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自由归巢(完)(清水)
我最近对贺天有一些改观。 十几岁的小屁孩气红了眼跑到贺呈面前求助,甚至说“我会杀了他”,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泄愤,只想让事情按着自己设想的轨迹走,可是又不得要领。 幼稚,又是作为贺呈弟弟该有的血性。他不得要领没关系,贺呈会帮他,哪怕他一直不屑于贺呈的帮助。 “小心点,”贺呈趁着贺天不注意,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我低声叮嘱,“我说的是你,优先于贺天。” 他夹着烟,装模作样地补了一句:“最好别让他受伤了。” 许多时候我和他有一些无用的默契,就比如我能听出他这句话只是为了安抚贺天,实际上是想让他吃些苦头,让他切身体会,有些线是不能跨的。 于是我点了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看着这两个小孩子拳脚相向,想着贺呈像他这样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鲁莽又笨拙。 不对,第一次在拳台上见到贺呈的时候,和现在的贺天应该差不多大,可是他的身手和贺天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我心里本就没有人能和贺呈相提并论,只是贺天倒霉,做了他的弟弟,才有了这样的云泥之别。 两个人趁我不注意跑远,我没有动身,只吩咐了别人跟紧,我如果过去,贺天就吃不上苦头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贺天是仅次于贺呈的人,因为贺呈在乎他,我在场就不会让他受伤。 后来他们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贺天的手包得像是两个发面馒头,暗自咬了咬后槽牙,烦躁地深吸了一口烟,养小孩子真麻烦。 这句话也被我转述给了在检查我有没有受伤的贺呈,换来一声他的低笑。 “阿丘要变成mama了。” 贺呈笑着躲过了我的拳头,把我搂进怀里,下巴枕在我的肩上,黏黏糊糊地在我耳边说道:“养阿丘不麻烦,我喜欢养阿丘。” “滚啊,老子又不是你的宠物。”我的脸有些发烫,但还是抬手环住了贺呈的腰。 “阿丘忘了吗,阿丘是主人的狗,还被主人cao得……” 在他说出更令人羞耻的话之前,我箍紧了他的脖子,防止他脑子里的脏东西从嘴巴里漏出来。 “不许说!” 他讨饶似的拍了拍我的胳膊,我才松了力气。他似乎又想张口说些什么,被我的眼神瞪了回去。 “阿丘……” “闭嘴!”我的精神仍然紧绷着,提防他又说一些荤话。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想让你做我名正言顺的丈夫。” 贺呈的话像是整整一吨水泥从我的头顶浇灌下来,猛地剥夺了我呼吸和心跳的权利。我只立在原地,脑子里甚至出现了走马灯,我怀疑我并不是安全地站在贺呈面前,而是在火拼中被人杀了,此刻只是回光返照。 “傻狗,高兴地不会说话了?”贺呈愉悦的嗓音再度响起,随之而来是他缱绻的亲吻,“我刚刚接了见先生的电话,他说‘我的孙子还得拜托你照看’,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你,我想有机会对别人说‘我的先生还得拜托你照看’。我想将你捆在我的身边,让你失去名姓,只做贺呈的丘。” “我好像拥有很多东西,钱、权、名利,但那些东西毫无用处。细细想来,我真正拥有的只有你。”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方形的盒子,缓缓地单膝跪在我面前:“可是我又想告诉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你是独立自由的你自己。是我,想要用我全部的、卑微的爱,自私地请求你,做我唯一的丈夫,我唯一的所有物。” 他手中的戒指好像是一个黑洞,巨大的引力引着我的手套上去。他拿着戒指避开了我的手,随之而来是一个轻吻。 “我还有话要说,戴上可就没机会听了。” 他嬉笑的嗓音好像唤回了我的一些思绪,我撤回了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我罕见地在我俩独处中占了上风,存心要端一次架子。 我看他又笑了几声,可是笑的嗓音发紧,几乎要把紧张两个字说出来,我还从来没见过他紧张成这样,反而放松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知道你爱我极深,于是我仗着你的爱做许多胡闹的事情,看你任我放纵。可是我的爱相较于你只增不减,你愿意和我一同赴死,我愿意为了你,在淤泥般的世界里挣扎的活着。世间可能有万般好,我想要活着让你见一见。爱是盔甲,是我想为你做万般事情的任何理由。” “我不愿意用任何事情困住你,包括我的爱。你永远是独立自由的你自己,我只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飞累了第一个想回的巢。我的爱从来不是束缚,是你追求自我的底气。我仗着自己比你多一些弯绕的心思,设了许多陷阱引你爱我。可是今日是我最坦诚的自白,我想以这枚戒指,作为请求,请求你继续爱我。” “你愿意,答应我吗?日日爱我如今。” 他最后的问句颤地明显,我似乎听出了他喉头干涩的摩擦。 “我不愿意,”我笑弯了眼,牵着他的手引他站起来,正如中秋节那天他温柔地引我下跪,“往后我只会比今日更爱你。” 我也有许多阴暗的秘密,我的爱是想要拉他堕落,遮住他的太阳。 后来,我想陪他站在阳光下。 贺呈说得没错,爱是我为他做万般事情的任何理由,是我想变好、想陪他稳坐他舒适的高位。 再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我的阳光。 贺呈的形容也贴切,他弯绕的心思多,我许多事都后知后觉。 至今,我才知道,我也是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