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帮我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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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将沈庭筠扶到了宫门口,她今日有备而来,不想家人担心,早早吩咐了霍平去家中稳住一众女眷。 沈庭筠扶了扶宫墙,打算慢慢走回去活动活动筋骨。 才走了几步,身后本要上马车的谛澄跟了上来,他手里握着一把伞,抱在臂弯里,架在小臂上,示意她握住了伸出去的伞柄,二人便沿着宫外长街的阴影缓行。 身后他的马车远远跟着,在石板上发出车轮滚动的和清脆的马蹄声。 离宫门远了,沈庭筠嗤笑一声,用只有谛澄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们之间居然还要讲这些大防,你哪里我没摸过。” 谛澄不理她,只牵着她慢慢走。 这小和尚,今天怎么这样不爱理人,他也会气恼不成。 转入广振道,正巧身后三条街外的大智林和另外两座寺庙到了昏时撞钟的时辰。 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1] 钟声荡开长街滞塞的沉重,流窜在京城的街巷之中,如此夜风才稍显悠扬宜人,倒是一下将她扯回七八年前,那时傍晚她听完经回去,坐在闺中,钟声遥远沉闷,远不及此刻明晰。 等悠长钟声在空旷街道上散去,沈庭筠才指了指地上一处,“昨日那书生便死在了那里。” 谛澄驻足,他朝向那个方向,却没有抬眼去看,只是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沈庭筠把和尚怀里抱住的伞抽了出来,一把握住了他的臂弯试图让他松开合十的掌心,带着增加他负罪感的恶意问道,“伯仁因你而死,你当如何?” “一切众生心相无垢,罪福性空,惊喜妄有,其不在六根内、不在六尘外、不在六识中。因果循环,无谓罪福。” 虽然是谢景山的杀孽,这和尚倒是当真看得开,沈庭筠手上更是用了些力,谛澄蹙了蹙眉,她这才想到他小臂上应该还在受戒笞。 “你倒是会开脱的。”她松了些手上的气力,不咸不淡地冷声说道。 谛澄回她,“我今日才去查过,此生姓乌,名广文,字博颂,峡州罗城人士,我已为其点烛奉灯,诵经祈福。” “你们大智林的灯可不是谁都能点,当年我阿娘想帮我哥哥点一盏都走了好些门路,若是这书生知道死了还要受你日日摧残,也不知道会不会气活过来。”她说完又小声嘟囔道,“若我哪日死了,我阿娘找上门,你可千万别应承,我可不想死了还要被你天天折磨。” “阿弥陀佛,将军命格强劲,必然百岁无忧。” “哟,你还懂命格呢?不会是偷学了人家道家的学问吧。” “钦天监虽已不在,但仍有不少典籍藏于宫中,我少时也曾读过一些。” “啧啧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吗?”沈庭筠咋舌笑他。 谛澄摇摇头,“儒道经典,前人智慧,亦有可取之处。” 沈庭筠其实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究其根本,夹枪带棒的恶言到他耳朵里都像是石子落入深海,仿佛永远冷静,永远客观。 但她还是忍不住恶劣地捉弄他,她将每一次对话作为对自己的心性的磨砺,若是有一天自己能和他平等的对话或,那是否也说明自己的心智可以强大到刀枪不入。 等靠近了沈府,她才放开了谛澄,怕家里的那几位瞧见这尊大佛上门乱了分寸。 “我好了,你早些回吧。” 谛澄问她,“府上可有医者,需要我帮你看看膝盖,开两副化瘀的药吗?” “有,但应该不如你本事好。”沈庭筠倒没想到谛澄纡尊降贵主动要帮她看伤,这样的待遇不用白不用,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进了门,她二嫂嫂蒋茗婧急忙迎上来,看到沈庭筠身边那个清俊挺拔的僧人也是一愣,男人服饰精美,应该有些地位。 “令卿,你如何了?”她二嫂神色里满是担忧。 “我无事,二嫂,这是大僧正。” 蒋茗婧只愣了片刻,就要跪下,她去法会上听过一次经,可她坐得远,并无机会看到这位的尊容。沈庭筠一把扶住了她,“大僧正是我的朋友,二嫂嫂不必如此。” 她扭头扯了个笑,问他,“大僧正,你说对不对?” 她自己不跪,也不让家人跪。 却见这和尚垂着眼,温和的脸上倒是真的浮上了浅浅笑意,“是,谛澄与月侯既是朋友,月侯在北境时常常照拂我。” 前半句倒还好,这后半句,沈庭筠不免怀疑他是在阴阳怪气地抱怨她的特殊关照。 