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四、主人
二零四、主人
維爾連斯的城堡很乾冷。 這裡很空曠,沒有任何生物的氣息,跟鞋踩在黑曜石製的地面,敲出陣陣回音。亞萊蒂·艾凡西斯跟在維爾連斯的身後,四處張望打量著這個空間,他們經過錯縱複雜的迴廊,走過許多個大廳,爬上一層又一層的階梯,亞萊蒂可以從窗戶望向外頭黑暗的谷底,而後,維爾連斯在一座厚重的金屬門板前方停了下來。 那扇門上面有栩栩如生的精緻雕刻,是一群慘叫的人臉,在他們的上方有揮舞的鞭子,在最頂點坐著一個看起來像君王一樣的浮雕輪廓,亞萊蒂還來不及仔細觀賞這幅作品,維爾連斯便笑瞇瞇地轉過頭。 「請幫我開門,我的主人。」 亞萊蒂瞇起了眼。 「為什麼?」 「為了避免囚禁在裡面的rou奴逃出去,這扇門是最堅固的,只有魔法才打得開。」維爾連斯說著,用手指敲了敲身後的金屬門板,「請用言靈幫我開門。」 「開門。」亞萊蒂冷冷地說。 鐵門紋風不動,維爾連斯搖搖頭。 「光是單純的發音可不行,您心裡根本沒有想要這扇門打開吧?」 「沒錯。」亞萊蒂直截了當地坦承,維爾連斯笑了。 「說不定瑟裘就在裡面?」 「與其那麼麻煩,我不如直接毀了——嗯!」 亞萊蒂還未說完,維爾連斯的食指按在她的唇上。 「噓。」他露出神秘的微笑,將食指收回,又放在自己的唇邊,「這個世界與磐石的力量緊緊掛鉤,魔法在這裡特別強大,所以,話是不能亂說的。」 亞萊蒂別開頭,似乎對這樣的約束感到有點不高興。 「我再次請求您,我的主人。」紫髮少年彬彬有禮地彎身,拾起少女的手湊到嘴邊親吻,「請在不要毀了我容身之處的前提下,幫我打開這扇門,裡面有我重要的東西。」 聞言,少女冷漠的眼神稍微緩和下來,視線移向眼前厚重的金屬門板。 「打開。」 她命令,沉重的門扉應聲緩緩移動了,金屬與石製地面磨擦發出低沉又刺耳的聲響,門板向兩側滑開,也讓門前的兩人得以窺見門後的景象。 那是一間拷問房,牆上和各處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四處都是乾涸的血跡。 但裡面沒有人。 維爾連斯率先走進去,亞萊蒂也跟隨在後,她環望著室內一切令人不舒服的擺設,眼角餘光瞥見維爾連斯走向角落的牆面,他的舉止明顯透露了急切,只見他匆匆按了幾塊不規則的石磚,接著,地面開始震動起來,石磚的排列結構改變,一座大型鐵處女從牆內緩緩推出。 維爾連斯伸手拉住鐵處女的把手,將左右兩扇門用力拉開,然而,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插滿鐵刺的密閉空間,而是通往另一間房的入口,維爾連斯彎身走進了那裡,亞萊蒂出於好奇,儘管稍稍猶豫,卻還是跟了過去。 一走出鐵處女外,迎面而來的寒氣讓她打了個哆嗦。 這狹小的房間內結了厚厚的冰,一排長長的冰錐掛滿了天花板,地面也全是冰霜,稍有不注意就可能滑倒,但仔細一看,能辨認得出這間房原本的擺設。 這是一間少女的閨房。 四處擺滿了可愛的布偶,地毯和桌巾也都有蕾絲裝飾,角落裡一張床上,有個女孩身穿美麗的粉色蘿莉塔洋裝,亞萊蒂看見維爾連斯快步朝那孩子走去,她握緊了拳頭。 那並不是女孩,而是一張凍住的人皮。 薇塔·凡西尼堤。 「看起來還保存得很好,呵呵……」維爾連斯高興地拉起那張乾癟人皮的手,在室內轉了個圈,「啊啊……外頭關著的rou奴都不見了,還以為這個也會被威斯林格帶走呢!」 說完,他珍惜地與懷裡的人皮擁抱。 然而那種擁抱的方式與其說是抱一個愛人,不如像是抱一件最喜歡的衣服。 「要是還能穿上她就好了。」說著,維爾連斯慢慢回過頭來,望向身後的亞萊蒂,「我親愛的主人,只要妳能讓我覺醒,我就能重新穿上她了。」 亞萊蒂厭惡地瞇起眼。 「啊啊……那個眼神……果然不能理解呢。」維爾連斯笑吟吟地嘆了口氣,一瞬間,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種幾不可察的寂寞,「沒關係,您一定會開始理解的。」 「我不會理解的。」亞萊蒂冷冷地說。 「您一定會的。」維爾連斯篤定地微笑,將人皮扔回床上,「畢竟,我的第一張皮——就是您送給我的啊。」 