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长女诞生

    这阵宫缩的力度比起产口裂开那阵可称得上微弱，却还是让林源苦不堪言。

    腹内最靠下的胎儿早已被推得靠近了宫口，在胎宫缩动的外力与它本身对于出生渴望的内力驱使下，它的小脑袋频频往下挣动，撞得林源只觉自己的胯骨正被一点点击碎。苦于空间狭窄与宫缩的消退，胎儿渐渐被逼退，顿时在里头不满地动弹，扰得另几个也不消停地在折腾。

    “呃啊……啊……”虚弱的产君神智还未完全清醒，根本无力再忍下呻吟，更别提去安抚腹中躁动的胎儿了。

    王伯心下不忍，以为他这是阵痛未歇，手搭上他的肚子后才发觉他这回的痛源竟是胎儿的拳脚相加。见产君无力安抚，王伯便没收手，小心地帮他揉着。

    到底碍于逼仄，胎儿们在里头渐渐闹不动了，便只能老实下来，静待下一阵宫缩的推动。

    腹痛也伤神，林源躺在榻上缓了好一会，才记起此时所处的境况。

    一旁的王伯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忙搭了把手，小心地问他：“林掌柜，你可还能撑住？”

    林源轻轻摇头，吃力地掏出了袖中暗袋，正要取药，却被惊惶出声的李大娘吸引，目光落在床上的王擎身上。

    “老头子，擎儿他没声了…”

    王伯被这一句惊得立时起身，冲到床边就见他的儿子面色铁青，正伸指试探鼻息的妻子已经嚎啕出声。

    强撑了数月的王擎终于崩断了极限，几不可阻地迈近了鬼门关。

    失去王伯的扶持后，林源身子晃了一晃，才努力坐稳就听见这声哀嚎，他猛地一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蹒跚着挪到了床前。

    王伯夫妇被王擎的突然断气吓得六神无主，在床前呆立着，林源无力去推开他们二人，只得在床边蹲跪下，伸手去给王擎看诊。

    比起正在死亡的王擎，他腹中的胎儿倒更有活气。林源搭在王擎脉上的三指，一时间只能探出“寄生”于孕君体内的四道，它们正在变得微弱，却还有动静。林源拧着眉又静等了足足三息，才终于探得属于父体的那道。

    凝涩迟滞，已是油尽灯枯的将死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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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医者仁心，又或是因物伤其类，林源忍着再次暴起的宫缩之痛，施针扎清醒了离他近些的李大娘，掏出秘方丸药示意她给王擎灌下后，就无力地趴伏在了床边，双目却一直盯着服药后的王擎。

    眼见王擎长长进出了几口气，面色好转后，林源再受不住，慢慢倒到了地上。

    他的产势太急太快，最靠下的胎儿在强劲的推动下终于到了已然全开的宫口，正竭力往外突破。大概这室内仅他一人听见了自己体内水囊破开的声音，无力支开双腿的产君只觉下身热流涌出，快速地洇湿了所过的衣裤，他突然遍体生寒。

    “啊……不……不……”他惊恐的否认无法阻止生产的势头，胎头顺着羊水的流势探出了宫口，产君的双腿被迫撑得更开，他感觉到他的长子或是长女正一点点地挪进产道，就快到了产口。

    可胎肚上的束缚未解，腹中几乎没有丝毫空隙留给老大借力，宫缩力道一减，这孩子的脑袋便不上不下地卡在产道之中，憋得产君眼中冒起了金星，死咬着牙关不敢让自己泄气。

    这口气要是xiele，他自己的生死还未可知，堵在产道中的胎儿却必定会被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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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君企图向王伯夫妇求救，可一开口便是断续的呻吟，而那二人正惊喜地围着自家死里逃生的孕君。王擎竟已睁眼，还冲他们喊了声疼，他的声响在二老听来宛如仙乐，全然盖过了地上救命恩人的动静。

    林源已是身心俱疲，他绷紧了身子忍着未尽的缩痛，浑身都好似被马车碾过般，麻软无力的右手费劲地解着就在胎腹右侧的腹带系扣。

    产道被胎头整个塞满，原本还在外淌的羊水此时被堵在腹中一滴不漏。半身卡在产道中的老大已没了先前强硬要往下走的劲头，只在他腹中微弱地蠕动。他已无暇去想此时生出孩子的后果，满心只想着得赶快为这孩子开出生路。

    好在外层的系扣终是被他顺利解开，林源双手扶上胎肚，以肘撑地，艰难地挺起了腰腹。最外层的束腹带在动作间散开，被紧束住的肚子被放松了些许，隆起的弧度似口往下歪着的小锅。

    “呃啊……呃……”骤然增大的空间带来的便是腹中有力的坠势，胎儿在其中狠命向下拱着，即便心有准备，产君仍是被疼得双目发黑，扶在腹侧的双手无力地垂下，竭尽所能地将双腿分得更开。

    总算记起屋里还有位孕君的王伯一扭头，便见他低喘频频，胀大了不少的胎肚已显出梨形，双腿大大岔开着，身下还有一片晶亮的水色。王伯忙叫不好，立时蹲下身去扶他。

    这时的林源哪还起得了身，王伯使了老大劲将他扶坐起来，便听见产君似痛苦又似解脱地哼叫了一声，身子抽抽了两下后便软倒在王伯身上。

    产君上身被猛地抬高，堵在产道已久的胎头总算是顺着力道整个出了父体。林源已是强弩之末，他将脑袋靠向王伯，仅用气音请求着：“孩子……嗯……露头了……帮…啊…帮我……”

    请求还未说完，产君就彻底脱了力，垂下脑袋后就再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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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虽是刚过中秋，山顶却已经聚了寒气，夯实过的黄土地面浸了羊水后更是阴寒，可胎头就在林源的下身卡着，老夫妇二人无法将林源从地面搬起，便只得在他身下垫几床棉被。

    林源意识尚存，朦胧中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左右翻动，呼吸更粗重了几分。翻动中他的腹带又松动了几寸，肚子愈发膨隆，里头的胎儿急切地抢着伸展腿脚，捣得它们的父亲欲死不能。

    王伯一直在注意着林源的状态，见他面色更惨白了些，忙示意妻子将动作再放轻一些。小心地把产君安置好后，两人看着那颗胎头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湿漉漉的胎头已经有些发紫，李大娘生养过孩子，知道不宜拖延，忙伸手拿了落在一边的口袋。

    仔细辨认出里头四颗，皆与先前儿子服下的丸药一样后，李大娘便急忙掏出一颗给林源灌下。

    堪称“活神仙”的秘方丸药都能把王擎这将死之人拉拔回来，更别说只是力竭的产君林源了。药才下去片刻，林源的意识便回归清醒，等到阵痛再起，他就沙哑着嗓音请王伯二人把他架起。

    将产的孕躯沉重，林源在二老的扶持下缓慢地岔腿起身，感受着身下夹着的胎儿缓缓下沉。

    “嗯……呃啊……嗯……”几次长力后，林源的长女终于平安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