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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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是被身后的热意弄醒的。 是个深夜,月光清冷,窗外只能听得到几丝虫鸣。他迷迷糊糊睁眼,发现自己被人从背后紧紧抱在怀里。腰间的手臂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手下意识刚搭上去想要让对方松开,反而被抱得更紧。 “别丢下我……” 熟悉的气息贴过来,话语间guntang的呼吸黏在他耳廓,是紫霞无疑。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寻常的,太虚嗅了嗅,觉察到了空气中的酒香。 竟然是喝醉了。 紫霞很少在他面前喝醉。 他酒量不差,毕竟之前狐朋狗友那么多,又不缺钱,哪里少得了去酒楼里花天酒地。而二人再度重逢后,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紫霞跟那群人全都断了联系,更是没再进过那种地方。 太虚还在被人弄醒的迷茫里,身后那人得不到回应,竟然开始哼唧着在他后颈乱蹭:“你为什么不理我啊,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确实挺烦的。 太虚面无表情,还是不答,态度强硬地手上施力,想把腰间的手掰开。后颈却突然沾上一片湿热,透过里衣缓缓洇开。 他动作一僵,在黑暗里听到身后低低的抽气声,发现紫霞得不到回应,竟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巴巴靠着他哭起来了。 太虚哪里见过这仗势。 他印象里的紫霞,永远是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他手里握着太虚的把柄,平日里肆无忌惮,床笫间更是对他极尽践踏与羞辱。后来寻他时做出那副痴情伪善的模样,不过是觉得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玩物飞了,占有欲作祟而已。等哄骗他信以为真之后,必然还是回到之前那副样子。太虚心里明白得很,他自认已经心如磐石,可这几滴热泪仍烫得他心底微动,在黑暗中缓缓转过身来。 紫霞见他转身,更加搂紧他不放,一边哭一边凑过来没章法地亲他,眼泪蹭了他一脸。太虚撑着他的肩把他推开,看到他在月光下湿漉漉的眼睛。 紫霞的眼睛很漂亮,桃花眼,又总含着笑,带了几分惑人的薄情。如今却只一瞬不瞬盯着他看,见太虚终于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方才抽着鼻子忍住了泪,小声抱怨:“你刚刚怎么都不理我…” 太虚懒得跟醉鬼讲道理,面无表情,只是把他推开:“太晚了,回去睡吧。” 紫霞虽然住进了院子,但两人平日并不睡在一处。太虚给他随便收拾了个别院,只放了张床。紫霞就已经高兴得很,喜滋滋搬进去,也很乖,从不越界往太虚屋子里跑。 现在喝多了倒是什么都不管。 紫霞不听他的,手上力道也分毫不松,轻声撒娇说不。又见太虚冷下脸来,怕他生气,小心翼翼松了松怀抱,试探着讨好般亲他:“我…我不占地方的,你别赶我走…”说着说着眼里又有了泪:“你别不要我…” 太虚闭了闭眼,被他哭哭啼啼闹得头疼。他白日里忙了一天,实在是困倦得很,没什么耐心去哄醉鬼,忍不住皱起眉:“别哭了。” 紫霞就算喝醉了也很会察言观色,见太虚真的烦了,咬着唇收了眼泪,憋得一梗一梗抽气。 “在这儿睡可以,离我远一点,不要吵,听到了吗?” 说是睡觉了,真的闭上眼又没了睡意。 他背对着紫霞,听到身后对方的呼吸声,忽然有些晃神。 之前还睡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紫霞平日里从不久留,温存也只是偶尔的一时兴起。如今紫霞就在他身后,还不安分,以为他睡了伸手轻轻勾他的衣摆,亲昵又磨人。 他转过身,看对方愣愣的,手都忘了收,没忍住叹了口气。 “你到底要干什么呢。” 他声音轻且疲惫,半垂着眸子,似乎是在发问,又好似只是单纯的叹息。紫霞凑过来小心翼翼抱住他时,他也懒得反抗,只是安安静静靠在他的肩头。 “我好喜欢你啊……”紫霞脸埋在他颈窝,有些大着舌头,声音甜腻腻的,有一搭没一搭亲他的脖颈:“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太虚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叹气。 曾经的他也难免生出过些许喜欢的情愫。 他是个普通人,当然也有七情六欲,虽然不知这情从何而来。紫霞对他算不上好,说难听点,就是把他当个不要钱的床伴,与他厮混不过是图个新鲜。若不是他心狠,怕是要被人拿捏一辈子。 可他还是会心软,就像之前舍不得要了紫霞的命,现在更是因为几滴泪就不忍将他踹下床去。 还好醉鬼不需要人回答,紫霞搂着他就已经心满意足,哼哼唧唧半天,又开始亲亲密密跟他说悄悄话。 “你之前讨厌的那个…秀秀?应该是她吧…我知道她欺负你,你放心,我早就把她从团里踢出去了…团长夫人永远只有你一个…” “那…那个好心低价出你装备的人…是,是我收买的,怎么样,演得逼真吗?江湖上哪有那么多好心人…以后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全都给你…” “娇娇儿好像你啊,真可爱…但还是没你可爱,我最喜欢你…” 他整个人黏在太虚身上,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满足地亲亲摸摸。