,视线就拴在风问寻身上。 风问寻低头,景寥要蹲下和他一起低头,风问寻转头躲避,景寥也转半个圈,还是瞅着他。 好烦,风问寻两片嘴唇都往上掀,“怎么回去?” 景寥展颜:“我就不受累了,大早上的没什么人会来,等早课过去了,有得是人来救咱们。” 景寥笑时,眉尾带着眼角一起挑高,风问寻能看到藏在他右眼重睑褶里的那颗红痣,圆润的一颗红色圆点,落在风问寻同样圆润的红眼珠里。风问寻还看见,他的眼睛里映着呆坐着的自己。 风问寻忽然觉得身下的雪融掉,自己鬓角也有汗珠躺下来,雪水,汗水,汇成细流,在自己和他之间涨潮。 风问寻被心火烧热的沸水烫红眼尾,勉强躲闪过去。 “师弟。”景寥喊着。 风问寻费力地翻着后腰捆挂的包裹,不言语。 景寥只好放软声音又喊了一声,风问寻不敢回应,心里头凝着的稠密的热意,紧紧在颈骨上打了个死结,死拽住风问寻的下颌,风问寻抬不起头。 风问寻的双手一起在腰包里翻,景寥喊了他多次也没见他翻出什么东西。 风问寻愣愣盯着半空的包裹,大冬天急出满鬓汗水,好像他所有心思都积蓄在这个包里,跟着身上的汗滴泛出大股不敢见人的潮湿温热。 景寥的好脾气都是装出来的好脾气,这声声唤得彩燕迎春一样,风问寻却一声不响地低着头。景寥好像有些不耐烦,干脆伸手进风问寻的包里,看看这小师弟在搞什么神秘的。 风问寻一怔,鹿皮包裹里指尖擦过指尖,景寥顶着他呆愣的眼神摸出他装腔作势时翻找的东西。 “鸡蛋?”景寥的脸色可谓精彩,“你早上没吃这个,挑食吗?” 风问寻点头,摇头,再点头,最后傻傻地给自己的慌乱打掩护:“你吃吗?” 景寥看他,眼神是剪刀一样把他演出来的镇定铰开,景寥不是蠢人,当即就能猜到风问寻眼角的红色是他天生的血丝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不吃。”景寥缓缓摇头,鸡蛋被还回原来的位置,在不能确定某个想法之前,景寥不敢轻举妄动。 “哦。”也许是被拒绝的尴尬,也许是被得知早饭挑食的尴尬,风问寻脸上红得愈加反常,拿出那个被景寥握过的鸡蛋,“喀吧喀吧”的把碎壳儿摘下来,“那,那我吃了......” “哎!”景寥劈手去拦却没来得及,一片碎壳儿像化雪似的没进与蛋白颜色相近的指尖,景寥攥着风问寻流血的那边手腕,另一只手在怀里摸着帕子。 被男子胸口捂得温热的软帕覆到滴滴淌血的指头尖,景寥小心地把那片壳摘出,抬眼看风问寻的时候带了些年长者才有的责备,“你太不小心。” “嗯......”风问寻不晓自己是否小心,此刻他心神难定,全因被景寥攥住的那只手。 景寥故意道:“还知道脸红?” 风问寻赶紧低头,不让景寥看见自己脸红。 手被放开了,鸡蛋被夺走,过了片刻,风问寻接到那颗被景寥剥干净的鸡蛋。 “吃。”景寥言简意赅,命令似的语气引得风问寻与他视线相碰,只是一瞬,很快又心惊rou跳地分开,把风问寻激出半身汗。 风问寻想,自己应该是怕热的。 景寥一句话风问寻一个动作,风问寻始终低着头,他怕热,景寥看他他会冒汗,景寥和他轻声讲话他也会冒汗。风问寻又恨起来,他恨自己这样怕热,也恨这个诱发自己怕热的人。 “蛋黄你留在手里捏着玩呢?”景寥拈起风问寻留在手心不啃咽的蛋黄,凑到他嘴边,“吃了。” 风问寻偏头,蛋黄在他唇上擦出一道嫩黄划痕,他不情愿道:“怕噎。” “那也不能扔,吃了。”景寥道,“小口吃,不会噎着,现在也没地儿扔它。” 风问寻嘴唇闭紧,眼睛也紧闭,像个躲揍的孩子。 景寥说话声无奈起来:“睁眼,看着,现在噎不着你的。” 风问寻看到那颗蛋黄只剩下一小半,边缘处还有景寥留下的牙印,心中多少有些愕然。 “嫌我脏呀?”景寥又有些不正经。 风问寻的愕然半是因为景寥不嫌弃自己的剩饭,另一半则是景寥吞下的半颗蛋黄是擦过自己嘴唇的半颗。 像是证明自己也没有嫌弃,他迫不及待地就着他师兄的手指尖吞了。 