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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勒一路疾驰到金水,找到接引的同门交接了密信,同门惊呼他身上怎么这么多伤,他只能简短解释密信已被天策府的人盯上,叮嘱同门一路小心,自己帮他断后,就打马往回赶。他心急如焚,那两个天策一看就是天策府的精锐,钩钤一个擅远程的杀手,要拖住两人,谈何容易。他急得额上冷汗频出,身上的伤口一直迸裂着也顾不得,一直奔至先前遇袭的地方。 天色已大亮,这片地方空无一人,然而倒伏的野草和被兵器削下震落的树枝都表明了这里有一场混战。 阿布勒下马,沙地上的痕迹凌乱不堪,马蹄印和散落的箭支到处都是。他屏住呼吸判断痕迹的走向,蓦得心里揪紧。 地上有血,一直向树林里蔓延而去。 他正要回身上马沿着痕迹追去,余光忽然瞥到地上一点反光。 他顿了一下,走过去捡起来,那是一个做工极精巧的红宝石坠子,小小的,看着像孩童佩戴的。 温润的宝石在朝阳下透着一汪柔和的深红,阿布勒看着它,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脑袋嗡嗡作响,一些转鹭灯似的画面在眼前轰然涌现。 他看到自己举着糖葫芦走在繁华的扬州街头,好奇地四处张望,忽然街角暗处一个乞讨的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少年很瘦很白,支着腿懒散地坐在阴影里,面前的碗里空空的,看到自己在看他,歪头朝他笑了笑。 他被吸引了,不由自主走到他面前。 ——你这么好看,为什么还在要饭呢? 少年愣了愣,随即狡黠地笑了。 ——小兄弟要可怜一下我吗? 他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在身上摸了摸。他只有十二岁,身上没什么钱财,摸了半天,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红宝石吊坠,轻轻放在少年面前的碗里。 ——我只有这个,给你。 少年低头拿起那个坠子,放在手里摩挲。 ——你真的要给我吗? 他点点头,把手里的糖葫芦也递到他面前。 ——这个也给你。 少年看了他半天,笑了,伸手轻巧取下最上面那一颗。 ——我只要这颗就可以了,谢谢你。 师父远远喊他了,他又恋恋不舍看了几眼少年,才着急转身跑走。 这件小事他本转瞬就忘记了。这一忘就是许多年。可他现在想起来了,刚跑出街角,他就遇到了在街上冲撞的马车。 是那个少年救了他。他被吓到了,回去就发起了烧,大病一场,也不知道那少年后来怎样了。 而这枚坠子穿越了十余年的时光,又重新被他握在了手心,几乎被攥出裂纹。 他记起了那少年灿若星子的眼睛,和微笑时嘴角边两个小小的酒窝。 那是钱小棠的脸。 阿布勒在树林深处找到了钩钤。 两个天策死在一边,唐门的杀手靠坐在一棵大树边,低头抱着千机匣,睡着了似的。阿布勒的心几乎跳出腔子,连滚带爬下马,跌跌撞撞向他奔去。 他从未觉得十几步的路有这么远,明明是一个蹑云逐月就可以到达的地方,他像走了一个夜晚那么漫长。 钩钤身上的伤比他还要重,衣服几乎被长枪划烂,外翻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阿布勒跪在他面前,仓皇地去听他的心跳。 明尊保佑,杀手的心脏还在跳动。 他心下一松,差点晕过去,深吸两口气,小心翼翼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杀手很轻,瘦薄的身体倒在他怀里,像一片轻飘飘的竹叶。他运起心法,为他传功,眼光瞥到他破衣下细长的胳膊上。 那上面有一道长长的,陈年的伤疤。 他几乎哭出来,抖着手揭下杀手的面具。 他从未见过钱小棠这样安稳的睡颜。 那平时总是透着一股懒散神情的脸安详地沉睡着,修长的眉尾淡淡地向上挑起,蝶翅一般的睫羽闭合,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晕影。 他静静抱着他,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不多时钱小棠悠悠转醒。他还没睁开眼,就感知到了自己在一处温暖的怀抱里。两滴水掉到了他脸上,他闭着眼叹口气:“活着呢,别哭了。” 阿布勒听话地长长吸了一下鼻水。 钱小棠睁开眼,胡人青年哭得花猫一样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他忍不住笑出声,牵动了伤口,让这个笑容变得不怎么好看。 