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剧情:成长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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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另一种抉择 先前一起突围的人,竟一个不差,全都回来了。 原来外边的妖族多到无从突破,反倒里间还少一些。且战且退,又被逼了回来。 见到他,这些熟人很是高兴:“梅兄弟,你还活着,太好了!” “既然活着,怎么不找我们?” 梅元知一时有些怔愣:“我以为你们早已出去……我如今变成这样,还是独自一个人待着好。” 李甲看了看他的手脚,佯作惊讶道:“我说怎么有点奇怪,原来是你不用拐杖了。” “这有什么稀奇,我们早先什么样子没变过。”李青笑道,“若还能活,叫吴兄弟给你治治就行。若活不了,就更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吴琦的名字,梅元知心中一痛,低下头去,没有说出真相。 这个时刻,也无人有心情关注他的神色变化,只担忧着不知道没了粮食靠找点野果子能撑多久,又要怎样抵抗时不时追进来的妖族。 “放心,有天才修士在此坐镇,还怕打不过那些怪物?”李甲大笑着拍了拍梅元知的肩,其他人皆点头称是。 梅元知也就收起了原本的打算,留下来保护着他们。能撑多久,便撑多久吧。 听到他原本的打算,吴琦心中被夹杂着痛心的狂喜填满。师兄果然也在意着他,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立时死在这里,他也甘愿了。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情绪翻涌,反倒什么也说不出。 目光又望见那触目惊心的妖化身体,顿时握紧梅元知的手急急道:“师兄别怕,如今我已可以吸妖力来,先前我们都治得好,你也定能复原!” “我知道啊,见到你来,我就放心了。”梅元知笑道。 一直以来内心深处最为担忧的事发生在眼前,有如被隔世的痛再度击中,吴琦怎能轻易放下。 仔细观察着梅元知的神色,害怕在他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不想被自己发现的心情。 但梅元知只是伸出那只尚且正常的手,抚上他的眉峰:“怎么这样看着我,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莫非是治不好?那也无妨……” “不是。师兄,你真的不担心吗?” “有你在,我相信你。” “我是说,变化成妖族模样这件事,你心中就不介意吗?” “你在担心我会和前世一样?”梅元知了然,却又笑起来,“不会的,我还没有成为神尊,没有杀够妖族救够人,没能和你一起更久一些,我还不想早早结束。” “那就好。”吴琦终于放了心,眼眶却一红,冲动之下,也不顾眼下还有许多人在,蛮横地一把拥住,“那就好……” 他依然不很明白,究竟重生前后的抉择有何区别。只是隐约知道,这番重来的努力总算开花结果。 梅元知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同一时刻,始终悬留吴琦在心头的遗憾,缓缓落下。 李甲隔得远远地大声取笑他,其他人也跟着爆发出一浪一浪快活的笑声。 充斥此处的绝望与低沉,好像被这轻快笑声冲散了。 吴琦被笑得稍微清醒了一点,转头瞪了他们一眼,正色道:“师兄放心,我这就替你治好。” 但他可舍不得放开阔别数日的温软怀抱,就着这姿势,直接施展起了暗云魔体,顺便把自己这任性情起的举动冠上正当的理由。 这下子,自然没有人敢打扰他了。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快。 既然神尊到了此地知晓情形,主城更为重视,前前后后派了不少人前来。 原本抵抗到底的伤兵们,均被调回主城,分开养伤。 究竟这背后有什么样的阴谋,云九死前手上的盒子从何而来又装着什么,他们已无从知晓,也不是他们能探究的。 这日,云堂叫了吴琦前去。 吴琦早就有心理准备,他之前的那番话,冷静下来想想的确过于大胆。换了是他自己,也不会信。 在回程的路上,只剩他与梅元知两个人的时候,他便一五一十告诉了师兄。 梅元知听他说完,轻轻抱住他道:“之前我让你去求援,没有料到会这样艰难……难为你了。” “没什么,这是我答应下来的事,当然得做到。” “我知道,你是最可靠的。”梅元知抱得更紧了些,“可是,以后绝对不要再用性命犯险。” “好……” 早知道会被师兄看见,吴琦就不会选择这种剑走偏锋的办法,让人担心不说,还差点影响了师兄的求生意志。吴琦想想都觉得后怕。万一那时候李甲他们没来怎么办?他可能会被自己给气死。 