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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属官,有主簿、丞﹑五官掾、诸曹掾史四等。曹指代各个分管具体事务的部门。像武曹,就是掌管兵事的部门。 按一般情况来说,武曹是权利颇大的,除太守外,只有他们可调动一郡兵马。但窦宪在敦煌郡的日子里,一直嫌弃该郡武曹官员都是守成派,素日里有机要,从不和他们商量。吴维安也是如此,大半军事都由他自己和主簿黄朗执掌。 所以,这群人如今的上书,大约还是为出一出当时被忽略的气吧? “这群猪...”窦宪冷笑起来,“国家危难的时候,不见他们站出来。一旦困境得解,一个个全冲到了前面。走吧。”他这样说着,大踏步地先往外走了。 “车骑将军窦宪到——” 刘炟放下手里的笔,揉一揉额,道,“宣。” 殿内的王福胜很快就把这一旨意往外传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小黄门带着窦宪进来。 他利索地跪地,拱手抱拳,带着军人特有的肃穆开口,“臣窦宪,参见陛下。” 刘炟叫起,指着下首一个座位道,“不用拘束,坐下吧。” 窦宪谢过,坐了下来,等待着他的后话。 刘炟沉默了一会儿,将桌上的一卷奏疏递给了他。 他起身,趋前几步接过,但并没有立刻打开,迟疑着问,“这是......” 刘炟不答,只道,“你打开看看。” 窦宪说恕罪,这才打开奏疏。其落款已被刘炟抹去,但里头的内容,和他猜测的无疑——先是奏他故意往匈奴处放消息,使军臣带着人掘汉民墓、俘虏汉民施加劓刑。又奏他驱敦煌郡孱弱士兵为先锋,以诓匈奴。还有初来敦煌,遭遇军臣及其随从,不顾蒋斌等百人,自行逃离一事。 他看完后,阖上奏疏,抬起头看着刘炟,“敢问陛下,以此章示臣,所谓何意?” 刘炟没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哑了一瞬,方道,“自你从敦煌回来,称赞日隆,但类似上疏也多如雪花,日日飞入福宁宫。伯度,朕要一个解释。” 解释? 窦宪在心中冷笑。冷冷地说,“陛下是聪明人,一想便知臣的打算,臣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刘炟见他始终不改态度,心头愠怒,站起身喝问,“这是你回朕话的态度么?我朝一向奉行仁人仁兵。你可懂其中含义?——上下一心、三军同力,致使十里之国有百里之听。可你瞧瞧你干的事!以桀诈桀,固然可获一时之幸。但若弄巧成拙,你将何为?何况民如水、国如舟。你岂不听闻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竟敢贼敦煌子民,而冒称其再生父母......” 他的责骂一句接着一句,窦宪听的不耐烦之极。 ——这种长在深宫里,二十年不曾真正接触兵事的天潢贵胄,居然同他说什么仁慈? 他皱着眉打断了,“陛下,仁人仁兵一词固有其可取之处。但边境数惊,士卒伤死,都是仁人所隐的。何况臣并非心狠手辣,故意送那些人去死,实在是成大事者必有取舍。为了敦煌的其他子民、为了整个大汉,有所牺牲在所难免。否则与匈奴的缠斗将永无止境。” 刘炟沉下了脸色,道,“其他子民应当被保护,那么这些人,就应该被牺牲么?!难道在你心里,人命是有贵贱之分的?!”他越说声音越高,“兵者,当思禁暴除害。可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窦宪听他一番话说下来,都是饱含书生气的纸上谈兵,心中愤怒,忍着气道,“陛下,臣并没有那么想。只是见敦煌人毫无战心,长此以往恐怕要被匈奴人吞并。所以先纵匈奴人取之,以激子民的斗志,趁势大破匈......”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挑明,刘炟更为恼怒了,“你可以养兵以待匈奴疲啊。用什么办法不好,偏偏选了最血腥的?强者治,弱者死。你倒是有个好打算啊。这哪里是从军治国的众强长久之道?” 窦宪抿紧嘴唇,心中有无法压制的厌恶和阴霾。几乎想脱口而出,“那么按你的说法,匈奴何时才得以归降?养兵的赋税,对于子民来说,又何尝不是重压?” 索性王福胜在旁见他面色怨恨,打着圆场道,“恕奴才多嘴,国舅爷自丧父,性子左了许多啊。这可不是回陛下话的态度。” 一句话既提醒了刘炟窦宪的身份,又点出了他目前正经历丧父。激起了刘炟的怜悯之心,对着窦宪的态度好了不少,“是朕说话太急了。” 窦宪在心中冷笑。但见王福胜不断地给他使着眼色,还是道,“是臣失矩了。有冒犯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刘炟没有回应这句话,沉声只说,“你此次铲除匈奴,的确建立了不朽功勋。但手段太过毒辣,实在不宜加封。功过相抵,不赏亦不罚吧!” 窦宪的唇间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冷笑。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俯下身去,“谢陛下。” 刘炟心里也是一肚子气,勉强按捺着才没有再说他。只对王福胜道,“把另一道旨意给他。” 王福胜说是,递了一卷圣旨过来。 窦宪以询问的神情看他。他笑吟吟地道贺,“恭喜将军,继任成息侯府。将来再见,老奴要叫您一声侯爷啦。” 恭喜? 窦宪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有无法克制的尖锐讽刺冲上喉头。 他为洗刷宋家所给的污名而去了敦煌,又为国家荡平匈奴。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阵责骂、一句恭喜? 他们不知道么,他的父亲死在了他的征途里。而这一次,并不是他想远行。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贺喜的话,狠狠地攥紧了手。 稍后王福胜带着人送他出了宫。等候已久的窦顺忙迎上来,询问,“怎么样,世子?” 窦宪拂袖,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厌恶,道,“陛下真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性情宽恕,浑无一点帝王威霸。” 窦顺听了吓了一大跳,忙去捂他的嘴,“世子乱说什么呢?仔细被人听去,这可都是要杀头的造反言语!” 窦宪轻蔑地看着他,“我说的不对么?历来帝王以征伐拓地立帝威,便是有诸般心术,也都是锐意之举。当今却沉溺儒学,居深宫之中,如居蜗壳,无与察觉。也就是治世,才由得他这样的人掌管天下。若在乱世,岂容他身立为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