阿布勒吸着鼻水,闷声把一件东西递到他眼前:“你落下的。” 钱小棠定定地看着那坠子,半晌伸出手,慢慢从他掌心拿走。他的手指修长纤细,包着漆黑的手甲,指尖上有银光闪闪的爪尖,符合阿布勒对唐门弟子的认知。阿布勒手心被那爪尖挠得有些痒,只好攥起来背在身后。 钱小棠端详了坠子一会儿,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离开逆斩堂?” 这问题问得突兀,阿布勒有些懵:“为什么呢?” 钱小棠笑了一声,低声道:“我十六岁时就在逆斩堂挂黑牌了。那天我的任务是当街刺杀一个五品官员。我提前踩了点,扮作一个乞丐等在街边。” 阿布勒惊讶地睁大眼。 钱小棠继续道:“我坐在街角,没有人注意到我,除了你。你看到了我,过来跟我说话,夸我好看,还给我很值钱的红宝石坠子,一颗糖葫芦。”他叹了口气,“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我冲动之下救了你,任务自然也泡汤了。回到堂里领罚,差点被打死。其实普通的失手不会罚那么狠,但我是因为心软救你才任务失败的,这是大忌。” 阿布勒默默听着。 “那时我就想离开逆斩堂。我一直想,一直不敢,直到我师父出任务死了,留下一个弟弟扔给唐温酒。唐温酒不肯岔辈,让他当了自己师弟。”钱小棠说得很平静,“那孩子没了亲哥,整日跟着唐温酒在逆斩堂混,你猜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冷笑了一声,“逆斩堂最好用的那种刀。我最讨厌这样,我不想当这种人。” 阿布勒问他:“你怎么离开的?” 钱小棠轻松道:“也没怎样,给堂里办了几件死差,去了半条命,然后答应就算退出唐门,也要在扬州当唐门的暗桩,往来消息的收集和传递,唐门弟子前来行事,皆要打点帮忙。”他歪歪头,“其实咱们店里有很多伙计都是唐门在外面撒的密探,暗号就是加急筵席加甲乙膏,你以为咱们店清清白白吗?黑店来着。” 阿布勒:“……” 钱小棠哼笑一声:“唐小箭这个狗人,最近给的活越来越过分,店里伙计做不了,还得我去忙活。我可不想替逆斩堂背锅,所以就用了唐温酒当年留在店里的箭,吓死那些想追查的人。”他忍不住夸自己,“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 阿布勒:“……” “所以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就在扬州。本不想打扰你,但你那天前来投宿,我真的忍不住,把那套茶具往桌外推了几寸。”钱小棠笑了笑,“我很坏吧?” 阿布勒摇摇头。 钱小棠叹口气:“我本以为可以徐徐图之,慢慢让你想起当年的事,没想到你被唐温酒这妖精迷了眼。枫华谷之战前,唐门要把在江南订的黑火药运往长安,就收在店里的库房中,是唐温酒来交接的。早知道他这么招人,我就不该让你那天去当值柜面。”他越说越跑偏,“气死我了。” 阿布勒屁都不敢放一个。 钱小棠艰难地伸手拍拍他的脸:“我跟着你们到了长安,眼看着你去枫华谷送死,好不容易把你捞了出来,结果你问我是不是唐温酒让我去救你的。”他恶狠狠道,“我没被你气死,是我命好。” 阿布勒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慌道:“你……你一直跟我们……” 钱小棠狐疑地看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大怒:“妈的!老子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躲开喝酒去了!!唐温酒这狗人,姘头死了还不安生!” 他已经把唐温酒师徒全部归类为狗人,阿布勒两眼一黑,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进去,一直到两人回到扬州,都没敢再直视钱小棠的脸。 不久之后,大光明寺事变。消息传到扬州,阿布勒默默了许久。 他的师门一直是保守行事,师父向来极力反对冒然东进,这次事发前就让徒弟们早早回了圣墓山,他虽执意留在中原,也离长安远远的,是以师门上下竟然无人折损。 教主侥幸回了光明顶,盘点此事,一丝一毫的线索都要查清,阿布勒才知道,那封密信到底没有走过洛道,还是被天策府拿去了,而信件上的人,全死在了光明寺里。他不知道那个送信的同门怎样了,只是他心里清楚,若非钱小棠拼命来救他,他一定没命了。 算上这次,钱小棠已经救了他三次。而起因只是他施舍了他一个红宝石坠子和一颗糖葫芦。 阿布勒蹲在炉前熬着药,心里几乎被愧疚淹没。 