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47节
猜什么的都有,众说纷纭,只是谁也不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些时日北衙禁军的巡视更加严苛了,还有一批浑水摸鱼在禁军中吃皇粮的纨绔子弟被遣回了家,成元帝重新提拔了一些人上来,大多都是军队出身。 到了五月,气温骤升,雨水增多,南方大雨不止,尤其是中州地段,知府与大小官员心惊胆战地等了两天,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几年前在中州修好的大堤,被泛滥的雨水冲垮,顷刻间便淹了田地房屋,时隔五年,中州再一次陷入了水患当中。 成元帝勃然大怒,派遣钦察使前往中州赈灾,并审讯了五年前负责修建大坝的官员。春蒐期间,六部算得上名号的官员都去了南山猎场,除了尚有公职在身或是身份低微的京官仍留在皇城,裴逐便是其中一个。 这段时日来,户部在他手里有条不紊,不仅清算了过去遗留下来的沉账,绵山行宫的建造用度都详细地登记在册了,成元帝对他颇有赏识,这次前往中州的官员里就包括裴逐,如果事情处理得好,他又将往上爬一阶。 嵩鹿山的书斋内。 季时傿倚在墙边,听着里面收拾纸笔的动静,而后是学子们一句接一句的“梁先生再见”,很快门从里打开,里面涌出十数个少年来,成群结队,三三俩俩的说笑离去。 季时傿张望了一会儿,从门后探出头道:“你下学怎么这么早,沈先生以前都是拖到天黑的。” 梁齐因捧着书向她走来,“沈先生每次下学的时候大家都饿慌了,再者太晚的话,有些晚上不住山上的学子回家会不安全。” “这般。”季时傿点了点头道:“你想的真周到。” 梁齐因笑了一下,低头去亲她,季时傿背靠着门,她也不矮,套上轻甲与马靴的时候几乎与普通男子一般高,但每到这种时候都能严丝合缝地被梁齐因的身形完全罩住。 “等等。” 季时傿躲无可躲,只能偏过头道:“你上次把我嘴咬破了,害得我去上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对不起。”梁齐因蹭了蹭她的鼻尖,温声道:“下次不会了。” “呸,我不信你的鬼话,每次都说下次不会,结果下次又咬。”季时傿捂住他凑过来的唇,“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梁齐因睁大眼睛可怜地看着她,季时傿喉咙一痒,又是这样,梁齐因上次还和她说他不是故意利用她心软,还说以后不会了,果然是骗人,现在他已经能灵活地运用这招了,每次季时傿不允许他做什么的时候,他就会露出这种受伤般的可怜表情。 就这犹豫一下的功夫,梁齐因便趁机抓下她的手,低头舔了舔她破了皮的嘴唇,动作极轻,一触即分。 季时傿惊愕地挑了挑眉,自从在春蒐期间开诚布公后,梁齐因对她便格外的腻歪,不会像这样只亲一下便分开的,“就这样?没了?你转性了?” 面对她的调侃之语,梁齐因哑然失笑道:“你这样说好像我是个色中恶鬼似的。” “切。”季时傿讥笑道:“这话说的,太抬举你了,哪个色鬼吻技会这么烂,你这顶多只能叫做‘菜鸡啄米’。” 这下被捂住嘴的成了她。 梁齐因不敢用力,想瞪她又舍不得,只能自己憋着气道:“阿傿,你不能这样。” 季时傿明知故问,咕咕哝哝道:“不能哪样?” “不能……”梁齐因一着急,想不到合适的词,只能重复道:“反正不能。” 季时傿闷笑一声,鼻息扑在他的掌心,“不禁逗。” 打闹完了才想到说正事,季时傿拍了拍他的手道:“对了,大渝的公主再过两日就进京了。” 梁齐因点了点头,“楚南王和大渝公主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季时傿道:“最晚中秋前吧,陛下打算摘了楚南王的南字。” 一字之差,却从郡王变成了亲王,身份不知道贵重了多少。下一任继承大统的不是太子就是端王,成元帝显然不想让外族人坐上皇后之位,所以就挑了个既不受宠也不至于太无能的皇子接了这份担子,还能加固两朝的关系,是个稳赚不亏的买卖。 