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人与精灵少有结果
店家请来的依旧是昨夜那位大夫,在看见伽兰纳居然死里逃生后啧啧称奇,不过面对伽兰纳背后那可怖的致命伤,一介乡野村医无计可施,只能草草开下几幅疗效中庸的土方便离开了。 倒是阿拉贡,在看见伽兰纳背后深可见骨的刀伤,悄然离开了酒馆。 只剩下初识的莱戈拉斯,全程守在伽兰纳身边,即使在他脱下衣物时也不曾回避,直勾勾地盯着他半裸的身体,目光坦荡而纯洁。 因而即便伽兰纳觉得他未免表现得太自在,也只能淡淡瞥他一眼,闭目养神不再理会。 他怕生,大夫走后便趴在枕头上装睡,心里念叨着阿拉贡还是快点回来得好。 莱戈拉斯却浑然不觉,哪怕站在一旁休息,伽兰纳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持续落在自己身上,弄得人好不自在,伽兰纳坐起身来,与莱格拉斯对视,“为何不早些歇息呢,精灵先生?” “比起人类,你更像精灵。”莱戈拉斯依旧在疑惑。 显然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伽兰纳回答道:“因为我是被精灵抚养长大,除了阿拉贡,鲜少与人类接触。” 这个答案并不能解决莱戈拉斯的诸多疑惑,与伽兰纳同样出身的阿拉贡,周身可没有他那样的光芒,但莱戈拉斯并没有深究这些细节,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的母亲也叫伽兰纳。” 伽兰纳:…… 平心而论,伽兰纳并不觉得精灵是一个好相与的种族,但像莱戈拉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也实属罕见。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当年灰袍甘道夫将他寄养在瑞文戴尔,还是从乌欧牟那儿知晓了他姓名。 因此严格来说,伽兰纳的名字并没有个明确出处,和远在林地王国的王后陛下同名应该也仅是个巧合。对方身为精灵,只会比他更适合这个精灵语名字。 幸亏莱戈拉斯并没有需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不过我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姓名了,在幽暗密林中,我们从不讨论她。” 原来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一番话听得和他母亲同名的伽兰纳愈发沉默。 莱戈拉斯话锋又是一转,“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奇妙的似曾相识感,有如缺失之物重新回到身体,悄无声息地弥补上此前的细微空缺,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 和莱戈拉斯感同身受的伽兰纳终于有话可说,他也在莱戈拉斯身上感受到了与他同源的魔法能量,眉眼弯弯地笑道:“那是魔法,小精灵,无需畏惧,我在你身上察觉不到那股力量的恶意,只有和煦爱意与满腔祝福。” 涉世未深的莱戈拉斯歪头重复道:“魔法?” 伽兰纳但笑不语,如果有缘,将来莱戈拉斯自会明白他所言何意。 许久未归的阿拉贡突然推门而入,靴底新蹭上一层厚厚的泥,他将斗篷与靴子脱在外面,洗净手才回到伽兰纳身边。 他先探探伽兰纳额头,感觉到手背微烫,放下采回的阿特拉斯草,安抚地将伽兰纳额前的碎发抹到耳后,“你伤得很重,那些药疗效甚微,阿特拉斯草能修复你的外伤,之后我再帮你擦擦身子,希望你今晚能睡个好觉。” 自伽兰纳幼时浑身是伤地被送到幽谷,阿拉贡与他的母亲作为幽谷仅有的人类,自觉地将照顾他视作自己的责任,延续至今,哪怕阿拉贡母亲已然离世,阿拉贡得知自己的身世开始四处游历也没有改变。 褪下伽兰纳虚披在肩上的内衬,划破的后背处早已被血水沁透,刚穿上衣服没一会儿,伤口已经再次与布料黏在了一起,想要脱下那衣服就和撕下块rou并没什么差别。 伤得这么重依旧不喊不闹,还为了自己第一次独立迎敌而翘尾巴,阿拉贡真想撬开那颗漂亮脑袋,看看小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伽兰纳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似真似假地抽了口凉气,“但你最好轻一点,阿拉贡。” 这是找他卖乖呢,阿拉贡移开目光,瞥见角落里站着的莱戈拉斯,目光炯炯,跟屋内点了两根小蜡烛似的,他眉头一皱,“莱戈拉斯,我为你要了隔壁的房间,你可以去那儿先作休息,预计我们会在这儿多逗留几日。” “白天的跋涉还远没有到需要我休息的程度呢,”莱戈拉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向前迈了一步,热情的小精灵灿然一笑,“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等莱戈拉斯向店家要来热水,伽兰纳已经再次因为体温升高而烧得不省人事,阿拉贡只能拜托莱戈拉斯轻轻揽着伽兰纳的身体,不至于压着伤口,让他能够快速擦过干涸的血渍,然后为他上药。 伽兰纳身材精瘦,皮肤白皙,被热水擦试过的地方微微泛着粉色,和胸前小巧的rutou一个颜色,如同雪地里开出的两颗小花骨朵。 