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
日月更替，时间转瞬即逝。 某一天，你偷偷背着鱼篓准备赴约时，阿爸阿妈拦住你。 告诉你在河边要小心一点，晚饭有土豆鸡，还有你阿爸去年埋下的那坛酒，你问问人家，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来吃顿晚饭。 你怔愣在原地，阿妈笑笑握住你的手细细摩挲道：“阿妈知道，你能开口说话，是他的功劳” 你一边绞着手指一边思考着阿妈的话，踏上了通往池塘的小路。 是因为阿妈他们听到了传言，还是在家里看到了陆沉？按道理来讲不应该啊，他们打完猎要归家时你都会提前支开陆沉，让他去秘密基地等你的。 “你来了，今天太阳很好，怎么也不带个帽子？” 陆沉掌心向下悬在你额头前面替你遮挡住太阳。 富有光泽的头发柔软蓬松，扎起的高高马尾辫是少女时代的生机象征，和高高壮壮的陆沉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许久之前你便发现，以长大后的眼光来看现在的陆沉会很不一样，他的年岁看着也只不过是个正值青春的少年郎。 许是因为小镇里男孩多女孩少的缘故，他们渐渐被你吸引，有些男孩儿不好意思同你面对面讲话，学着大人的样子把想表达的话语刻石板上，趁你不注意丢到院子里。 记得第一次看到他们丢到院子里的石板时，你还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 你在受到惊吓，心里涌上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陆沉在哪里，你在心里念出陆沉的名字。 陆沉听到你的呼唤，迅速来到你的身边，大手覆在发顶，那些惊吓的感觉不复存在。 后来几次他们再故技重施，你都没有在家里，仅仅只是推开院门会踩到刻满歪歪扭扭小字的石板。 再后来，不知他们是经历了什么变故还是又寻到更有趣的人，院子里再也没有出现石板。 “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饭？阿妈做的土豆鸡可好吃了，还有还有，阿爸酿的酒也特别特别好喝” “你家？吃饭？这…”陆沉觉得你是不想让父母知道他的存在的，想必说这些事也是带着他悄摸做的，想了想摇头拒绝。 “啊？你不想去我家吃饭吗？那我怎么跟阿妈交差，她还说你不嫌弃的话…也就是说你嫌弃我吗？”你故作委屈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你是说，我可以去你家吃饭？”陆沉不可置信地看着你。 你眨巴眼睛，完全没有刚才情绪低落的样子。 “好”陆沉的语气肯定，因为他反应过来，原来你是在同他说笑，逗他玩的。 晚上，阿妈做了一大桌美食招待陆沉，阿爸刨出了酒，免不了要让酒。 阿爸喝的脸红脖子粗的，话题飞的有天边那么远，陆沉笑盈盈端着酒碗和阿爸喝得起劲。 星星零碎地点缀在夜空中，阿妈扶着阿爸回房。 陆沉想帮着你收拾碗筷，你坚决不让陆沉这个客人参与，陆沉只好端坐在一旁等你。 你擦桌子时用余光看见陆沉正盯着阿妈他们的房门出神。 “还是这么热情” 你好像听到陆沉说过，但是等回头看陆沉时，他也正在看你，估计听错了。 熟络起来后，陆沉常常会从正门进屋等你，顺便软磨硬泡帮着你阿爸砍柴， 陆沉驾着装满果实的牛车，你坐在车上护住满满当当、即将要掉落到地上的果实。 你问陆沉：“他们还真没有耐心，才几次就不来了。” “你很喜欢他们那样吗？” “那倒没有，造我谣言的人我才不喜欢，但是我将来总归是要嫁人成家的，他们都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的丈夫。”陆沉背对着你，你胆子放大借着玩笑话试探陆沉。 你从很久之前便察觉到自己对待陆沉的感情绝不是玩伴、朋友那么简单，你是喜欢陆沉的。 “嫁人成家？你若不喜欢，可以不用的”陆沉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那样不行吧，不嫁人我阿爸阿妈脸上会无光的”这是你的顾虑，无论有多少的想法终究会被现实打败。 “我相信你阿爸阿妈不会这样的，又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何来脸上无光一说” 你觉得陆沉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陆沉终究是在山中生活那么久，不懂人世间相处中的情感故事。 你跳下摇摇晃晃的牛车，坐在陆沉旁边的位置。 “嗯，你说的对” 陆沉听出来你话语中的敷衍不再开口，默默握紧绳子驾着牛车往家走。 晚上，阿妈和阿爸又上山里打猎了，你梳洗过后盖上被子准备适应爸妈不在的孤独。 “你，睡了吗？” “陆沉？没睡，怎么了？” “你不用起来，夜里露水重，你把被角掖好别着凉。” 你欲起身，听到陆沉的话便躺下望着天花板。 听声音，陆沉就像是在你的床边一样，但是你转头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好啊！”小时候的你最期待的就是能够听到睡前故事，但是阿妈在家的时间不长，即便是回到家也是忙来忙去晚上早早便休息了。 一旦碰上讲故事的机会，你就会缠着阿妈让她不要停下，不过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少年出生在战火纷飞的时代，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母亲口中那三个不同性格的兄长。” 