景寥触电似的缩回手,乐着打趣:“你是不是饿了,差点把我手都吃了。” “嗯?小风觅。” 这是阔别许久的称呼,风问寻觉得自己又冒汗出来,他摇头的动作有些局促,局促地否定自己是否饥饿。 同时也局促地肯定着自己的饥饿,是他浅红的那双眼睛,在摇摆着回避中被景寥的眼睛捉住,之后怎么也挪不开,被景寥掐着视线拨到更近的地方,他挪不开,也不舍得挪开,他的眼睛要景寥的回看做饱餐。 景寥聪明,打小便猴儿一般的精,看东西毒得很,到这种地步,自然不会不知风问寻挑着剑的心里藏了什么东西。是见过太多类似的眼神,注视之中,景寥分辨得出,什么是贪恋,什么是记恨。 风问寻的贪恋和任何一个贪恋都不一样,他惯会将此藏在蔑视下面,显眼地起着倒刺,用剑飞惊天和人剑合一把景寥打得瘫在太极广场求饶,他就是要这么显眼,就是要这么刻意地和景寥唱反调。 其实么,也好猜,如同祁进所讲过的故事:阴山上有一群羊羔,狼来捕食之时,扑抓的一定不是那一头最乖顺的,而是最显眼的。 点到为止,景寥颇有玩心地撞他额头,把风问寻撞了个懵,这才半起身子把后背留给风问寻,“还是我受累,等不及了就回去吧,我背着你,总不能让小风觅饿着肚子。” 风问寻和他唱反调的心思再度回生,要勒死他一样圈住手臂套在他脖颈上扑过去。景寥被压得“哎哟”一声,三两步跨出一个趔趄。 “我挨揍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想弄死我?”景寥把他背起来,轻声抱怨。 风问寻阖目淡然道:“我要是想弄死你,你早就死了。” 那确实。景寥默默认同,对自己定下的主意没有后悔只有无奈,“那你怎么没弄死我呢?” 风问寻不说话,搭在景寥前襟的两手乱抓景寥走路时垂下的冠带。 “小风觅。”景寥任他玩着燕云冠垂下的流苏,“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想瞒你师兄?” 景寥不等风问寻有反应又笑道:“师父他们嘛倒是被你骗到了,我就不成,我瞧你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大主意。” 这一路走得都是恍惚的。 风问寻到住处被放到软椅上时还紧紧抓住那把流苏,绀蓝色的流苏线浸了汗水微微变色,被景寥抽出来晃到风问寻眼前,嬉皮笑脸地问他要怎么赔给自己一套新道冠。 风问寻忖度着如何回答,景寥先替他说了:“把你的燕云冠给我?” “那怎么够。”景寥又自己否定了。 风问寻急于掩饰,他怕景寥真的看出什么并以此做威胁,教自己体无完肤,“再添什么才算够?” 景寥只是笑:“等你好了再说。”他拍了拍风问寻简单处理过的脚腕,出门的样子有些轻松,“我去和师父讲一声,也顺道拿点药来。” 于是风问寻提心吊胆地养伤。 所有人都以为风问寻是个身子骨弱的,其实不然,即便是弱吧,在祁进手底下多年都用太虚剑意的心法锻造着,就是坨泥块也能磨成利剑了。 景寥带着风问寻不学好,伤腿痊愈也要装瘸,好骗祁进拜托小厨房继续做骨头汤,景寥也跟着喝一嘴油。 “我好了。”像是在抗拒香得腻人的骨头汤,风问寻把汤碗往对面一推,生硬道,“明天不用喝这个,师兄,我好了。” 听出他话里意思的景寥觉得这样打探虚实的小技俩十分好笑,摇头道:“那我喝啊。” 风问寻一摔筷子。 景寥放下碗,嘴里还含着刚从排骨下啃掉的rou块,只听他正色道:“好不容易有了偷荤的机会,我可不是傻子。” 他有意的误导风问寻。 “我!”风问寻有些急了,“我告师父去!” 景寥不怕,笑嘻嘻地继续饮汤,“你去呀。” 风问寻脸上凝着冷气,心一横,暗想谁怕谁呢,有些人答应过的话现在装傻不记得,非要祁进罚他不可。 - 对于风问寻说的“师兄带我偷荤”,祁进略感到不适,干咳一声道:“为师知道了,你们俩看着办。” 风问寻愣在原地,想不明白一向严厉的祁进怎么说出如此宽松的话来。 