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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连离石淡去了那些心思,也觉得意兴阑珊。他淡淡道:“我欠小蝉一条命。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我没办法用别的方式回报小蝉,就用这种方式偿还她吧。我的一条命,还是值十年的。以后,我就再不欠你们夫妻二人任何东西了。李二郎,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再见面,那不是李信死,就是郝连离石死。不然这两个强者,根本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某方面说,这也算是郝连离石对李信的美好祝福了。 李信脸上有了笑意,向对方拱手。 他顾念着闻蝉,郝连离石也没有多谈的意思,两人便寻思着改日再商议细节。李信离开牢狱,去寻等在外堂的闻蝉一起回家。同时,他心中充满阴鸷地想到:要跟郝连离石制定细节,还得用上江照白。闻蝉的解释,没有让李信对江照白的猜忌减少。他甚至觉得闻蝉能偷听到他们说话,都是江照白故意为之…… 江三郎这个人,辣手狠心兼而有之,必须用。如何用,李信却要再想一想了…… 江照白此人,实在让人太为难了。 同样想着这个人的,还有长安。长安夜凉,程漪正站在江家府邸门口。她在飘飞如织的墨黑色细雨中,看到府门口挂着摇晃的红色灯笼。她茫茫然地仰着头,盯着府门前的灯笼看。她只是为了引开自己父亲追自己的人,她并不是故意来这里。 程漪出宫时就想过,陛下现在只信宁王,想把玉玺交给宁王。然在自己父亲动兵时,宁王必然被事情耽误,很大可能不在王府。离程漪出宫方向最近的,就是丞相府了。为了办公方便,出了未央宫,不用走多远,就是丞相府邸。丞相已经失势,丞相家大郎却任期门郎,和宁王走得很近。程漪认得吴明,就将玉玺交给了对方。心思一宽松,她之后的时间,就是用来麻痹自己父亲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恍恍惚惚的,会来到江家…… 她抬头看着江家府门前挂着朱红色灯笼,想到这又是新的一年来了。她忽然间想到少年时,她与江照白在府门前,看到江家仆从点灯笼。她那时跟江三郎吵了嘴,看什么都不喜欢,便高谈阔论,把江家的灯笼说了一通,批判得一无是处。她回头,看到江照白立在她身后笑。 他眉目疏朗,笑容很淡,映着灯笼红光,程漪想到“火树银花”这样不合时宜的词。 她心口砰砰跳,顿时不怪灯笼了。想灯笼有万般不是,光是照着江三郎的笑容,就应该挂在这里…… 多少年过去了。 江家已经搬走了,只留下一座空宅子。元日过去,灯笼依然挂起来了,那灯下画一般好看的青年郎君,却已经不在了…… 府门打开,一个仆从看到门口站着的穿着黑斗篷的女郎,吃了一惊。定神看了看,他认出了来人:“程五……皇后殿下?”仆人激动又不安:“我家主人不在……您怎么出宫来了?” 程漪心想:程五,皇后殿下。她这一生,一点自己的身份都没有啊。 她敛下心神,随口道:“我随便走走。江家不是已经没人了么,我记得江三郎走时,把人都带走了……”说着,她顿了一下神,蓦然觉得那时候,江三郎就有了某种决断,然而他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她冷声问:“江家已经没人了么?!” 仆人被她一吓,往后退了退:“三郎把人都驱散了,江家现在就剩下我一个……” 程漪冷眼看他:“剩下你干什么?!” 仆人哆哆嗦嗦:“小奴幼时跟郎君学过字,三郎要我留下,时不时传长安的消息给他……” 一刻钟后,程漪坐在了书房,摊开了竹简,运笔如飞,开始写一封书函。她将陛下被害的前后经过如数写出,以皇后身份、故人身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请求江三郎拿回虎符,来长安护救。玉玺在宁王那里,虎符在江三郎那里。陛下为了对付程家,把自己手里的权分了个彻底……程漪想过,觉得宁王的准备时间根本不够。长安的兵马调动起来,宁王未必是程太尉的对手。如今,就指望江三郎能援救长安…… 她殷殷切切地写这封书函时,江府外火光照了一条街,已经开始撞门了。跟在她身后站着的仆从颜色惨白,惶恐不安地时不时抬头看门外。府门离书房还有段距离,可是撞门的震动声音,这边已经感知到了。 咣! 府门撞破! 程漪说:“前院门已经锁上了。他们想进来,还要些时间。不用急。” 仆从简直想给她跪下。 一边撞门,一边写书。争时夺刻,电光在天边游走,照亮女郎苍白的面孔。 再次一声巨大的咚声! 震动极大,仆从被那震声甩了出去,撞到书架上,墙上挂着的棋盘古琴噼里啪啦全砸在他身上。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程漪额上渗了血,将竹简从书案下拿出来。程漪将竹简给仆从,说:“从后门走,你快马去墨盒,务必把消息亲手交给你们三郎……长安危在旦夕,求他施救。” “殿下您、您不跟我一起走吗?” 程漪摇头:“我父亲要捉我问话,不会杀我的,放心。你走吧,我为你争取时间。” 她语气太淡然,仆从本来就没主意,自然听信了她的话。本就吓得魂飞魄散,仆从没命地去马厩牵了马,从后门逃出去。他骑着马在长安街上奔跑,在电光密雨中逃亡。渐渐的,他看到大批大批的军队开始调动。他更加害怕,骑马逃得更加快。他身上有昔日江三郎给他的令牌,要他有要事时可出城。城门在夜中开启,仆人回头,看到江家的方向,大火冲天。 他愣神地回望。 开门的小兵没好气地喝道:“看什么看?!” 仆人小声问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兵随便说道:“江家私藏逃犯,方才长官带人去了。现在看那里大火,那个逃犯应该被烧死了吧。活该!” 仆从怔然久望,在小兵不耐烦地催促中,骑马出了城,将长安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场大火,结束了程漪最后的性命。 不是如小兵猜测的那般被逼死,而是程漪自己选择死。她放火烧了书房,雨没有熄灭大火,火反而延伸到了整个江家。她将书房的门窗从内锁死,自己坐在书房中,看着燎原大火从身边起来。 她也不想烧江家旧宅,可是她更不能落在自己父亲手上。 她一生强硬,不和人低头。她在长安大势中起起伏伏,然她至死,都不向自己的父亲低头。 她性格如是,强了一辈子。 唯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