陆沉的声音停下来，你猜他似乎在确认是否在听。 “我在听呢，你继续讲吧” 耳边响起陆沉低低的笑声。 “他一直渴望着能有个兄弟姐妹陪在自己身边，陪自己聊聊天玩玩游戏，但是时局窘迫，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炮弹过来，命都不保，所以，他也只敢想一想，何必上无辜的” “泡蛋？吃的？” “不是，是一种很可怕、威力很大的武器。” 陆沉着重强调“很”这个字，你听的半知半解，愈发好奇这个故事。 “突然有一天，他的父母在溪水边浣衣时，听到一阵阵微弱的哭声，走近看，发现是一个正在啃咬着手指、嘴唇苍白的女婴。” “她被家人抛弃了吗？” “女婴白白胖胖的，怀中有一块儿红色的宝石，很漂亮，他们觉得这个婴儿要么是家人不得已才扔下的，要么就是与家人走散了” “这么小的孩子还能走散？我觉得肯定是前者吧” “或许吧，女婴的到来对于男孩来讲简直就是天降的喜事，他终于有个能作伴的人了。” “他运气还怪好” “不，他运气一点儿也不好，女婴在全家的呵护下渐渐长大，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多年来，兄妹俩相处一直很融洽，战火被一些人平息了，一家人也不用再东躲西藏避着侵略者，日子和气美满。” “平息了？那些人好厉害啊！” “是啊，很厉害，只是……代价很大，那些人之中就有男孩的三个哥哥，父母没能等到儿子完整的回来，只等到了三个小小的陶罐。” 你的眼眶不知为何有些湿润，仿佛陆沉说的故事你亲身经历了一样。 “那一夜，男孩和女孩坐在皎洁的月亮下听着房中父母哀伤的呜咽声，却忍着没有哭出来，他们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失去亲人所带来的痛苦，他们尝试着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试图用这种倔强来缓解。” 你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大一小的悲愁身影，这种酸楚你好像能确确实实的共情。 “那时的少年下定决心要学着三个兄长那样，好好守护这个小家，守护好他们赖以生存的大家，男孩心中早有预感，果不其然，上面要各家壮丁充军，女孩搀扶着年迈的父母来到犹豫不决的男孩面前，他们懂家国面前无小我。” “男孩如果去了，岂不是必死无疑？” 陆沉停顿片刻，再次出声：“他去了，也胜利了，不过没有像三个兄长那样，战死沙场，他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那他不就能和meimei还有父母团聚了！” “男孩背着行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他们搬家了吗？” 你心中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但是这答案凄入肝脾，太过残忍导致你说不出口，你捏紧被角告诉自己要往好的方面想。 “男孩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实不然，男孩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家人全部死在了他回来的前一天。” “陆沉，不要再想了，那不是你的错。” 一段距离现在很久远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喷涌而出，尘封的那些记忆复苏。 你坐起来，被子被你的动作带到地上，你环顾四周寻找着陆沉的身影。 “你知道吗？灶台上还有母亲为了我提前炖的土豆鸡，我若能早一步回来，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陆沉的声线颤抖，整个人气息不稳，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像瓷做的盘子受到刺激一般碎成一地。 “陆沉，我和他们没有怨过你的，你能平安回来就是我们最幸福的事情，那只是意外。” “你们真的不怨我吗？不怨我回来太晚了吗？” 陆沉的身体在你面前显现，你喜极而泣上前一把抱住陆沉。 你把脸埋在陆沉的胸膛中不停抽泣。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有父母，他们不也好好的吗？不要自责，陆沉，答应我，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陆沉的耳朵和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你踮起脚尖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耳朵，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陆沉那双赤红色的瞳仁。 赤红色的瞳仁中蒙着浓雾深锁的水汽，在你轻柔凝结的目光中一点点褪散。 陆沉的呼吸一滞，往后退了一步，那股羞人的热气不合时宜的出来找存在感。 你疑惑，以为陆沉还是陷在过去的悲痛中不肯抽离。 不过，陆沉他的眼神为何愈发炽热？ （以为一章可以发完的…但是没有…车在最后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