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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政事堂的这帮子老臣们知道知道,她孟廷辉纵是不依皇上天眷,也能叫他们放手让行。 纵然这将在朝中掀起一场惊天风浪,纵然此事将会让她的恶名再度翻扬,她也要下手一搏。 她神思一恍,忽然想起那一年的夜市之行,心头不禁微暖。 彼时她道,臣之心愿,却在殿下之史笔芳名。 她心里又一沉,方才盘算了这么多,却惟独忘了盘算九龙金座座上的那一人—今次她若拿这些死刑呈至御案之下,却不知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论理西党朝臣俱是上皇多年旧臣,他可会因她一家弹劾之言而罢黜右相?且,他若追究这些信件的来历,她又该不该说实话? 她虽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可却不知自己身为臣子在他帝王之计中的分量。他可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朝中之势愈发高盛而不加打压,真的任她屡屡高升平步青云? 那一日在校场上他说的话仍在她耳侧湃荡。 她却不敢相信,他身为帝王,又怎会真得愿她平步青云、直上九天、一生,不坠。。。她是如此爱他,却已因党争政斗之事而在心中盘算起了他,他心中对她又岂会是坦荡无略? 车轮没入街边阴影中,夜市热闹之声落在后面,渐渐远消。 她敛眉,心中已想好了一会儿见到廖从宽要说些什么,对廖从宽的反应也有十成十的把握。 然而此事宜早不宜迟,若真要弹劾徐亭,最好不过明日或者后日便拟好弹章,往奏上听,然后让廖从宽领衔御史台群吏附劾其上。 她坐在车里,脑中已经开始撰拟弹章上的字句,目光透过薄薄的车窗纱帘投向外面,怔然远望。 马车行入贵勋宅府林立的地界,行速更是慢了下来。将要拐入廖府所在街巷时,孟廷辉却看见一辆甚是眼熟的马车从南面驶了出来,仔细一望,见那正是沈府的车驾,想必是沈知礼出行,料想她此刻定也瞧见了自己这辆马车,既是避不过,便叫小厮停了下来,欲下车与沈知礼打个招呼。 可才一撩帘,她就一下子反应过来,沈府车来之向正是古钦府上,当下忽感尴尬,只觉自己根本不该在这种时候瞧见沈知礼来此处,一时不由踌躇起来,不知到底该不该下车。 犹豫之时,沈府的马车已经行了过来,果然在巷前停下,车前厚帘被人重重撩起,沈知礼从里面探出头来,笑着冲孟府小厮道:“怎么,你家大人如今官威真是大,竟连我也避着不见了?” 93.垮台(下) 孟廷辉就这么尴尬地下了车,抬眼就见沈知礼已笑吟吟地站在巷头等着她了。她忙上前数步,口中笑着道:“多日不见,就逞你这张嘴厉害。我哪里就敢避着你不见了?” 沈知礼双手拢袖,下巴微仰,脑后朝天髻上的乳白象牙角梳在夜色中有如流萤一般,淡亮耀目,长长地裙摆下露出两只红白双色凤头鞋尖,衬得她身姿更加婀娜。她眯着两眼,笑着,将孟廷辉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才悠悠道:“孟大人这身紫章官裙倒是好看得紧,叫我好生羡慕。” 自孟廷辉被除权知诰已近小半年,她二人还没有这样私下里单独碰过面。孟廷辉数月来皆是忙的想不起来要去交游,此刻一听她这话,顿时感到有些赧然,连忙解释道:“你这话倒要叫我如何下得来台?别人不知也罢,难道连你也不知我?这满朝上下女官中,我也只同你一人亲近些罢了,怎的如今连你也试探起我来了?” 沈知礼一下子轻笑出声,抿了唇道:“前两日本叫人送了帖子去你孟府,请你今夜同我们一道看杂剧去,可你却连个音信没有!” 孟廷辉蹙眉,转头看向小厮:“沈大人可曾给府上送过帖子?” 小厮忙躬身道:“沈府上确是来过人,可大人这两日都在吏部忙新科进士的事儿,小的哪里敢去扰大人正务。。。” 沈知礼冲那小厮摆摆手,“行了行了,没人要罚你!”又对孟廷辉道:“你如今在两制之位,虽说当以朝务为重,可也不能全然不顾与人交游吧?你可知京中有多少命妇、千金们来我这儿说过,想请你与他们喝喝茶观观灯。。。便是今科受你恩提的那些女进士们,也一个个想要私下与你一聚!”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一下,观望着孟廷辉的脸色,半响又笑着道:“可我却对她们说,这位孟大人的面子可比天还要大,非得劳烦皇上除旨乃能请得动!” 孟廷辉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只道:“你只管拿我说笑,安知我这数月来连睡觉的时间都没!”她垂睫一想,京中勋贵府上的这些女眷们亦非她可小觑的,便又道:“下回再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我一定拨冗前去,一定!” 沈知礼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那下官还多谢孟大人给下官这面子了。。。” 孟廷辉想起她方才说今夜是出来看杂剧的,便道:“这南城地界儿也有杂剧可看?我倒从来不知。。。” 沈知礼忽而一静,抿唇半响方道:“哪里是在南城看的,方才放灯时分一路从东面看罢回来,先送了古家小娘子回去,我这才回行不过数条街,便撞见你了。” 孟廷辉心底微惊,脸上却仍作定色,淡笑道:“想那古家小娘子今年也有十三岁了,怎的还用你的车驾回府?” 沈知礼的脸颊稍稍红了些,抬眼望她,轻啐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又跟着一叹,低声道:“我不就是想要多寻个机会么。。。” 孟廷辉心中恻动,却不知能接什么话好。 身在局外,她怎能看不出古钦对沈知礼根本就无男女之意,且以古钦那般硬拗的性子,又岂会对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沈知礼心存旁念,便是沈知礼牵绊献柔,恐怕也打不动了他一分一毫。 她不仅又想起当初在青州时。狄念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的那片桃木,当下更有些替他二人难过起来。欲求,却求不得,这世间怕是再没比这更令人伤心之事。 沈知礼转身,忽而问道:“入夜已久,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孟廷辉不由怔了一下。面对眼前对她推心置腹的沈知礼,她却无法做到同样坦荡。她方才心里面一直盘算着的那些念头,与沈知礼的这一片赤诚真心相比,是多么龌龊又是多么令人不齿,她又如何能对沈知礼说得出口。 她抬手拢发,笑了笑,道:“外廷拟诏的事儿,我来找徐相一唔。”这谎话说得如此不留痕迹,她连脸色也没变,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知礼听了,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道:“原是这么重要的事儿,却让你被我这些闲话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