蒋茗婧有些看不懂了,令卿和这大僧正是朋友,为何今日在朝上会闹得那样不好看,个中缘由她竟然看不透。 她引着二人进入,正厅里老夫人,母亲都在,大嫂牵着侄儿沈怀箐站在廊下等,这家里常年女人做主,早没了前宅后院的区分。 沈怀箐不过才六岁,倒是眼尖,一下瞧出了时常给他讲课的人,他撒开母亲的手,哒哒跑了过来,“大僧正。” 跑到眼前就要磕头,谛澄弯腰把他捞了起来,“小侯爷不必如此。” 沈怀箐眨眨眼睛,“为何?可我只是小侯爷,你是大僧正呀。” 谛澄被他逗笑了,他一笑,背后那棵落了叶的梧桐都好像有了生气,“但我是你姑姑大钦月侯的朋友。” 沈庭筠这才意识到,她是第一次看谛澄笑,他那张脸上整日无悲无喜的,哪怕被她蹂躏时也只会压抑着皱眉,竟然会生出这样……俏丽的表情…… 俏丽?沈庭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样的形容,这男人并无柔美气质,只是在孩童面前,不慎露出了天真本性,夜色一衬,不可谓不清纯。 厅中的女眷知道有贵客来,又是一阵寒暄,客套完了才想起重点是被晾在一边的沈庭筠。 她们请谛澄上座,谛澄推拒了,只牵了沈怀箐在院子里说话,听着厅内的女人们对沈庭筠的关切和担心,中间夹杂着几近哽咽的委屈和焦心。 沈庭筠挨个安抚一遍,这才说:“我与大僧正有些事要谈,先去书房了,母亲且看看厨房吧,今日有无卿卿喜爱的那几样,我一整日没吃了。” 这招很有效,果然引的她们讨论起吃食,前后忙起了膳食的事。 她这才脱身出来,带着谛澄去了她父亲的书房,如今这地方是她在用。 门一关,沈庭筠到主座扶着椅子把手缓缓坐下,膝盖还是僵得厉害。 她绛紫色朝服向旁边一摆,提起裤脚卷到膝盖以上,那两处膝盖早已经肿起来了,有些发紫,“帮我看看。” 谛澄走近,蹲下身到在她脚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铺开后里面放着不少银针,他拿出一根,在烛火上烫了烫,帮她针灸活血。 屋内极静,只有灯芯偶尔轻轻发出爆裂的声音,沈庭筠打趣道,“你这袖子倒是内有乾坤,能藏这么多东西呢,里面还有什么宝贝?” 女人精瘦的腿因为晒不到日光,比她的脸和手白了许多,但肌rou分明,上面还有不少浅浅的伤痕。谛澄没有碰到她,只是凌空帮她灸着。 僧人没理会她的打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将军战场运筹帷幄,如今天子脚下,实则也是一样的,怎么反而行事偏激了起来,要用自己去逼他。” 沈庭筠闻言一抬膝盖,谛澄一根细细银针被她自己刺进了rou里,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要去将刺进去的银针拔出来,沈庭筠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又往里扎了一些,搅了两下,然后猛地拔了出来,很快就有血珠开始渗出来。 谛澄见血,忙伸手虚掩住了沈庭筠的膝盖。这个动作倒是让沈庭筠略有些吃惊,她不知道谛澄是怎么知道她不宜见血的。 沈庭筠扣住了他的后颈,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和尚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偏激,你又为什么以为我是在逼他,我在他那里几斤几两我还是有数的,我劝不动,但有人可以。我自下朝后开始跪,从日出跪到日落,堪堪可以让大僧正心疼,回家还能吃上热乎的晚饭。” 谛澄受不了那样灼热的目光,他阖上了眼睛,听女人继续说道,“大智林散了讲堂,你应该去带他们做夜课,堂司行者敲钟三下,住持和你才会离开佛堂返回僧寮对吗?可今日堂前钟响时,你在哪里?你在我身边,你本来得及赶回去。” 谛澄眼睫颤了下,他知道沈庭筠在利用他的不忍,可是他还是照做了,甚至他担心她落了病根想帮她看伤。在这京城一方天地间,万物本心造识行,可北行归来后,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生出的妄念,以此作为自己需要跨过的高槛,需要参破的不清净。 或许因为荣华与权利生来唾手可得,修行于他向来容易,可如今有些事有些话,他做完说完才会意识到那是他的私心。静室之中,他面对巍巍金相,那些本该耕植于心的不净观、无常观、空无观竟需要特意调动,才能压制本不该滋生的念头。 可女人并不给他时间观照内心,她拂开他的手用两指拂去那被针扎出来的血珠,却没有低头去看,而是将手抵到了男人嘴角,“你知道我见了血就会有点疯吧……”她沉声说道,“帮我舔掉,我不想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