现在想想,钱小棠待他的好和对他的宠爱几乎写在脸上,而他竟然视如不见。 他叹了口气。钱小棠的伤比他重,养了好久才好,阿布勒执意让他多巩固几日,日日守着炉子煎药,再给他送去,盯着他喝掉。 今天是最后一日,他小心翼翼把药倒进碗里,晾至半温,才送上楼。 推门进去,钱小棠正披着衣服倚在胡床上看话本,见他端着药进来,翻了个白眼。 阿布勒坐在床沿,哄他:“就这一碗了。” 钱小棠波澜不惊,翻过一页书:“那也不差这一碗了。” 阿布勒求他:“哥。” 钱小棠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不为所动:“没用。” 阿布勒无奈地看着他,他忽然觉得,钱小棠自从暴露了身份,就明里暗里在跟他闹别扭。他叹口气,默默捧着碗坐在床边。 钱小棠看他这幅样子,心里终究不忍,挑挑眉:“你想个办法喂我吃吧。” 阿布勒闻言,忙站起来:“我去取个瓷匕……” 钱小棠又把眼睛移回书上:“不要那个。” 阿布勒脑子木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顿时脸就红了。他呆站在那儿,看看钱小棠浅红色的嘴唇,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 他曾经觉得掌柜的单薄瘦弱,自己该让着他顺着他,现今看来简直像个傻子。十六岁就在逆斩堂挂黑牌的杀手,只怕能打他三个。可那人却为他受了伤,轻轻软软的靠在床头,看起来像一片初冬的新雪。阿布勒坐回床边,端起碗痛饮一大口,掰过那假装看话本的人的下颌,撬开他的唇渡了过去。 话本掉在榻上。钱小棠仰着脸,静静等这口药喂完。阿布勒叼着他轻轻一咬,然后放开他。 他咂了咂嘴,评价:“这样还行吧。” 话音未落,阿布勒就又渡来一口,把他那些佯装的镇定都堵在了嘴里。 不知不觉药已喂完。空空如也的碗搁在小几上,人却早已纠缠在一起。 钱小棠努力仰起头吸了口气,眼泪顺着侧脸淌到枕上。他揪紧被单,脚趾张开又缩紧,颤抖着强迫自己忍耐。 阿布勒低头在他下面弄他,带着刀茧的手指在柔嫩之处来回磋磨,甚至用舌头取悦他。他受不了,感觉那里一片潮泞,又痒又涨,忍不住想并起双腿。 阿布勒觉察了他的意图,抵住他的膝盖,更加用力且快速地索取。 钱小棠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声音都变调了:“不……啊!”他视野里尽是晃动的彩光,整个人仿佛一尾离水的白鱼,痉挛着浮起纤细的腰肢,那些积攒在身体里的欲念尽数冲出。他满身细汗,大口呼吸,余韵在口中化作一线低吟:“呜……” 阿布勒扣住他的手腕,将它们高高举过唐门的头顶,按在榻上。杀手身上的绷带早已凌乱不堪,雪白的棉布带几乎和肤色融为一色,阿布勒拣了一根,将他的手腕绑在一起。这是一个冒犯的动作,钱小棠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在惊讶他的犯上作乱。 然而那双平时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泪水,还带着一丝惊慌,阿布勒没忍住,手指拂过他的睫毛:“哥,你真好看。” 钱小棠呜咽一声,眼下泛起桃花似的粉红,汗湿的头发黏在腮边,痒得他偏过头去。阿布勒着迷地看着他,慢慢让自己陷入。 钱小棠手腕绷紧,被入的感觉十分没有安全感,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将内里供人随意摆弄享用。当阿布勒推进到底的时候,他的枕头都浸湿了。 阿布勒如一头年轻的豹子将他钉在身下,给了他一口喘息的时间,然后猛地发力。 钱小棠叫都叫不出来,喉咙里憋着气,几乎被狂风暴雨般的冲击拖入濒死的境地。他听着身下胡床不堪重负发出的咯吱声,连一句慢点都说不出。 他这样天真的情态大大刺激了阿布勒,年轻的明教不再控制自己,在他身上尽情放纵,直至唐门身上每一处都被灌充得满满当当,甚至无法闭合,流出来弄污了被单,才被放过。 钱小棠疲惫地伏在凌乱的被子里,很恨地道:“唐温酒教了你不少啊。” 阿布勒噎了一下:“是你太纵容我。” 钱小棠哼了一声。 阿布勒把他搂在怀里:“哥,钱小棠这名字是假的吧。” 钱小棠累得闭上眼:“是啊,离开唐门不好再顶着唐门的名字做事了。” “那你在唐门时的名字是什么?”阿布勒好奇。 “唐小钤。”钱小棠说出许久不用的本名,忽得有些感慨,“真是落了灰的名字,唐温酒一死,知道我名字的人更少了。” 阿布勒抱紧他。 往事故人都如一段灰,散入风中无处寻。 钱小棠愣了一会儿,在阿布勒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