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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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姬在月泉宗逗留至初夏,刷满了月泉宗的声望,翩然离去,月泉宗的那位老宗主以为自己的独子是遇到了命定的人,能收收心,等着享一享天伦之乐,听到辉夜姬带着人走了许久不回,月泉淮也没个动静,还以为是两个人闹矛盾了,让月泉淮去哄哄人,娇娘有点脾气正常,哄哄总会好的。 月泉淮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身还是不见有动静,月泉罗终说了几次,也放弃了,年轻人的想法他这个老头子不太懂,但是自己儿子向来有主张,随他去了。 又过了一年多,仪凤二年,旧年将去,许久没动静的辉夜姬差人送来了一柄长剑,随剑而来的还有简短的小信,写着寥寥数言,“行至太行山下,突然想起月泉君如今名声斐然,名剑客怎么能没有一把趁手的好武器,遂委托霸刀山庄为君打造了一柄长剑,望君欢喜。” 言语之间似乎忘了月泉淮还有一柄“长澜月”,长剑无鞘用精铁制的长盒收好送来,打开盒子,锋利的剑身映入月泉淮的眼中,正闪着淡淡的红色光芒,剑柄处镌刻着日月星辰,月泉淮执起长剑,浑厚的内力附着剑身挥出,精铁做的盒子应声断裂,不见丝毫阻塞,削铁如泥,满意的点了点头。 “辉夜姬还在霸刀山庄?”这是数年以来,月泉淮第一次主动向佑安打听辉夜姬的行踪,“小姐与我一同离开霸刀山庄,往东南去了。”佑安回道。 月泉淮闻言不再多问,让人送走了佑安,不久后,他就将伴随了自己十多年的长澜月送给了大徒弟朴银花,朴银花天资虽没有月泉淮优越,但同门的弟子来来去去,只有她屹立不倒,习得了泉映千山的全套功法,最得月泉淮的心。 之后的数年,辉夜姬又恢复了此前的习惯,总会给月泉淮送来不同的礼物,自己也曾多次来到平壤城,月泉淮和辉夜姬的露水情缘就这样保持了多年,起初月泉淮还有心想要将人留下,他自诩被神满果改造了身体,不愿与人平起平坐,但是如果辉夜姬愿意,给她正妻的位置也不是不行,被辉夜姬笑着拒绝了,既然她无心,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这事便罢了。 东海举办第六届霸王擂,听闻这个消息,璇玑只身前往观礼,不止东海列岛诸家弟子,还有不少中原武林人士前来扬名,最后魁首被苍天君康仙云一举夺下,璇玑去信月泉淮,言语之间对康仙云颇为赞赏,月泉淮看了信,不可置否,心里却暗自较劲,有机会一定要同这位东海的“海状元”一决高下。 “不钓了。”璇玑将手里的钓竿一丢,往身后的椅子上一趟,“钓鱼哪是分秒就能上钩的。” 孙十常笑着看璇玑,“又想吃鱼又没耐心哪能行。”璇玑躺着椅子上,抬手遮了遮有些刺目的阳光,“这不是还有您吗?”璇玑支起脑袋,看了看孙十常小木桶里的海鱼,“您是不是在饵料上洒了什么东西,怎么我这儿一条都没有,您都快满桶了。” “来前你还从我这儿掰了些饵料过去。”孙十常摇头,“你一钓鱼便没耐心,钓竿常动,鱼儿怎么会上钩。” 璇玑在东海转悠,偶然间遇到了药王孙思邈,璇玑早年间曾经跟着药王学了一段时间医,不耐看生老病死,遂连夜离开,她走后孙思邈还有些可惜,璇玑于医道有些天赋。 听闻他为了避开为武则天炼制长生不老药,诈死隐居在此,璇玑想了想这些年越活越少的故人,一时心有戚戚,在东海停留了好些年,又捡起来被自己丢在一边的医道,孙十常一开见她又愿意学了,还想好好教教,让她跟自己悬壶救人,再看这人好生认真一通学,心有安慰,这几分安慰在药丸进了试药的小兽嘴里,下一秒小兽倒地口吐白沫,没一会就僵直梆硬中消失了,看璇玑一脸无辜再接再厉,不再提悬壶之事,只让璇玑收好自己的药方,莫要让外人捡了去。 