祁进目光向下看到风问寻的脚腕,问道:“伤好了?” 风问寻点点头,心想既是偷荤那必然好全了,师父怎的又问一遍。 “行,”祁进道,“年轻人应懂得节制,你和你师兄一起,别太贪玩,明天开始做早课吧。” 等风问寻回房问出“偷荤”到底是什么意思,景寥早就洗好了穹窿化生,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现在师父误会了!他误会我和你是那种关系!”未言明的心事被自己亲口告诉师长,风问寻恨不得提起雪名给景寥肋上戳出窟窿。 盛怒之下,雪名剑脱了手,像标记领地的旗杆,冲着景寥飞过去,穿破衣领把他钉在墙上。 景寥拔出没墙两寸的雪名剑,扬手扔给风问寻,风问寻也不接,雪名剑飞脱到床底下。 “你生气啊?”景寥依旧是笑的,悄悄走过去。 “这还要问?!”风问寻气急败坏,坐在床边端着手臂量人,要给景寥难堪。 景寥放手搭在他僵硬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讨好揉按着,软兮兮地拖着长腔装可怜:“你又不吃亏——” 风问寻脾气上来甩掉景寥讨好的手,怒道:“谁说我不吃亏?!” 景寥也不恼,还是笑嘻嘻的,干脆坐下挨着风问寻蹭:“要不试试吧?你看吃不吃亏,你看是我吃亏还是你吃亏?” “走开......!”风问寻对他的轻佻有些抗拒,风问寻不是恨他这样轻慢,只不过是一想到这份轻慢或许并不属于自己一个人,无名火便在额间烧得越来越旺。 “哎哟,生气了,我是不是要和你道歉?”景寥胆子更大,直接扳过风问寻的身体往自己这边正面按。 风问寻想要否认,可是景寥主动缩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他叫景寥甜兮兮的眼睛一瞧,忽觉自己其实是更想承认的——承认吧,说不定他会摆出更多一些别人没见过的样子出来。 “我就算是生气,也、也、也......”风问寻挣扎,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景寥,只好抬手反抗,师兄弟俩你一招我一式的在床上白手过招,没有剑,竟打得旗鼓相当。 打斗间隙,景寥忽然弯弯眼睛对风问寻笑了笑,风问寻被哄得一愣,景寥边顺势擒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床里面压。 他俯在他耳边,乐道:“你猜猜,师父要是知道你拿他教过的招式和男人调情,他生不生气?” 风问寻脸都气红:“谁调情?!” 景寥感觉自己变得好爱笑,瞅见风问寻就是没由来地想笑,瞧瞧风问寻烧着红云的面皮,自己曾想风问寻的脸像个灯笼娃娃,皮肤薄得纸一样隐约看见几根灯心草似的血管,现在像过了年,成了大红灯笼。 “我呀,”景寥看他急了,有意笑呵呵地构陷自己,被风问寻挣脱禁锢迎头打了一掌也不恼,压下身子好使得嘴唇贴在师弟耳廓,嗓音也一起压低,“我无视纲纪伦常,跟你调情,师父知道,他就罚我去紫竹林跪着,你说跪几天他就罚我跪几天。” 大红灯笼叫耳边热气撩得更红,难耐地嘴硬:“你起开!别压着我!” “我不压着你他还怎么罚我?”景寥朗声笑说道,“小风觅,你还没有说,要罚我跪几天?” 他紧凑地跟近追问:“你如果不舍得我去跪,我就不会让师父知道这事,你舍得我去跪吗?” 风问寻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生来不是多话的人,此时更加不响。视线飘忽着,像床位三脚的金兽香炉中的青烟,六月了,里头烧得是消暑用的香料,徒劳似的,风问寻只觉得自己身上暑意愈发强烈,他热,也头晕。 景寥像是体谅他也像是害他,把发凉的手掌往他脸上贴,可是景寥碰过的地方无一不会烧得更厉害。 