亞萊蒂的臉色變得更加冰冷。 「我不記得送過那種東西。」 「呵呵,『現在』不記得是正常的,我的主人。」維爾連斯一步步朝她走去,「薇塔只是個替代品,對,她很重要,但也只是替代品罷了,真正重要的是您給我的那張皮,她在我落到這個世界時保護了我,代替我被焚毀了,但是多虧她的守護,我才能保有記憶。」 他已經來到少女的正前方,他們的距離近得腳跟相碰,亞萊蒂可以感覺維爾連斯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她冷冷地仰視著他,而維爾連斯俯視著他,接著,他慢慢彎下身來,改變了兩人視線的高度,像是為了表示他對眼前這少女的尊敬。 「請讓我覺醒,主人。」他微笑,「我想要穿回我的皮。」 「……這就是你重要的東西?」亞萊蒂冷漠地迴避了維爾連斯的請求,毫不留情地轉身,「既然瑟裘不在這裡,我要走了。」 「薇塔是我非常重要的東西。」拉住了亞萊蒂的手,維爾連斯試圖挽留,「而以前的您……在魔界的您是能理解的,才會賜給我那張皮,不是嗎?」 他的嗓音帶著強烈的急切和渴望,然而,他的企盼並沒有觸及少女的內心。 「我說了,不記得給過你那種東西。」亞萊蒂只冷冷地抽回手,「我不可能理解。」 聞言,少年扯開一抹涼薄的笑。 他的眉宇扭曲,放大的雙瞳散發著狂氣,像是絕望了一般,但他很快就閉上眼。 「啊啊……我可以原諒,我的主人,因為是您,我可以原諒這副rou體——亞萊蒂·艾凡西斯的無知。」他喃喃地說著,抬手遮住自己的雙眼,「真是無奈,您竟然降生在如此平凡又無趣的人類身上,難道是為了讓我從零教導您嗎?」 他所說的話讓亞萊蒂冷冷瞇起眼。 在聽說她是魔皇之前,他對她極盡殘忍;聽說她是魔皇後,他又變得百般恭敬——維爾連斯眼裡所凝視的從來就只有魔皇而已,除了魔皇,任何生命都對他無關緊要。 自然,維爾連斯這個人的存在也對她無關緊要。 應該是這樣的,但聽到他剛才那番話,亞萊蒂心裡卻反常地覺得窩火。她才剛決定要與「魔皇」這個身分一刀兩斷,貫徹自己活下去,卻馬上就被維爾連斯否決了。 「給我聽好,維爾連斯。」她用力揪住維爾連斯的衣領,將他向前扯,「我不能理解你把人皮當成衣服穿的心態,也沒有和你這個變態同調的打算——我根本沒打算理解你。」 她一口氣說完,維爾連斯的表情微微扭曲。 他看起來像是受到了打擊,嘴角的弧度卻又透漏著些微的滿足。 「我並不是在誇獎你。」她甩開維爾連斯的衣領,轉身前瞪了他一眼,「我要走了。」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結冰的房間,走回那個四處是血跡的刑房,又穿過那扇敞開的厚重金屬門板,踏進空蕩又黑暗的廊道。身後傳來鐵處女的門關閉的聲音,亞萊蒂知道維爾連斯大概是追上來了,但她並沒有等待,只加快腳步,打算靠自己一個人離開。 城堡裡的路錯綜複雜,就像迷宮一樣。 儘管大概還有來時路的印象,去時卻似乎在幾個很相似的彎道搞錯了,亞萊蒂獨自一個人走在陰暗的長廊,四處打量著周遭的擺設,每一條走廊看起來都一模一樣,也沒有什麼特別醒目的裝飾品,她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亞萊蒂在一處轉角停下腳步。 有什麼吸引著她。 她向側望去,右邊那條漆黑廊道的前方是死路,或該說是一扇緊閉的門。那種吸引感並不是好奇心,更像是一種召喚。亞萊蒂慢慢走向那扇門,和方才刑房那扇門很像,是金屬製的,從大小和材質來推斷,並不是人能推動的重量,門上依然有著精緻美麗的雕刻,下半部是一個低頭下跪、頭戴王冠的背影,在他的前方擺放著一張乾扁的少女的人皮,而後再往前,只有一雙穿著長靴的腳,那個身影的高度超出了門的雕刻範圍。亞萊蒂凝視著剛好在自己視線高度的少女人皮,儘管身體是乾癟的,頭部卻看起來飽滿清楚,而那少女的臉,她似乎在哪裡看過。 而且,不是什麼遙遠模糊的記憶,而是最近的事。 「打開。」 她命令,眼前厚重的門扉應聲向兩側滑開。 那是一個完全漆黑的空間,儘管伸手不見五指,卻能感覺到莊嚴肅穆的氛圍,亞萊蒂向前走了幾步,而後她頓住了。