不过他的算盘在前世落空了,大渝公主在即将抵达京城的前两天被刺杀身亡,大渝皇室很快翻了脸,刚建立起还算不上稳固的友好关系顷刻崩塌,后来鞑靼人再次往中原进攻的时候,大渝也加入了包围中原的联盟当中。 大渝虽然算不上一个特别大的国家,但从地理位置上却是一个很重要的关口,东临岘门关,西接楼兰,往北就是蛮人地域。大渝皇室想和中原结亲也是为了寻求庇护,但和亲公主的死亡让他们觉得自己并不被大靖重视,于是转头便投入了另一方阵营。 和亲的公主不能死,大渝这个盟友必须得留住。 季时傿道:“我明天得离京一趟。” “离京做什么?” “嗯……”季时傿摸了摸后脖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道:“出去办点事,过几天就回来了。” 梁齐因眼神暗淡了点,“去几天?” “最多三天吧。”季时傿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亲了亲他的嘴角道:“放心,初七前我肯定赶回来。” 梁齐因一愣,意识到季时傿在说什么,五月初七是他生辰,他以为季时傿不知道的。 “我……”梁齐因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索性直接低头含住季时傿的唇。 “干什么?” “好几天见不到你,先提前亲够。” 作者有话说: 课后题:请问本章中两人一共亲了多少次? (喷泪,你们亲妈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 第62章 遇刺 春蒐时, 大渝的国主是带着公主一起来的,婚约定下后,国主回了西境, 包括公主在内的大渝使团从南山猎场往大靖都城走,路上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样子,途径青峡关与一处绵延百里的山脉,便能看见中土大地巍峨辉煌的皇城。 随行的使团加上护卫一共百十来人, 簇拥着一辆华丽精致的马车,珠帘微抬, 里面隐隐露出一张娇丽小巧的侧脸。 侍女起身倒了一杯茶, 递给了坐在中间的少女, “公主,喝点水吧。” 宇文昭华抬起长长如燕羽般的睫毛, 柔声道:“阿珠, 到哪里了?” “出了青峡关再过几个小镇就是大靖都城了。” 宇文昭华点了点头, 再优秀的教养也没法让她完全忽视背井离乡所带来的不安,她伸手接过茶杯,想平复一下逐渐焦躁起来的情绪,然而未等她拿稳杯子,整辆马车便倏地一抖,茶杯从她手里脱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公主!” 外面的侍卫大叫一声, 很快,素白的车帘上便溅了一排鲜血, 刚刚还在外面驾车的马夫顷刻间被一分为二, 沉重的头颅摔进车厢, 在地板上滚了两圈。 阿珠抱着头尖叫, 宇文昭华脸霎时一白,马车左右晃动,被发狂的马拉扯着往前冲,她伸手扣住车厢的凹槽,本想探头看一眼外面的情况,却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得四肢僵硬,完全不敢动弹了。 阿珠率先冲出去,试图拉住缰绳让马停下来,掀开帘子一看才知道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使团死了近半数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与护卫争斗在一起,有几个正向疾驰的马车飞奔而来。 宇文昭华竭力稳住身形,为什么临近大靖都城会遇到刺杀,是大靖想悔婚约吗,还是有其他人在浑水摸鱼,要是她真的死了怎么办,两国的盟约还能继续吗?阿父会不会和大靖皇帝翻脸,转而去帮西域人? 然而未等她想清楚,先前追着马车跑的刺客已经杀至跟前,阿珠才堪堪够到缰绳,还没来得及让失控的马车停下,刺客手里的长剑便贯穿了她的肩膀,拔出后再一把削了半个车门,猛地向她砍来。 阿珠捂着伤口,惊恐道:“公主!” 下一刻,一支朔羽长箭破风而来,劈开车厢却仍未减攻势,若流星坠地,“噗”的一声穿过厚实的皮rou,把那个刚举起剑的刺客猛然射飞了出去。 