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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识字的,比不得你们文人经史子集读得多,肚子里更是没点子墨水儿,说话荤素不忌,来使可别见怪。” 那来使一眼望去年纪亦是极轻,适才被这年轻兵士的话引得红了脸,如今见他告罪,连忙笑道:“不妨事的。” 年轻兵士见他如此也不由高兴起来,看着他殷勤地笑道:“使节可有什么要紧事么,倘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倒不若说给我听,高将军大约还有时辰才能回来呢。” 那来使闻言面上一红,不肯说自己受了吐蕃人的托付,便随口白道:“原不是什么要紧事的,只是某方才受了长公主的吩咐,要将这话给高将军说了才能回去,便不能受小兄弟的好意了。” 随后那来使便见得年轻兵士的面上露出忍俊不禁的样子,转首向右面守帐的兵士道:“同你打个五钱的赌,定是咱们长公主又开始取笑高将军了。” 右面的兵士比他稳重许多,闻言只略微弯了弯唇角,然后立即抿了抿唇冷静道:“不赌,我猜也是。” 来使见此不由奇道:“怎么,长公主竟常常取笑高将军么?” 引路的那个老兵士重重地咳了一声,训斥左面守帐的兵士道:“敢背地里嚼长公主和高将军的舌根,我瞧你如今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那兵士叹了口气道:“唉,按兵不动了许久,终于决定拔军出了于阗的西城,却又是个按兵不动,若是再不能说点顽笑话,可真要闷死了。” 老兵士嘿嘿一笑,随即绷了脸色啐了他一口骂道:“没心肝的小畜生,你知道什么,按兵不动好歹得个太平,你头回上战场么。还说嘴呢,上次那打仗的鼓一敲起来,屎都给你吓出来了,在这儿又充什么英雄好汉。” 那年轻兵士听了这话立刻涨红了脸,张了张口却没法子辩驳。想来这事令他十分耻辱,过了半晌,他恨恨地道:“倘若这次再像上次那样,我就永远不回家看我阿母了。” 来使在一旁笑着打圆场道:“小兄弟何必说这样的话,圣人治国亦有三惧,何况你我。” “哦?”那年轻兵士很是好奇地道,“咱们圣人也会怕打仗么?” 那来使本是信口安抚,不想这年轻兵士当真是没读过书的白丁,不解他所说的三惧乃是“一曰处尊位而恐不闻其过,二曰得志而恐骄,三曰闻天下之至道而恐不能行”的明王三惧,而非兵士所以为的惧战,却也不便开口纠正,便只向那兵士笑了笑,然后随那老兵士立在帐前等着高峤回来。 可他最终也没等到高峤回来。 【拾玖】惟见青陵台 居摄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西城内的吐蕃人已到了杀马的地步。这件事一开始觉出不对的是李禤,但正因如此才无人在意。吐蕃军队自来便不善守城,原本钦陵做出攻占西城的决定是因军中已无粮与楚军相抗,围不得也撤不得,故而甫一见楚军出城便立时进城,原想着进城劫掠粮草后再出来,却不想李祁先一步看穿了他的底细,敢于放弃辎重轻骑堵击却又围而不攻。事到如今大势已去,钦陵在城东望着在屠刀落下之前哀哀嘶鸣的瘦马,他竟忽然有些心软。 “这马是我阿姆喂大的。”那落下屠刀的吐蕃士兵大笑了一声,对同伴道,“希望回去的时候阿姆不要骂我,我也不想的。” “能回去再说吧,你要是下不了手,等回去我就给你猎一只狐狸,把它的尾巴挂在你的帐篷外。”他的同伴笑着打趣他。 两人说着,面上露出愉快的笑,然后在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钦陵时停下了笑声,杀马人转口道:“这马rou会送到于阗王宫吗?” 他的同伴耸了耸肩:“当然。” 然后两人无声地收拾那匹死马,钦陵眼中有怒意积聚,却蓦然转身离去。 被楚军围困日久,吐蕃士卒渐渐开始迁怒于城中的于阗人和楚朝人,原本只是抢劫粮草,后来便开始jianyin掳掠无所不为,倒也不是为着缓解目前的困境,只因满腔戾气无处发泄。而身为楚朝公主的李禤亦难逃劫数,钦陵部下多次要求处死这个楚朝嫁来的公主,皆被他强行按了下去。钦陵无视了部下的又一次暗潮汹涌地躁动后,忽然想再看一眼李禤。 钦陵回到于阗王宫内李禤所住的房舍,看见李禤的侍女槐绿正在浇花,而李禤歪在榻上翻着一册汉人史书。他不由屏住了呼吸,忽然一拳狠狠地锤在墙壁上,那一拳的力道极重以至鲜血迸出,李禤不由吃了一惊,放下书册便立时起身想近前查看,却因身子虚弱而晃了一晃复又坐了回去。槐绿连忙停下工作上前扶住她,语中带泣:“末蒙千万保重身子,再多进些吃食罢。” “便如此,外间尚不知传到什么地步,倘若依你所言,不久当如何?”李禤叹了口气,也不去管钦陵的伤了,只向他摇了摇头道,“如今这情形,咱们是要输了罢。” 钦陵沉默许久,才道:“我命人送你走。” 即便至此地步,这个吐蕃赞普竟也不肯送她归楚。李禤一时不知是悲是喜,最终只能默然。他们私下相处,钦陵总是用汉语与她交流,但他的汉语终不能像长安官家子弟那样曲折委婉,李禤听了他这样直白的话,忽然又有叹气的冲动,好歹止住了,只轻轻一笑,却摇了摇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这样的行经,在我们汉人里也只有幽王之流可比了,赞普可不许同他们一样。” 钦陵淡淡地道:“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也太丢脸了罢,在吐蕃是要被挂狐尾的。” “胡说,谁敢将狐尾挂在赞普的帐前?”李禤笑道,然后似是有些疲倦了,“你若不忙,便同我歪一歪罢,若是忙便不敢相扰了。” 钦陵闻言犹豫了片刻:“我等你睡着再走。” 李禤终于又叹了口气:“那不成,你这样,我便睡不着了,你还是去罢。” 等到钦陵离去,李禤从榻上起身,淡淡地向槐绿道:“这几日也练了许久,可会梳汉人发饰了?” 槐绿忙道:“会了。” 居摄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按捺已久的楚军开始攻西城,这场战斗持续了两个昼夜,到了十五日的白天,城头忽有一白衣人击鼓,城下的李祁定睛一看,隐隐约约地竟有些不敢认。 她想着那大约是她的长姊李禤,可分隔时日太长,李禤和亲远嫁的时候她在城楼上目送她离去,因着不是自小一处长大,她对这个长姊向来无甚感情,印象里只是一团苍白模糊的影子。李祁在延英殿里同冯昭辅一党争论是否该接李禤归楚时李玚讥讽她虚情假意,原也没说错。如今李禤仍旧穿着素白的汉人衣裳,发饰是汉人的堕马髻,倒不像是个和亲的公主。 一见李禤出现在城楼上,吐蕃士兵立时便露出了刻骨的敌意,若非顾忌她身旁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