縱然她並不害怕黑暗,心裡卻莫名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同時,這個空間又奇異地吸引著她。 「亮燈。」 她說,於是,黑暗之中點亮了幽藍色的光源。 如維爾連斯所說,她的話語能夠成真。直到這一刻,亞萊蒂才切實體會到自己擁有力量,這種只要說出口就能達成任何事情的感覺對她而言很新鮮,但奇異的是也並不陌生。 各處亮起的光源令她看清了空間的景象,這是個寬敞的大廳,比來時經過的任何一個廳室都要寬敞,但這裡什麼也沒有,就除了正中央放著一張椅子。 那並不是普通的椅子,亞萊蒂走近查看,儘管光源不夠亮,她仍然看得出來。 那是王座。 是維爾連斯專屬的王座嗎?但這擺放的位置和亞萊蒂想像的不太一樣,電影和影集裡的王座永遠都是擺在紅毯的盡頭才對,擺在正中心的王座顯得有種格格不入的孤獨感。 亞萊蒂慢慢朝那張王座走去。 她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的跳著,沒有理由地變得急快,與此同時,她的呼吸卻變得緩慢,這讓她不太舒服。銀髮少女走到那張王座前方,這不是適合她身高的座位,這看起來像是至少有兩米半以上的巨人所坐的椅子。 「——我的主人。」 維爾連斯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少女的心裡一緊,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又浮現了,但她並沒有表現出她的不安,只是緩緩旋過身來,冷靜地凝視站在門口的紫髮少年。 維爾連斯看起來似乎很高興,他的臉上勾著喜悅的微笑。 「您竟然到這裡來了,主人。」 亞萊蒂沒有回答,她並不想說話,心裡有個意念正告訴自己不應該說話。她站在原地,雙拳緊握,看著維爾連斯慢慢走向她。她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怦怦地跳動,冷汗濕了她的掌心,她的背脊發涼,喉嚨卻像火燒似的乾啞。 「這裡是我為了您而建的大廳,本來是預定要與您共渡未來的場所。」說著,維爾連斯來到她面前,裝模作樣地掬了個躬,「能在這裡參見您是別有一番風味??不過,跟『現在的您』提起,也沒有意義就是了。」 亞萊蒂差點就要開口,但她又閉上了嘴。 不能說話,至少不能在這個地方。 這座大廳彷彿有股強烈的力場,只要稍有不慎,她覺得自己就會像利瑟比使用律法那時一樣,被黑暗的漩渦捲入,喪失自我。 「妳的眼睛說正在害怕呢??我的主人,不、亞萊蒂·艾凡西斯。」維爾連斯輕笑,由上而下俯視眼前的少女,他的食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少女仰頭注視自己,那蒼白又美麗的面容令他油然而生一股興奮感。 「我本來很期待被主人征服,但既然您什麼都不知道,我只能從基礎開始教起了。」湊近她的臉龐,少年勾起一抹扭曲邪魅的微笑,「教您『被征服的快樂』。」 亞萊蒂深吸一口氣,別開頭,她的下顎卻被維爾連斯兩指掐住,端了回來。 「就從簡單的??對,最簡單的『服從』開始吧。」他用那魅惑的嗓音柔聲低語,「把衣服脫了,現在,就在我面前。」 那聲音莫名有吸引力。 亞萊蒂伸手抓住自己的裙擺,知道自己的身體服從了,她趕緊抽回顫抖的手,抗拒地退後幾步,卻撞到身後的王座,她回頭看向身後的椅子,一愣。 有什麼不屬於她的畫面流入了腦海。 那是在漆黑的宮殿中,金髮的小女孩跪在前方,舔舐靴底的畫面。 是誰? 亞萊蒂瞪大雙眼,腦袋翻成一片空白,緊接著,腦海中反抗的聲音消失了,黑暗以一股侵犯似的力道長驅直入她的靈魂,亞萊蒂的身體停止了顫抖。 「沒聽到嗎?我叫妳把衣服??」 維爾連斯的話突然打住。 只見銀髮少女慢慢回過頭來,她的眼神不再害怕了,又回復到了原本那種冰冷的視線,不——比那更加刺骨,冷漠中甚至帶了點張狂的鄙夷。 「是誰??」 他聽見少女緩緩地說。 「??說你可以、從這個高度看我了?維爾連斯。」 瞬間,興奮的顫慄感襲捲了他每一寸毛孔。 「主人??」他禁不住呼喚那個名號,只見少女的嘴角勾起了微笑。 「——跪下。」 剎那,他的身體變得不聽使喚。 