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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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炎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极为艰难,他轻轻伸手探向那道人影,想确定是梦还是真实。 药尘看着他刚醒来有些懵懂的样子,心里说不清地一阵酸软,把他抬起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醒了?” 一声询问把萧炎一下子带回了现实,周围的景象忽然清晰起来,身下躺着的是柔软的床铺而非云岚宗的青石板,天光从房间的窗透进来,满室安谧。 “这是……我昏了多久?”萧炎嗓子哑得厉害, 一张嘴声音都把自己吓了一跳。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过度损耗的疲惫感,隐隐作痛。 “十天,鹜护法死了,云岚宗我做主帮你处理了。你要是能动,可以自己再去安排一下加码帝国后面的事情。” 啊……萧炎听得晕晕乎乎,心终于获得了一些安全感,不自觉地抓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鹜护法死了,老师还在这里,真好。 “你身体亏空得厉害,我帮你暂时稳定了一下,后续还要慢慢调理。” 萧炎应景地咳了两声。这才突然想起破宗丹这档子事,还没想好跟老师如何解释呢……他费力地坐起身来,才愕然发现药尘的身形变得淡了许多。 “老师?”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惶。 药尘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消耗了些灵魂力量,不用担心。” 真不知道这孩子如今这样依赖他,是好是坏。 萧炎怎会猜不到药尘是在自己身上消耗了力量?破宗丹那样强横的药力,自己如今却除了亏空没什么大碍,想来定是老师大战之后又费心费力救了自己,心下顿时更是愧疚不已。 药尘看着萧炎越来越复杂的脸色,冷不丁开口:“你突然斗宗的事,也该给我个交代吧。” 该来的责问还是来了,萧炎垂着头,想着怎么组织话语,眼睛都没准备好和老师对视。 药尘叹气,摆摆手:“好了,你也不必现在跟我说,先去把该处理的处理好,等你回来再算账。” 握着的手僵了一下,虚虚搭在自己的腕上,似乎已有了几分汗意。 药尘挑眉:“你还知道怕?” 萧炎没有应声,只往前倾身,慢慢把头搁在了人肩上。 灵魂体没有呼吸,耳边安安静静的,他也看不见老师的神情,不知道老师对自己这近似撒娇的动作有什么反应,房间里宁谧得没有一丝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只手放在他腰上,轻轻抱住。 外面的事儿差点让萧炎忙昏了头,成立炎盟是他早就有的想法,也暗地里和各个势力通过了信,实cao起来还是那么繁琐。萧家如何安排也是麻烦不断,幸而有两位兄长帮忙cao持,他东走西走了一天,总算是把事都定了下来。 海波东还专门过来告诉他,自家老师是如何处置云岚宗的——为首作恶者杀,剩余人等一个月内解散,加码帝国再无云岚宗之名。 萧炎缓步往回走,嘴角忍不住往上勾。老师护短的气性还是那般,就像二上云岚宗时他睥睨云山,在空中一字一字抛出来的话: “小小斗宗,伤我弟子至此,罪无可恕。” 强大总会让少年人为之折服和向往,而这股力量若是只偏爱自己一人,就更令人荡漾得无法自拔。 想着想着,终于走回了自己的门口。萧炎盯着眼前的门,半晌才鼓起勇气推开,走了进去。 老师应该是生了气,恐怕自己这次不会好过,只是不知会如何罚他…… 药尘就端坐在正对着门的椅子上,手放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眼睛平静地盯着他,面上不辨喜怒。 “回来了?” 只平平淡淡的一句,就让萧炎顿觉风雨欲来。 他反手把门关上,按下忐忑慢慢走到药尘身前,然后屈膝跪下,试探性地轻唤:“老师。” 药尘没应,只是居高临下轻飘飘看了一眼:“你也是时候给我个解释了。” 看来晨时的撒娇完全没有半分作用……萧炎心里暗叹,他身上这症状老师怎会看不出来因何而起,不过是要逼自己说。 “是破宗丹。”他干脆地承认。 药尘点点头,并不惊讶:“哪来的?” 萧炎舔舔嘴唇,分外艰难地说:“我……看见您纳戒里的藏卷,自己学着炼出来的。” 药尘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耐人寻味地笑了一下。 “自己学的?那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 “回话。” “轻则筋脉损毁,重则……当场身亡。” 凌厉的掌风呼啸而来,直接打得萧炎偏过了头去。他被打得怔了神,脸颊上慢慢浮出红色的掌印。 药尘淡然地看着被掌掴后终于有了几分惧意的弟子:“自作主张,这么能耐,我是教不了你了。” 萧炎闻言转回头,眼睛里透露出无助的神色:“老师…您别说这种话。” “我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萧炎沉默了一会儿,攥着衣角说不出话。 药尘神色凌然,语气终于带了严厉的训斥意味:“不说话?还想挨?” 他那一掌没怎么收力,完全是情绪带着打了下去,此时萧炎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话语都含糊了些,“老师让我……好好保护自己。” “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活着,才有希望保护老师和父亲。” 药尘低下头,把人的下巴掐起来,强迫他和自己对视,那一巴掌的效用显而易见,萧炎浑身颤抖地看着他,心防已经破得乱七八糟,通过眼睛就能完全看出来他内心所想。 “嗯,所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听不进去?” 萧炎被箍着下巴,小幅度摇头,解释都断断续续碎成了好几个片段:“我只是觉得……我只是……” 药尘又“嗯”了声,帮他继续下去:“只是侥幸,觉得不会出事,觉得你不论干得多出格都不会真的没了命。” 萧炎哑了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说。 其实他甚至根本没想过自己如何,哪怕就是没了命,他也想把老师救回来。即使现在回想,这是一个绝对不理智的决定,根本不像如今已经成熟了很多的他冒然做下的。 思绪千回百转,却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盯着老师的目光嗫嚅了许久,最后也只挤出来一句: “对不起,老师。” 药尘怒极反笑:“你对不起谁?对不起的是我吗?” 痛苦盛在心里满满当当,几乎没留下余地去想些别的,翻来覆去地想,难以言说的答案之下,隐秘的心思似乎才是那一刻意气行事的冲动最强力的助燃剂。他想……老师一直一直待在身边。 说不出口的心思挤压着口腔,最后脱口而出的是一遍遍重复的,仿佛信念般的话语: “我就是,我就是想救老师。” “好,”药尘冷笑了一声,“既然你认我是你老师。今天我非给你掰掰身上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