青年上下眼睑细微地颤动,连睫毛都在悉力以赴地比垂着收容,很小心地把他包进去,风问寻无措地瞧他,与他长久的对视,发觉这人此刻的眼里是只有自己的。风问寻看到那颗藏在眼皮里的红痣,红痣落在他的红眼珠里融为一色,他像是一个从没机会凑近看景寥的外人了。 “不......”被蛊惑一样,风问寻开口,“你别去。” 景寥失笑,借笑掩饰紧张,“我要你不舍得我去,我才不会去。” 风问寻陡然后怕,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体无完肤,被探知到彻底,他脸上带着挨挨蹭蹭后不肯散去的颜色。“你听我的?”他呓道。 景寥衔着一口温热的吐息,喂在他嘴里,轻喃道:“是,我都听你的。” 眼为情苗。 心为欲种。 - 景寥下山去,风问寻自然要跟着。 景寥拿住那把浩气盟发配的长剑,扔在恶人谷据点的床下,双臂把风问寻困囿在中间,咬着耳朵和他低语:“教教你,这才是偷荤。” 入阵营时景寥惺惺作态:“这样不好,这样——我要偷着见你。” 风问寻擦剑不理他,他便甚是得意地自接自话:“或者我带些人,去浩气据点抓你,我和他们说,‘兄弟们,你们大嫂就在里头,随我杀,把他抢过来,做咱们帮主夫人’。” 还是和以前一样,景寥拖着长腔,一点规矩没有。风问寻也和以前一样,最爱看他在自己面前原形毕露,一层层地褪去那副矜雅表皮,露出内里轻佻的真面目。 眼下也是了,景寥颧骨上如喝过酒似的酡红,嘴角勾得轻慢,动作却没有轻,也没有慢,他按着他的胯骨,急急地往里面送着自己,他挨着他的嘴唇厮磨,双手游走在他周身揉搓,好像要搓碎了这层灯笼纸,叫下头的血水不再仅浮于表面。 他想疼他,也想让他疼。 “你说......去浩气抓我,把我抓来......就、像现在这样?”风问寻瞟到他们恶人谷的窗子上,窗木是红木,浇的也是红漆。 景寥蹙眉,又笑,语调里带着讨好道:“这时还管什么恶人浩气的,你想着我就得了。”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选了个刁钻的角度,这样cao进去能正好碾过敏感的xue心,把风问寻折磨得吐气虚浮,两腿渐渐发软,摊开,敞着腿间的风光任他瞧。 风问寻闭眼轻轻叫着,猫儿一样,虽说在敌对据点中交欢不是头次,可他到底还是害怕的。 “你怕什么?我管着的地儿,谁敢说嘴?”景寥看出来他收着,卯着劲儿地用力顶弄他,巨物抽出又狠狠插入,风问寻的身体摇摇晃晃如海潮时的一叶小舟,声音绵软断续,是比之前放大了一些。 景寥仍然不满,手向下探,捻动着打在自己腹前随着动作摇晃的阳茎,手法极尽yin靡地玩弄,嫩白的一根硬rou像洗净的一截白莲藕,前端泉眼一般流着腺液,大片腥水流到两人交合处,拍打的水泽声甚至盖过了风问寻嘤咛。 “小风觅,你两张嘴,还是下头的声音大些。”景寥一面cao他一面松泛打趣,话一说完便觉得rouxue里有意识似的咬他,景寥停下喘了口气,想他也是故意的,这便再度动起来,“好哇你,敢对你夫君使坏。” 景寥没有taonong他性器的左手上移掐在胸口一边乳尖,用力夹住,拿剑磨出的茧子粗糙不平,白皙皮rou上嫩红的乳尖是雪地里撒下的红果,被景寥搓碾着用力玩弄。 风问寻尖利地喊了一声,觉到xue里撞击sao心的roubang又粗胀一圈,将窄小的rouxue塞得更满,其上突起的筋络磨在细嫩肠rou上,把湿热烂熟的xueroucao得又疼又麻,叫风问寻想要躲开又抬起腰,不舍得地迎合他。 景寥松开流了自己满手yin水的那根白rou,俯身就着自己揪住的乳尖舔了舔,舌面覆在两指之间的rou粒上摩擦,他舌根动一下风问寻就叫一声,景寥听够了,便转头吸另外一边,想吸出奶似的卖力,边吸边摆腰,要把人肚子插穿一样捅。 风问寻受不了了,咬着自己的手腕一脸被cao出本性的失神,嘴里虽有腕骨塞着也堵不住浪出来的叫喊,这回上头的嘴也和下头一样,声音大着,嘴角还挂着吞咽不及的口涎,晶亮一根线流进颈窝里。 