就彷彿所有自主權都被這個空間吞噬了一般,維爾連斯噗通一聲跪倒在少女的前方,他的身體止不住地戰慄,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 魔皇的壓迫感。 和他七千年前第一次踏進魔皇殿的感覺是一樣的。 「主人??」 「允許你說話了?」少女的嗓音冷若寒冰,她回頭,目光打量著那巨大的王座,瞇起眼,「這是給我坐的尺寸?連張椅子都造成這樣,你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主人,我??」 「——我剛剛、允許你說話了嗎?狗奴。」 亞萊蒂回頭的眼神帶著強烈的殺意,維爾連斯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慢慢走到他面前,一腳踩上他的頭頂,維爾連斯哆嗦著不敢抬頭,他的腦袋被少女踩著壓下去,直到鼻尖貼齊地面,冷汗沿著他的鼻樑滑下,他看見打磨得光亮的黑曜石地板映出自己臉色慘白的倒影。 啊啊??這就是狗奴?? 這就是被當成狗奴的感覺,這種無與倫比的屈辱與卑微,高高在上的王者終於被踐踏在地,他企盼了數萬年的就是這一刻——被他真正的主人凌辱的快感。 「你好像很不喜歡這個身體和這個名字,維爾連斯。」少女傲慢地說著,在腳上用了點力,「被你討厭的亞萊蒂·艾凡西斯踐踏的感覺如何?」 維爾連斯緊咬著下唇不敢回答,少女一腳將他踩到地上,他悶哼一聲,臉頰平貼地面,感到少女的鞋跟在他頭頂擰著,疼得他要流淚。 「連回答都不會嗎?」 「回??回主人??」 「誰讓狗說人話了?」 少女朝他的側腹踢下狠狠一腳,他痛得身子都蜷起來。 亞萊蒂居高臨下地睨視著他,以一種彷彿看著垃圾一般的視線,而後她抬起頭,環視這個一無所有的空間,輕聲嘆息。 「這裡沒有我能坐的椅子,也沒有能教訓你的玩具,這樣也算是我的狗奴?」她冷冷地說,「現在的你沒有讓我調教的價值。」 聞言,維爾連斯驚慌地抬起頭。 「但是主??」 收到少女警告的視線,他身體一僵,未出口的話都卡在喉中,身體顫慄不止,而後,他慢慢低下頭,服從地在少女面前趴下,乞求般喊了聲:「汪。」 少女的嘴角終於勾起了微笑。 不同以往的輕柔,那是帶著嘲諷與惡意的滿足微笑。 「做得很好,狗奴。」她彎下身來,扯住少年的紫色長髮,將他的腦袋往上提,看著少年屈辱的眼神,少女緩緩湊近他的臉。 「等你準備好,我再來好好調教你。」 她以耳語般輕柔的嗓音低喃,卻危險得令人頭皮發麻,維爾連斯腦中一片混亂,只聽見耳邊嗡嗡作響,亞萊蒂似乎說了些話,但他聽不清了。他的身體有種飄飄然的非現實感——他的自尊、身為王的威嚴全被踐踏成泥,這是創世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對待,屈辱、憤怒、不甘交織在他的內心,還伴隨著莫大的喜悅和滿足感。 祂有這個資格,全世界只有祂有資格作他的主人。 他一直在尋找,尋找了整整十萬年——現在,他終於能匍匐在祂的面前?? 維爾連斯的意識慢慢回到了現實中。 是身體感覺到的溫差呼喚了他的意識,他慢慢睜開雙眼,眼前已經不是那個漆黑的大廳了,他正坐在溫暖的車內,而亞萊蒂·艾凡西斯坐在他的副駕駛座上。 他緩緩回過頭,看見那銀髮少女呆然的面孔。 「啊??主人回去了?」他微笑起來,按住臉上的瘀青,「真可惜。」 亞萊蒂沒有回答他,一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表情,這讓維爾連斯心裡有些不快。說到底,這個女人到底是魔皇的什麼呢?是rou體?容器?還是分靈?所有魔王無一例外被她吸引著,但她並不是魔皇,她只是區區一個人類。 「那麼??我該怎麼定義妳才好呢?亞萊蒂·艾凡西斯。」他慢條斯理地說,「跟妳做愛的話,主人就會再次現身嗎?還是說??該在這裡上了妳呢?」 亞萊蒂沒有回話,但她終於回過了神。 「我??」她的嗓音有明顯的顫抖,「我要走了。」 說完,她轉身推開車門,逕自離開了車內。 維爾連斯沒有攔住她,只是透過擋風玻璃靜靜地望著她的背影,嘆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