徐敬业和骆宾王反对武后临朝称制,于九月举兵,仅隔两月便兵败,与骆宾王相交甚好一同反对的“磨剑圣手”石易之逃往楚州,被武征王俘虏,受尽三月折磨,于次年二月身亡,璇玑听闻前往楚州,在石易之身亡的地方看到了他留下的剑痕,甚为玄妙,拿起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涂涂改改了许久,后面又让人送去给了月泉淮。 垂拱四年,听闻霸王山庄举办第六届扬刀大会,向来爱凑热闹的璇玑也前往太行山,遇到了月泉淮的弟子朴银花。 会场相遇,此时的璇玑不负以往东瀛贵女的装扮,朴银花只是多看了几眼,觉得有些熟悉,但是没认出来,她此次前来霸刀,是奉师命刺杀霸刀山庄庄主柳十员。 扬刀大会上除了应邀来的武林高手,还设置了自由擂,闻名而来的江湖新秀可以在自由擂台上一展身手,朴银花计划在自由擂上赢得胜利,以此接近柳十员。 朴银花在中原一带名声不显,加之是为年轻女子,被在场诸多人士轻视,但她深得月泉淮的真传,剑法比自由擂上的新秀高出不止一倍,再加上柳十员的幼子柳鱼夫看出来这位少女潜力不凡,多有照顾,朴银花顺利的夺得了扬名擂的魁首。 扬刀大会上高手如林,因为种种原因,朴银花非但没有止步中途,还一路打进了决赛,唐门唐简无意夺刀,让了朴银花一手,最终朴银花勇夺神刀挽花。 按照计划,朴银花于决赛后对柳十员发起刺杀,可惜被唐简提前察觉,只刺中了柳十员的衣袖,慌乱中,朴银花下意识击飞了一柄飞刀逃离现场。 少年柳鱼夫对这位让另眼相待的女子是来刺杀自己父亲的事实,有些难以理解,一时不知如何选择,只凭本能丢出一把刀,放走了朴银花。远处璇玑用折扇掩住芙蓉面,笑意盈盈的看着被折回飞刀打中的柳鱼夫,面色不快的柳十员,“少年至纯,还真是天真善良呢。” 收起折扇不紧不慢的朝朴银花离开的方向走去,路上遇见了三三两两相伴搜寻的霸刀山庄弟子,随手击倒了几名,扰乱了追兵的方向,十方玄机,化作东瀛装扮。 霸刀山庄全庄戒严,朴银花只身一人,只能往偏无人烟的丛林里走去,藤蔓绕树,草木丰盛,很好的掩盖了朴银花的痕迹,“谁?”躲在巨树后稍作歇息的朴银花听到响动,握住挽花。 “小银花?”辉夜姬从石头后面小心的探出头,看着满脸防备的朴银花。 “辉夜姬小姐?”朴银花仔细看了一眼来人,发现是许久不见的辉夜姬,稍稍放下些戒心,“辉夜姬小姐怎么在此?”她记得辉夜姬跟霸刀山庄好像有些交情,自己师父所使的佩剑就是这位从霸刀山庄换来的。 “听闻霸刀山庄的庄主被人行刺,现在全庄戒严,小银花…该不会是那个行刺的人吧?”辉夜姬的话刚一说完,朴银花刚要放下的挽花刀又被握紧。 “辉夜小姐是想将我交给霸刀山庄的人?”朴银花冷声问道。 “小银花别急。”辉夜姬不慌不忙的安抚道,“我与霸刀的人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他们,我知道有条小道可以直接出庄,小银花可愿意信我。” 朴银花将信将疑,辉夜姬出现的时机太巧,容不得自己多想,“说来我是来霸刀山庄一睹扬刀大会的风采,可惜这一趟着实有些不顺,先新雇的车夫,路线不熟走错了路,等到了太行山,听闻扬刀大会上发生了乱子,我一个弱女子哪能掺和这些,想起来上次来太行山见到的小兽,都来了,便打算去瞧瞧,跟山庄里的弟子好生打听了一番,才探听到那小兽的痕迹。” 正说着呢,野草簌簌发响,从中飞窜出一道白影,辉夜姬伸手接住,是一只纯白色的小貂,辉夜姬伸手摸了摸小貂的头,“瞧,就是它,很好看吧。” 