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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跋扈的西厢小少爷像一只斗志昂扬的花公鸡,为了支走那些丫鬟婆子,乔淮将力所能及的缺德事干的是得心应手,不为别的,眦睚必报的性子使然。 可眼下,少年过分白俏的脸上薄汗涔涔,他颤抖着扯着身下的被衾喘息着平复了半晌,这才堪堪压下了喉间翻涌上的腥甜。噩梦并不可怕,虚张声势一场,醒来了就淡忘了,真正可怕的是清醒的深陷在这场人生大梦里。 他翻了个身,抱膝蜷作一处。 咸涩的泪浸在布满条条红痕的指缝间,又疼又痒,方才不该徒手去抓碎渣子的,该叫那婆子当着他的面一片片嚼干净咽下去才痛快,她最喜嚼舌根子了。乔淮恨恨磨着后槽牙。 傍晚那会正赶上他犯病,浑浑噩噩的闹了一场又梦了一场,状态不好,没有稳定发挥。 若说在这府上几个婆子里,乔淮最是针对那刘婆子。他忘不了,那一晚她隔着门缝无动于衷的看着他的苦苦挣扎,看着房中光景笑的暧昧又下作。 乔家是怕多生事端的,事发后便以小少爷突发恶疾需要静养的名头把人从乔府连夜迁到西厢来。刘婆子自诩拿捏着乔家的秘辛讹了几次钱,还未偿够甜头便被人教训了一番,再没脸再留在乔家主宅,这才自荐上这西厢来照料小少爷的起居。 在这西厢里,谁也不比谁高贵,自尊不值钱,无非多苟活一日罢了。 乔淮想起了旁晚窗外那个听墙角的少年,那人是个新来的吧,不出几日——不,看他那一张波澜不惊的脸,该是早知道了。 “他也会讨厌我的。”哈,他无声的咧嘴一笑,笑里带着不自知的一丝厌弃。 5. 当窗户第四次发出那微弱的犹如老鼠噬木的恻恻声,乔淮终于不再肖想自己是昼伏夜出法力无边的鬼魅,可以潜入夜色里把他恨的人都吞吃入腹。 那动静叫人汗毛倒竖,“鬼魅”其实还是有些怕老鼠的。 他点上灯,踱到窗边,心里想着,待小爷我先拿你这胆肥的老鼠练手罢。 “去去去,上别处啃去,小爷这儿没吃的。” 少年隔着窗恶狠狠的道,想了想还学了声猫叫,惟妙惟肖。也不知是错觉否,房里甫一亮堂,窗外的动静便也消失了。 很好,算你识趣。 他满意的踱回床边,抖了抖被子枕头堆在床上,单手撑着头,随手抄起一本戏本打发起时间,那是阿娘留下的不多的物什之一——一箱子旧书、戏服和几个不值钱的佩饰,便是全部。 这一觉睡的沉,婆子也不敢再来触霉头,乔淮便没吃上晚饭。 看了一会书有些目眩,干脆熄了灯躺下,脑中幻想着自己是戏里那书生柳梦梅。可书里描述的再是缠绵悱恻,他就是兴致缺缺。直到杜丽娘为了书生伤情而死,又还魂而来,他倒是有些不忿起来了,若他也为了谁这般便宜死去,便再也不要活过来了,这世道肮脏的紧,不若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黑暗里,忽的又传来了几声异响。 还没走?乔淮蹙眉,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然后用力的一把推开——竟是,纹丝也不动。 坏了坏了,有什么东西在外头抵着,这若不是老鼠成了精,就是半夜遇上鬼。莫不是他整日把死挂在嘴边,老天这便遂了他的愿,派了鬼差前来引路? 乔淮只觉又是一股凉汗自脊梁而上,把心一横,恶向胆边生。他凑近了些许,又觉得不够,把耳朵贴上了板门,隔窗低声问喝道,“你是人,是……” 话未完,却见那窗户一把被人朝外拉开,乔淮半边身子就这么栽向了那“鬼”。 作者有话说 灰常灰常抱歉让大家看了一章假的更新(捂脸),故事构思的时间跨度很大总觉得前后像是两个人写的泪奔,这才锁了回炉重造,希望大家不要嫌弃,一定会更完的~~有收藏就非常非常开心了,再次谢谢大家来看这个小故事。 第三章 萍始生 (下) 1. 不是老鼠也不是鬼差,而是院子里招了贼。 而此刻,乔淮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他,被贼拿了。 2. 连奚寻思着既然睡不着,便掩了门出去透透气。 许是西厢十室九空,人烟稀微,屋檐下至今都还挂着未褪尽的霜。 白日里光顾着埋头干活,他还未认真打量过这座府邸。夜凉如水,山间起了雾,让整座宅院看起来又灰败了几分,一股道不明的愁绪四下弥漫着。 “清明谷雨,冻死老鼠哟。”怪不得常听得此间人搓手嗟叹。思及此,他也拢紧了衣襟,要不去厨房一下一碗热乎面吃吧。 然后,连奚就提着木匣子站在了这扇窗户下。 连奚对于自己的行径也颇感意外,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充分的理由。乔家小少爷的脾气阴晴不定,若是白天上门吃了闭门羹便罢了,说不准还被要拿那片刻的照面做文章,少不了和刘婆子一样被一番捉弄再扫出门去。他不过是个靠手艺和力气吃饭的,并不愿送上门来供人消遣,不如趁着当下月黑风高夜把事儿了了。 窗内未点灯,也无甚动静,想来屋内的人已经歇下了,动作放轻些他该是不会发现的。 但饶是一再小心,到底还是技艺不精,非但把人给吵醒了,还神游一般把拴插反装在外头了,而里头的人儿这会正欲推开窗,自然是推不动的。他抿着唇,认栽的抽了拴插拉开窗,想着还是好生解释一下吧…… “你是人,是……”一道劲风擦过耳畔,衣袂翻飞,温香软玉便落了个满怀,“鬼?!” 怀中半依着的人儿软若无骨,一双手甫一挣脱开又立刻拉过他的衣襟不放,危险的眯眼,“是你?来、来人啊!唔!” “嘘,是我。”连奚与他对视片刻,赶忙捂住他微启的唇,“别嚷嚷了,他们都睡下了,你与我说就好。” “……” 手心里是一点点嗫嚅着的温软,浅浅的气呵在指缝间,不由的就不想放手了。 乔淮气的嘴唇都在颤抖,大胆贼人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从容淡定,被拿了个现行也不慌不乱,非但圈住他的身,还要封住他的嘴! 此贼还这般大言不惭,说不好意思都怪自己手艺不精,扰了他安歇,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别,小爷我跟你可没什么好谈的!”一副银牙咬碎几欲吃人的模样,“白日就见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晃悠,说说你按的什么心……” 不是不谈的么。连奚把人扶正了,温声道,“这儿凉,要不坐下来边吃边说吧。” 3. 乔淮本来不想来的,那人非说他手上有伤要包扎才能好,二话不说就把他架进了厨房,翻出了一罐雄黄酒给他的手消毒,敷上金疮药后又剪了纱布把他的手缠成了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