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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闪耀,在夕阳下金子一样。船开动了,离岸边码头越来越远…… 舞阳翁主的仆从们,大都是北方人,没有坐过船。第一次坐船,大家都稀奇地跑出去看。只有闻蝉闷闷不乐地呆在船舱里发呆。 侍女们进进出出好几遭,最后青竹进来,把竹帘掀开,笑盈盈劝她,“翁主不出去看看吗?两边青山绿水,欸乃船摇,特别好玩儿!” 闻蝉不吭气。 青竹与几个侍女对一眼后,无奈地再次出去。众女商量着怎么逗翁主高兴,忽然有人看到什么,指着岸边,“青竹姐!青竹姐你快看!” 青竹叫道:“翁主!翁主你快推开窗!你快看!” 闻蝉呆在船舱中,就已经听到了侍女们的咋呼声。她心中一动,探身去推窗。在她推开窗的一瞬,她听到了清越嘹亮的啸声,而啸声后,则是少年的歌声。 她探身去往码头看,看到码头稀稀拉拉的粗工在搬运货物,码头边有一高墙,水流拍壁,惊涛骇浪。少年站在墙上,身后有他的一些同伴们,而他踏歌不止,眼睛明亮地望着越来越远的大船。 夕阳红光在水面铺展开,灿金中掺进了红霞。霞光万里,不及站在墙头的少年耀眼。夕阳走到哪里,他的歌声就到哪里。他的歌声,沿着大堤走,沿着江水流,沿着她的心,悠悠凉凉地划过。他的歌声,穿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千山万水,穿越无数人声和水声,穿越时光,穿越距离,穿越她的耳膜。轰一声如春雷乍亮,在女孩儿耳边响起。 闻蝉趴在窗边,心跳如擂鼓。她全身的血液都在跳跃,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淡金色的风吹着少年的衣衫,他站在风中,连声音都洒着一层金子。这是会稽留给闻蝉最好的印象。闻蝉听到他高声而唱,曲声铺满整片天地—— “三月飞花七月香,娘子好比云下歌。 七月流火九月鹰,娘子走在月下霜。 郎我是冬夜雪花八面风,且问娘子你……” 第56章 109 “三月飞花七月香,娘子好比云下歌。 七月流火九月鹰,娘子走在月下霜。 郎我是冬夜雪花八面风,且问娘子你……” 那清亮的歌声在天地水阔间飘荡,在桨声水影中,由远而近地推荡而来。当第一句唱出来的时候,闻蝉从窗口探出身子,看到夕阳染红染金的江水;当他唱第二句时,闻蝉已经走出了船舱,她眺望那远方城墙上的郎君;当第三句飘过来时,余晖照在女孩儿眼中,忽有飞鸟拍空振翅而过,想要听清楚他在唱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夕阳中,着茶色绕襟深衣的女公子扶船而立。风吹着她的发丝与裙裾,那长可曳地的裙袍上挂着的玉佩,在少女急快的行走中,发出清越无比的相撞声音。闻蝉迫不及待地往前走,想要离码头近一些,想要听清楚李信在唱什么。 然江水吞没了他的歌声。她抬头,漫天红霞相逐,太阳落入了水中。水里一下子有了十几个太阳,但少年那为她送行的歌声,却已经听不见了。船越走得快,江上的风便也越大。而那风越大,离她的少年便越远。 已经需要眯着眼,才能隐约看到远去码头高墙上的郎君身影了。仅仅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但在闻蝉的心中,他还是那样放肆无比的姿势,他带着一脸挑逗的笑,揣着一腔炽烈的感情,与他的兄弟们分开或相随,前来为她送行。 他为她高歌一曲,曲调悠扬曲词祝福。但他其实唱的并不好。 李信于音律方面颇没有天赋。舞也跳得不好,小曲也唱得乱七八糟。他这样的歌曲,放到正常人那里听,都要嗤笑出来。然少年满不在乎,唱得那么难听,还高高喊了出来。真的,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喊”,说是“吼”。他一点不在乎别人嫌弃不嫌弃,他就站得高高的,唱给闻蝉听。 他的歌声,在天地间荡着,远远近近。或清晰,或模糊。 闻蝉站在夕阳船前,在某一瞬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骇了身后跟来的侍女们一大跳。 那泪水豆大,一滴一滴,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她并没有想哭,可是在这一刹那,她忽然觉得无比的难过。她的心脏蜷缩紧揪,痛得一抽一抽。她尚不清楚原因,便看着黄昏中的晚霞江水暗自垂泪。 那歌声那么好,她却只想掉泪。 越觉得那歌声好听,她的眼泪便流的越多。 有时候规规整整的事,人反而不那么上心;而那些不应该的、出格的、来了又走的,却总是让人真的记到了心里。无数次为前者找理由推辞,比如江照白;而同时又无数次为后者找理由解释,比如李信。 带着自己也难以说清、难以理解的遗憾之情,舞阳翁主就此离开了会稽之地。 李信紧赶慢赶,踏歌相送。他到最后,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 他无法像他还是做混混时那样,闻蝉要走,他死缠烂打地非要跟着一起走。他依然喜爱她,依然想要打动她。他却没办法丢下手中之事一走了之。终归到底,人活于世,不能只想着情爱,还有责任、立业等更重要的事将他羁绊。 然他总在找那个能最快与她见面的机会。 之后李信又忙了十余天。眼见离年关越来越近,涌进会稽的流民也越来越多。因相邻几州都不接受流民往来,据说因此还发生了几场暴乱。作为唯一一个还在不断吸收流民的郡城,即使郡城中规矩繁多,流民们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嚣张了。然毕竟会稽只是一个郡,想要吸收,但也不能完全吸收。因为只要吸收,便肯定要为民生之类的考虑。到后期,会稽也已经停止了让流民进城的事宜,日日换来外头流民的谩骂。 国之不国,一郡能做到的唯有这些。到后来,关于流民的一切事务步上了正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李信等李家郎君们,也基本全都从中解放了出来,不像一开始那么忙了。 李信回府的时候,被闻蓉身边的侍女喊去用晚食。此时普通人家一日只有二餐,然贵族中,早已有了一日三餐的规矩。 李信洗漱一番后,打起精神,去面对他名义上的母亲。 少年性格张扬外放,十分善谈活泼。李信不想和人打好交道时,人对他的印象便只有“张狂桀骜不驯”之类的词;他若想跟人打好交道时,他的一切美德,都会凸显出来。少年的人缘一直非常不错,他来到李家二十来天,不光让一些对他不甚服气的李家郎君们对他改善看法,他最重要的成就,还是让闻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