眼前人漂亮,却丝毫不显女气,纤细的手臂与腹部即便在非受力状态,依旧可见紧实的肌rou痕迹——这是一具十分有力量的少年身体。 莱戈拉斯从未与其他人如此亲近,指尖不可避免地抵在伽兰纳光滑的皮肤上。隔着衣服,莱戈拉斯都能感知到伽兰纳赤裸身体不正常的高热,那股炙热几乎快要将小精灵灼伤。 他从遇见这个人类起,身体便出现了异样,此时更是口干舌燥,心乱如麻。 理智告诉莱戈拉斯,他和这个漂亮的小人类之间又不涉及男女之防,眼前一切不过是在照顾病人,思绪却不受控制地乱了阵脚,连阿拉贡将清水摸在伽兰纳胸膛的动作都看不下去,只能别扭地将脸扭向一边。 “好了,莱戈拉斯,把他放下来吧,”阿拉贡翻身下床重新清洗毛巾,再次回过身来却发现,一向反应机敏,指哪儿打哪儿的精灵王子居然还将人抱在怀里。 阿拉贡又喊了一次,“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这才回神,搂着少年细腰将人搀扶起来,他发现,身量高挑的人类在他手中竟是如此轻盈,让他几乎不敢用力,生怕错手间,精灵的力气便将人类骨头折断,用能够露出背部的姿势,小心地让伽兰纳趴回床上。 埋进并不柔软的枕头里,伽兰纳的高挺鼻梁受到压迫,处于睡梦中的人看起来不是很舒服,下意识轻哼了一声。下一秒,莱戈拉斯重新上前捧住伽兰纳guntang的脸颊,让他的脑袋歪向一边。 一旁的阿拉贡见此微微挑眉,他认识的林地王子善良且讲义气,但除了对待草木众生,他还是第一回见莱戈拉斯对待一个人类如此轻拿轻放。 这是把伽兰纳当女孩儿了吧。 阿拉贡拍拍莱格拉斯的肩膀,“去休息吧,剩下的事儿我一个人足够了。” 今日的小精灵格外优柔寡断,脚步向外踌躇片刻又重新迈了回来,面上流露出nongnong的犹豫。 “阿拉贡,我与他之间存在着某些未知的联系,他说那是魔法,可我不解其意,”他从未向阿拉贡隐瞒任何事,此刻亦然,“但我能深切感受到那种久别重逢的欣喜,以及对再次离别的畏惧,我不明白那从何而来,竟来得如此强烈。” 不等阿拉贡回答,莱戈拉斯快步走出房间。 热水擦去冷汗,寒冷与燥热交杂在身,伽兰纳感觉自己似一壶水正被虚火屠烧殆尽,闭上眼,黑幕前人影幢幢,静谧的客房中突然热闹非凡。他刚想唤阿拉贡姓名,下一刻,却再也忆不起任何名字,他不停地向前走,走向火光。 “伽兰纳,看,他们放烟火啦!” 正被突然挤上来的人群围在中央的人闻声抬起头,太阳型烟花如惊雷般在天空中炸开,无数“流星”伴随着烟花显出全貌而划过天际,拉长到天际边缘,照亮大地。 美不胜收的景象换来观众们阵阵惊呼声,大家笑闹着朝村长的方向大声起哄“再来一个”,“要更大的”。 方才呼唤伽兰纳的大男孩也挤开人群来到他的身边,兴奋地用肩膀去撞他,原地蹦跳了两下,“看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刺激,等会儿新郎官带着新娘子出场,还会放更漂亮的烟花呢!” 伽兰纳习惯性地旁观着,等待梦中的自己回答,直到康辛达久久没等到他回应,伸长脖子来看他脸上的表情。 小伙子失落道:“这个烟花还不够好看吗,伽兰纳,你在他们精灵那儿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更有趣的东西?” 烟花,精灵……人类村庄里举办婚礼! 伽兰纳终于想起来现下的场景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梦他做过的! 就在“他”搬出精灵国王的寝宫不久之后,某次精灵们的集体春游途中,同行的莎德丽丝小姐亲自编织花环,并将花环戴到“他”的头上,由此引发一场“他”与国王大人之间前所未有的争吵。 也可以说是一人一精这么多年唯一一次争吵。 那天夜里,伽兰纳旁观着寝宫中,国王大人告诫“他”精灵赠予花环乃是示爱之举,而从小到大不知道与国王互相编织过多少季花冠的人类根本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 直到精灵第一次厉声对“他”说——人与精灵有别,古往今来都没有什么好结果②。 是个傻子都该明白他的意思了。 伽兰纳那天从梦中醒来,整整一天都很郁闷。 梦中的“他”不卑不亢地向国王表示,他对莎德丽丝只有清白的朋友之心,会接受她的花冠仅仅是因为他以为那表示善意。 两人都憋着一口气,面对对方那张脸又怎样都发不出来,闹到最后只能就此作罢。自此两人再未讨论过这件事,但矛盾从未消失。 没多久,“他”便应了人类朋友的邀请前往村庄参加新婚典礼,在伽兰纳的印象里,他一连做了好几天与人类相处的梦,从宴席前的准备,餐桌摆放,杀猪分rou,甚至下河捕鱼,以往从未体验过的事情“他”一一体验了个遍,一直到婚礼结束,“他”又多待了好多好多天。 可惜某天瑞文戴尔设宴欢送埃尔玟前往罗斯罗瑞安,伽兰纳也跟着精力充沛的精灵们一夜未睡。再次入梦时,“他”居然又回到了那座宫殿,与国王大人也重归于好了! 所以“他”居然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主动求和了? 伽兰纳难以置信。 那股吵了败架的郁气不上不下地卡在他胸口,弄得伽兰纳接连好几天大半夜在幽谷里瞎晃悠,拾花弄草,爬树逗鸟,随便干点什么都好,就是不愿再次入睡。 现在重来一次,主动权还交到了伽兰纳的手上,他才不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