后方峡谷泥尘四起,几方人马打作一团,马车直冲向前方悬崖,疾驰速度下跳车不死也伤,宇文昭华正在犹豫之刻,忽然有一身着绛色劲装的高挑身影从旁落下,一把扯过缰绳,手背青筋突现,脚踩在车辕上,以力挽狂澜之气,硬是将发疯的马勒停了。 此人肩上挎着一柄长弓,腰下横着弯刀,虽气势凌然,仍然一眼可以看出是女子身形,弓身立于车前,单手拎着阿珠把她轻抛进车厢,侧过脸道:“两位,坐稳了。” 宇文昭华咬着牙,双手紧紧扒着窗上的凹槽,才不至于被颠簸的马车甩飞。 一次击杀未果,剩余的几个刺客围攻过来,季时傿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握着弯刀,只在狭窄的车前行动,竟没有一人能靠近半分。 谁来她便砍谁,一连劈飞了数个刺客后,再有一蒙面人靠近,季时傿下意识反手一推,对方却抢先软了腿,战战兢兢道:“将将将将……军,是我!” 说完扯下面罩,季时傿及时收了力,惊讶道:“陶叁?你怎么在这儿?” 她回头望了望身后,刺客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但活着的人里却有几个不是她带过来的。 难怪刚刚混战成那样,原来有三方人马。 “将军小心!” 陶叁见她身后有人偷袭,连忙急声道。 季时傿头也不回,反手一刺,挑着人的肋骨把他摔到身前,一脚朝着对方脸踹了过去,把一嘴的牙都踹散了。 陶叁顿时胆寒,心惊胆战地看着季时傿,手起刀落先挑断了对方的四肢经脉,而后才漫不经心地蹲下,捏着对方下颚看了看,掉落的牙里面有一颗是空的,里面嵌了毒药。 “死士啊,大手笔。” 这些人身上穿的是中原服制,相貌也是中原人,季时傿皱了皱眉,弯腰抬起对方的胳膊,展开虚弱无力的手掌看了看,半晌才放下。 “杀了吧。” 陶叁愣愣地点了点头,依言捅穿了地上的死士。 季时傿转过身,掀开破了一大半的帘子,大渝公主面色惨白,显然吓得不轻,却仍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扒着凹槽的手骨节凸起,强撑着抬起头看向季时傿道:“多谢将军相救……” 她的中原话说得并不好,牙齿都在打颤,季时傿瞥了一眼角落里流了一身血的侍女,扭头对陶叁道:“驾车,进城!” 说完钻了进去,轻声道:“公主,您没哪儿伤着吧?” 宇文昭华摇了摇头,手指着一旁的阿珠道:“我没事,但我的侍女……” 季时傿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伤口,“我让人往最近的小镇赶了,公主您抓稳车厢,一会儿可能还有袭击。” 宇文昭华点了点头,紧紧抓着窗户。 季时傿提刀跳到车厢顶,陶叁驾车冲出青峡关,跟着她过来的人基本都是一手一个使臣,骑着马紧跟上前。 终于,一行人在天黑前出了青峡关。 陶叁挑了家客栈,安排众人入住,季时傿又派人去请了大夫,使臣伤得七七八八,所幸的是大渝公主还好好的,只是受了惊,守在她的侍女旁寸步不离。 季时傿守在门口,喊住一旁探头探脑的陶叁道:“哎,你们怎么知道大渝使团会受袭击?” 陶叁“啊”了一声,挠了挠头道:“公子让我们来的。” 季时傿抱臂靠着墙,闻声前倾道:“齐因也出城了?” “没,不过快了。”陶叁老实交代道:“刚进客栈我就去传信了,公子估计今天夜里就能赶到。” “你跟他说干嘛。”季时傿瞪了瞪眼,“他身体不好你还让他连夜过来,吃得消吗?” “呃……”陶叁僵了僵嘴角,嘀嘀咕咕道:“将军你在这儿的话他肯定要来的,我哪里拦得住嘛。” 季时傿一哽,靠回去道:“对了,齐因怎么和你们说的?” 不应该啊,按理说只有她知道大渝公主会在进京的路上被刺杀,梁齐因应该不知道的,难道他连这也能算出来? 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前世大渝公主会遇害身亡,是陶叁他们失败了,还是压根就没有去救? 梁齐因是料事如神,但总不能连刺杀的地点和时间都能精准地算出来吧。 陶叁道:“就说让我们守在青峡关啊,别让大渝公主死了。” “没了?” “没了啊。” 季时傿愣道:“你就没问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