最后才发现太虚一直没反应,又抽着鼻子准备开哭:“你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这就纯属是莫须有了。 太虚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紫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狗一样拱了他半天,额发被蹭的乱七八糟,最后呜呜咽咽埋在他胸口跟他道歉:“你别讨厌我…我会改的…我全都改了…” “我一直都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遇到你之后我怎么还会看得上别人…娇娇儿的名字我早就起好了,哪里会真不认她…” “你别喜欢别人,你看看我…” 他说话颠三倒四,眼泪把他胸口打湿了大片。太虚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开口,只是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紫霞的头。 他想起之前的阴雨天。 他自小就害怕雷雨,从不与旁人说,连最亲近的师父都不知道。紫霞按理来说也是不知的,不然少不了要拿这件事羞辱他,可每次雷雨天气又会好巧不巧在他这里留宿。 雷雨交加的夜,窗外电闪雷鸣,让他想起被灭门的那个夜晚。他心绪难平,辗转反侧时身后总会贴过一个胸膛,是紫霞把他粗鲁地拢在怀里。 “折腾什么,睡觉。” 那人恶声恶气地,仿佛被他搅了美梦,温暖宽厚的手掌歪歪扭扭遮住他的眼睛,强迫他闭眼,将外界的一切阻挡在外。不远处雷声滚滚,雨水淅沥沥地落下,耳畔却只有对方近在咫尺温热平缓的呼吸。偶尔惊醒,还会被对方揉弄动物一样摸一把头发,又复紧紧按回怀中。 他明明是恨紫霞的,可每当这种时候,他还是难免在仇人怀里感到心安。 紫霞被他摸了头,渐渐安静了下来,过了没多久又抬头看他,眼里含着希冀,亮晶晶的:“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了吗?” 太虚被他缠得头痛。 破镜难圆,圆了也不会再是曾经的镜子。就像受了伤,无论恢复的多好多快,总会留下疤痕。往事不可追,那些过往的爱和恨他都不愿意再去计较,如果可以连紫霞他都不想再见。他也不信浪子回头,紫霞的性子他清楚,纠缠这么久只因求而不得。 他没办法给紫霞回答。紫霞还是在他怀里抱着他不放,一会儿闹着要跟他打22,一会儿嚷嚷要跟他成亲,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缠着人亲吻,眼泪又苦又涩。 到了后半夜终于哭累了,还是紧紧抱着人,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抱得太紧,太虚挣不动,只顺手用里衣的袖口给他擦脸,又被人无意识捉住手腕,轻咬他修长的指节,埋在掌心亲了好久。 真是要命。 第二日反而是紫霞先醒。 他睡了挺长一觉,醒来是宿醉的头疼。昨日是他的生辰,身边冷冷清清,太虚肯定不记得,又不愿意理他,难免心中郁结,一个人跑去酒馆喝了个烂醉。 已经日上三竿,他揉着额头睁眼,入目却是他日思夜想的人,领口散乱,颈间布了不少被啃咬出来的红痕。他心底一惊,神志猛地清醒,下意识以为自己又把太虚强迫了,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又渐渐回忆起昨晚,慢慢的脸烧了起来,难得感到了羞耻。 紫霞好久没哭过了。 他样貌好看,又有钱,聪明,从小就备受瞩目,无论怎么说都是人上人那一批。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遇到的挫折少,更别提为情所伤。哪怕最后发现太虚不在了的时候,也只是失魂落魄的程度。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认为哭只是无能。 可昨夜却埋在人怀里,像个没断奶的小孩般哭哭啼啼无理取闹… 太丢人了。 他坐起身来,打算在对方醒之前悄悄溜走,抽出胳膊时却难免把人吵醒。太虚皱着眉吸了口气,睁眼就看紫霞坐在他床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尴尬模样。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太虚支起身拢了拢领口,无视了他打算洗漱穿衣,紫霞连忙把他拉回床边坐着,握着他的手不放。 “我昨晚喝醉了…”他支支吾吾的,耳朵都红透了:“我说的那些话,你……” 他本想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心中又实在委屈,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你愿意信吗?” 太虚这才认真看着他。 紫霞昨天闹了半宿,衣冠不整,有几分滑稽,眼圈也还是红的,说完了话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他给出不好的回答,咬着唇好像随时又要开哭。他一时不知怎么说,突然楼下传来小姑娘的喊声:“爹爹,饿!” 是早饭时候了。太虚不想再跟他纠缠,毫不留恋抽出了手,挑了件高领的外衫套上打算去集市买早点。 临出门时,他见紫霞还垂头丧气在床沿坐着,轻声喊了他一句。 紫霞抬头,失落又颓唐,只看着太虚在门口逆着光回头,抛过来个什么东西:“生辰快乐。” 他下意识接了,蓦地睁大了眼,一时间忘了说话,愣愣看着太虚出了门,才想起低头看看手心。 亮晶晶的糖纸,红色的糖块,是他最喜欢的天竺糖果。 ―――――――――――― 小姑娘也喜欢吃天竺糖果 太虚都记着呢,狗气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