这样荒唐的欢爱日日都有,可能是在恶人据点的床上,也可能是在浩气盟商道的客店里?谁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没人记得,风问寻记得的是景寥压过来时温凉的触感和他亲吻自己额头时细碎的温柔,景寥记得的是风问寻咬着下唇却抑制不住叫喊出的委婉放荡。人是欲望的奴,鱼水交欢,是治奴的药。 景寥渐渐学会耍些花招来戏弄风问寻:恶人谷刑处搜来的崭新yin器包儿、西域传来的温玉缅铃儿、这个香艳的药油、那个香艳的yin膏,或是不知打哪儿来的春酒,景寥一并哄他用了。 他乐得顺从,与有情同心人,做浪荡交欢事,世间常道,本应如此。 本应继续如此。 - 景寥的事,风问寻知道并不多,两人大概有一月未见吧,景寥和风问寻说的最后那句话还被风问寻嚼在口中回味着,他太久没有见着景寥,景寥活在他的回忆和模仿里。 也只能活在那里。 赤霄红莲最后到了风问寻手里,是几经辗转后由天璇影亲手交给风问寻。 景寥是不灭烟手刃,烟影不相逢,却是兄弟同心,天璇影像是在不灭烟身上也长了一双眼睛,不灭烟甫一离开,天璇影便来到赤霄红莲遗落之处。 都说恶人谷锁髓楼的指挥长使景长熙是浩气盟安插过来的眼线,凛风堡人人闻之唾弃,只恨啐出的痰不能溅在那些蓝衣伪君子的脸上。 风问寻看着赤霄红莲,剑鞘正中间隙处迸上一滴黑血,就像那男子垂眼含笑时的眼睑,中间藏着一颗温温和和的红痣。 这世间只有风问寻晓得那颗痣在哪里,因为只有见到风问寻时,景寥是低垂眼睫含笑的,风问寻吻过那颗痣,从痣主人是少年时,风问寻自然认为那颗痣是属于自己的。 浩气盟的风小剑神敛了剑,回华山了。 他记得下山前祁进说,华山之下,皆是血海,你们想好了吗? 他最后还是只在血海之中带了一滴血回来。 雪名和赤霄红莲,自此再不出鞘。 - 后来,风问寻垮了身子,听说是旧伤复发,这在他也做了师父之后。 纯阳宫有两样心法,哪一样他都教得,他都精通,但是紫霞功的弟子,他一生只收过一个。 他和祁进说,自己再没有第三份对付紫霞功的心思。 他也教座下小娃娃念书,稍大些的小少年们跑去听祁进讲经,他便教才开蒙的孩子念诗三百。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前排小孩儿坐得笔直,整个上身只有眼皮是下耷的,风问寻正好能看见他左眼重睑褶里藏着一颗浅棕色的痣。 “再睡?”他变得严厉,越过那个认真的小徒弟,拂尘抽在后头打瞌睡的小孩儿背上。 小孩儿醒了,抱着头“哎哟哎哟”。 风问寻拧手掐他耳朵:“你能不能学学你师弟?” 小孩儿被他掐得掉眼泪,却依旧要嬉皮笑脸地耍赖:“不学不学!我不要学紫霞功!” 前排的小徒弟转过头来替师兄求饶:“师父,是我让师兄睡的,我坐直,你看不到他,师父别罚他了,罚我吧。” 风问寻在轮椅上后仰着头,睥睨两个沆瀣一气欺瞒师长的小孩儿。 “好,有难同当对吧。”风问寻没由来的有些嫉妒,冷冽的眼睛扫射着两个孩子,“那就去紫竹林跪上一天,我看看你们有多硬的骨头!” 乖巧一些的小徒弟张了张嘴,好像要说话。 “怎的?”风问寻瞪着他。 小徒弟低下头,眼泪汪汪。 另一个顽劣一些的跪着膝行过来,趴在风问寻腿上扯着布料摇摇晃晃:“师父,你真舍得让我们去紫竹林跪啊?” 风问寻的眼睛比语气更冷漠:“我最舍得让人去跪。” 两个小孩儿去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风问寻坐不住了,喊了大徒弟过来,嘱咐他悄悄叫走他们两个,但是不许透露出是自己的意思。 大徒弟嘿嘿笑,风问寻眼一白,他战战兢兢地去了。 风问寻从来不舍得让人跪在紫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