充满幻术异能的世界太危险了,做点什么都有被偷窥的可能。 ……说起来,孟川这会不会正在元神空间里偷偷瞄着他们吧? 吴琦忍不住往天上看了一眼。 梅元知又道:“这次回去,他们必然会问起你更多的事情。可以将上一世发生的大事都告诉我吗?最关键的事情便好。” “我想想。” 吴琦努力回忆,关键的大事,那便是孟川七月晏烬等人的功绩,带领人族战胜了妖族……期间死了不少人,也出了一些叛徒…… 梅元知听他一一讲述,脸色渐渐变得沉重:“安海王和妖族?” “不错。当时我们都不敢相信。” 梅元知沉思起来,吴琦住了声,在一旁等待。好一会,梅元知才开口:“如若他们问起来,好事你可以如实相告,但坏事,诸如背叛之类,绝不可以说出去。” 吴琦点头记下。 “尤其是关于我们眼下发生的事,更不可以提及安海王……” “眼下的事,和安海王有什么关系吗?”吴琦纳闷道。 梅元知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梗了一下,原本沉重神色破了功,笑出声来,连带着身上铃铛都轻轻摇响:“没有关系。你就这样想便很好,也不要主动提问。” 吴琦虽不明白,却点点头。见梅元知仍旧忍不住笑意,虽不甚清楚他笑的原因,总归有些惭愧:“师兄,我说的话很傻么?” “不,我是在笑我自己,太过紧张,竟忘了你们看到的与我不同。” “哪里不同,师兄讲给我听。” “师弟,你信不信我?” “当然!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有所怀疑?” “那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有些事情,我们最好都不晓得。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要告诉他们,这些事都曾经讲给我听。无论他们说什么,只管应是,但不要相信。” 吴琦更加困惑,不要相信又是指什么?但今日这番话,他不懂之处太多,也顾不上一一问清楚。既然师兄这样说,他便点头,牢牢记下来就是了。 他向来拳头说话的多,那些体面人最喜欢的打机锋,可是完全不擅长。 这会见了云堂,他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将师兄的话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71对峙 云堂见了他,果然叫他把所谓前世发生的事讲述一遍。 先前和梅元知演练过,吴琦这回说得无比顺畅,将该隐的隐去,大差不差。 “这些话,你可跟其他人说过?” “我告诉过师兄。” “梅元知么……” “不错。” 云堂仔细看着他的脸色,眼神看得吴琦心中忐忑不知所谓。但既然是师兄的吩咐,他必须照做。 “你还隐瞒了什么吧?” “不曾。” “当真?” “当真。” 吴琦一口咬定,因为心虚,反而想要证明自己没撒谎,努力直视着云堂的眼睛。 云堂笑道:“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样。你师兄先前来找过我,你们的事,他都和我说过了。我叫你来,也是再确认一番。” 吴琦有些意外:“师兄找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 吴琦摇摇头。 “他来找我,当然是为了你的事,请我不要为难你。我本就没有为难的意思,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罢了。先前情势所迫,我的举动难免过激,以茶代酒给你赔个不是,也是感谢你。若非你提醒,我恐怕真要担上大罪名。” 他将茶杯举向吴琦,吴琦便也举杯和他碰了碰:“我没当回事。” “我晓得你是个大气的人。以后,我会向上层推荐,让你做个大官,日后青云直上,可别忘了我。” “我何德何能,当不起。” “你有这一世的经历,就当得起。实话说吧,现在多的是人想预知未来,而你是唯一的预知者。只要你说出他们满意的结果,神尊秘法,名门大派,都由得你挑。想要什么,尽管说。” 吴琦还没有想过那么多,面对近在咫尺的诱惑,尤其是他最想得到的秘技,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前世他耗尽了一辈子都没有能够真正进入那个神尊世界,如若能够得高人指点,从此便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而这个世界,拥有力量,就拥有了一切。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发现,原来重活一世的经历这样值钱。 忍不住想要追问几句的心情太过强烈,吴琦张了张口,忽然想起师兄先前的嘱咐,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些。 