小貂一身纯色,毛绒绒的,正窝在辉夜姬的怀里探头探脑的看她。 朴银花盯着辉夜姬棕色的眼眸,一汪秋瞳里有些许欢喜,看着手中的小貂,仿佛是真为了这只小兽,不辞辛苦,跋山涉水。 “原来如此,还劳烦辉夜小姐帮我下山。”月泉淮跟辉夜姬一直暧昧不清,但是又没明说关系,故而月泉宗的人都唤一句小姐,朴银花亦是如此。 “无需客气,月泉君的人总要多照顾几分的。”辉夜姬没有骗朴银花,如她所说,带着朴银花从一条早已废弃的羊肠小道,一路穿过丛林巨石,枯木野藤,抵达山下。 到了安全的地方,辉夜姬面色娇红,额头冒出些细密的汗珠,声音也有几分不稳的喘息,虽然常年在外游走,但是毕竟只是个没有功法的女子,朴银花见状停下脚步,“多谢辉夜小姐。” 辉夜姬微微摇头,“小银花不必客气,之后有何打算,是直接回平壤城?”朴银花点点头,“嗯。”月泉淮派她来刺杀柳十员,没有完成任务,也需要回去复命,不知道会有何惩罚。 “如此,我便不拖着小银花的脚步了。”辉夜姬摸了摸自己手中的小兽,表示明白,想了想,从袖子中掏出一封小信,还散发着丝丝幽香,“小银花帮我将这封信交给月泉君可好,本想着让佑安替我送去,可惜他现在不在。” “必不负辉夜小姐所托。”辉夜姬刚帮朴银花解决了个大麻烦,顺路带封信,哪有不应的道理,伸手接过信纸,妥帖收好。 朴银花拱手告别,转身离去,辉夜姬站在原地看她消失在路尽头,良久后,解除了十方玄机,“还是中原的衣衫更合心意。” 霸刀山庄刚发生了乱子,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也不方便再让诸多外人就在庄内,璇玑同柳十员告别。 “璇玑,不再多留些日子?”柳十员客气的问道,璇玑于江湖上虽然名声不显,但是背靠着皇家,霸刀山庄也需要给几分脸面,另外早前为了月泉淮的佩剑,璇玑同柳十员交流过冶铁之法,新的方法可以通过控制生熟铁的比例,来直接成型各种钢铁,大大降低了材料的损耗和工艺的复杂程度,所以柳十员同璇玑私交也还不错。 “你事务繁忙,如今扬刀大会也已结束,就不多打扰了。”璇玑同样客气的拒绝了柳十员的挽留,离开时又看到面色苍白还有几分萧瑟的柳鱼夫。 那边朴银花已经带着辉夜姬的信,快马加鞭回到平壤城,月泉淮见她没有完成自己交代的事情,有几分生气,转念一想,那柳十员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霸刀山庄诸多高手,朴银花虽然刺杀成功,但是带回了挽花刀,也不算太丢自己的面子,所以只是让人每日再多练一个时辰,免得下次出去再丢脸。 朴银花原以为自己回来要受罚,结果没有,将辉夜姬交给自己的信,递给月泉淮,“师父,这是辉夜小姐让交给您的。”“辉夜姬?”月泉淮面色不变的接过信,“她也去了霸刀山庄?”“是的,辉夜小姐想要一睹扬刀大会的风采,可惜被车夫引错了路,没有赶上,这次多亏了辉夜小姐,银花才能全身而退。”朴银花三言两语说完了辉夜姬的事情。 “扬刀大会有何好看的,你先下去吧。”月泉淮对辉夜姬千里迢迢赶去霸刀观礼的行为表示不屑,挥挥手让朴银花先出去。 “是。”朴银花领命退出去,顺便将屋门关上。月泉淮拆开信封,“月泉君,展信佳,我听闻大漠深处有一颗三生树,很是好看,可否邀请月泉君同我一同前去一观。”信的末尾没有留下辉夜姬的名讳,而是簪花小楷写了小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月泉淮摩挲着手里的信纸,嗤笑一声,不可置否,次日一早,月泉宗的宗主让亲随备了好马,扬鞭策马,离开平壤城,没说要去哪里,朴银花听闻了这件事,莫名觉得是跟那位辉夜姬小姐有关。