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他们的许诺,相信任何诱惑。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闭上眼,将陡然生起的幻想压下去:“多谢军师照顾,可我只是一个小小修士,上一世的经历方才都说了,再没有别的可说。只怕会让你失望。”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有。这一次作战,按照规矩会给我们些战功吧?”吴琦道,“我想用我的战功换一次医治残疾的机会。不知道够不够换?” “你小子,倒挺务实。”云堂似乎觉得好笑,“这些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给你。” “那就够了。” “你现在还有机会向我要些别的更好的奖励,你真的不要?” “不用。” 云堂点头道:“这是仙云杏天的通行令。” 那是整个沧元界之中医术最高的门派,莫说手脚残疾,就是起死回生,都不是不可能。吴琦大喜道谢,好生收在怀中。 “先别道谢,我给你这个,乃是因为他们想要询问你一些关于抑制妖化的功体的事,也许能对以后妖化的治愈有帮助。你若答应,会有不菲的奖励。正好,你可以和你师兄一起去。” “若能对医术有助益,吴琦岂敢不从。” “那便先等等,先前你闹得这么大,还有些事需要你处置。待事了,我派人送你们前去。” 这些事结束,已是五天之后。 吴琦重获自由,当晚便去找梅元知,兴冲冲地将通行令递给他,却见他也从怀中拿出一张来:“我也拿到了。” 吴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忘了你也去找过云堂。师兄,你找他说了什么?他真的如你所说,没有再问过我别的。” “那就好。我和你差不太多,只不过告诉他的多一些。” “什么事这样有用?” “一点猜想。” 梅元知不打算说,吴琦也问不出来,大概便是上一回提到的那些不需要晓得的事。 吴琦不知道的是,所谓的告诉,实则近乎威胁。 梅元知用日暮山城中透露出的与妖族暗通、将人妖化的猜想作为本钱,去和云堂对峙。同时也告诉他,吴琦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晓得未来,也不会影响什么。反倒他们若回头是岸,说不定还能弥补一些。 他没有任何证据,只有幻象和他人的口述。所以对这一次的交涉,一点把握也没有。想了好几个晚上,总是梦见谈判破裂,结局悲惨,夜半惊醒,而后再也睡不着,反反复复在心中演算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形该如何应对。 好在他所要的也不多,云堂一番权衡,最终缓和下来,虽没有完全应下,也主动递给他一张手帕,对他微笑:“擦擦汗吧。” 梅元知接过,才发现自己手心和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你变了许多。”云堂道,“虽还差得远,但现在,有几分令师之风了。他若知道,会很欣慰。” 梅元知握紧了手帕,师父的风范……那不就是满腹筹谋与算计。 曾几何时,他对玉阳宫主崇拜尊敬,一心想要长成师父那样的人。可如今,这句话在他听来,已是满满的讽刺。 脑海里响起的是云九死前的话。打从那之后,这些话一直在他心中盘旋不散。 哪怕从云堂处出来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也丝毫开心不起来。 而眼前,吴琦却满脸崇拜地看着他,一如当初稚嫩的他望着他的师父:“师兄真厉害,连云堂都能说服。” 梅元知不敢去看他的眼神,低下头去:“并非如此……师弟,在你看来,和从前相比,我变了吗?” “我们来了边关,看见的与以往都不同,有变化才正常。” “我和我师父,是不是越来越像了?” “你就是你自己,和谁都不像。” “我师父也是为了东宁府的大局。而我也为了大局欺瞒了许多人。” “你是为了保住我才会这样做。如果说错,错的也是我,要罚就罚我一个好了。” “不要胡说……我仍然相信,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后悔。我只是怕这样下去,会一步步走远。” “怎么会呢?”吴琦微微皱眉,努力想要跟上他的思维,却吃力地理不清这几句话之间的关联。 “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也会和我师父一样,变成为了多数人、牺牲少数人的人,如何能心安理得。”梅元知眼中有些茫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以往来处已经虚无缥缈,而去处更是一片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